城内开始大肆的抓捕百姓,要将他们作为挡箭牌,来抵御西秦士兵的攻入。
    禁军的动作很快,从命令发出的那一刻就开始行动,不到半日的时间已经抓到了几百人,而且全部用枷锁或者是绳索拷起来,防止他们逃跑。
    不过因为之前随州的百姓已经离开了一部分,留下的人少之又少,人数看起来还远远不够壮观。
    所以为了充数,之前齐王一案受到牵连关在狱中,还来不及受刑和罚判的人,同样被拷上权且充作百姓,赶出城外。
    这次的人数就不少了,这些平日里看不起百姓的官宦妇人,还有作威作福的家奴,摇身一变,成了他们以前所鄙视的“刁民”,备受打骂屈辱。
    再想起以前的所作所为,心里羞愧至极,若不是因为有枷锁在身,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城门大开,一群百姓被驱赶着出去,手脚俱带着镣铐,头发蓬乱,神情凄惨,像是从哪里逃荒来的灾民。
    不过因为镣铐没有那么多,所以后面的人是没有这种严酷待遇的,只拿一条绳索绑住,或者是最普通的麻绳绑住双手,然后赶着向前走。
    走得稍慢一些,就大声呵斥,或者是一鞭子下去,打得人家皮开肉绽。
    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哪里还把这些百姓当人,像极了是在驱赶一群牛羊之类的牲畜,那群手持刀枪,身穿甲胄的禁军,充斥着高高在上的权贵感。
    双方对峙,小小的随州城对面是将近十万人的西秦士兵,整整齐齐的列阵营敌,黑压压的望不到头。
    这些百姓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哪里见过这种肃杀凛然的场面。
    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在人群中低声的抽泣,其中不少人受到这种悲伤情绪的渲染,也开始跟着痛哭流涕,大声哭喊。
    一时间,人群中顿时哀嚎一片。
    西秦的人马在对面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明所以,都不敢贸然进攻。
    杨长史对身边的檀逸之说:“世子,这应该是大燕的阴损计谋,用了这许多百姓来当“盾牌”,如果采用火炮攻城,或者是强行动武,那么都难免伤到这群无辜的百姓。”
    另一位将领说:“世子,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何必再拘泥于这些小节。只要能攻进城去,便能拿下大燕,活捉慕容一族,那么大好山河尽归西秦,胜利就在眼前了。”
    有人附和他说:“战场之上本就刀剑无眼,慕容烈都不在意这些百姓,想拿他们挡着。咱们若是真的投鼠忌器,不攻城,岂不是正中了他的损计,怕是大燕以后变得有恃无恐,要时不时地继续要挟了。”
    将领之中有些持观望态度,有些赞成攻城,有些的人则反对。
    众人的三言两语,檀逸之并未打断,只是暗暗将那些坚持攻城几个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这可真是个检验的好方法,一下子谁的目光短浅,谁是有勇无谋,顿时暴露无遗。
    平日里这些将领在檀逸之的面前,都尽可能的展现自己好的一面,争功争劳,冲锋陷阵,勇猛难挡,没有什么大的缺点。
    但是现在如他们所说,是胜利在即的局面,所以有些人也是得意忘形了。
    檀逸之没有反对众人的参言,哪怕是几个将领意见不同,容易产生分歧。
    可他身为三军统帅,需要知道自己的下属内心都在想些什么,有分歧更好,不会全都一起抱团谋私,利于制衡。
    等到众人说完了,他才出声。
    “攻城与否,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江山易打,民心难守,如果此次一役伤及到无辜的百姓,就违背了之前对外宣称“不惊扰百姓”的承诺。”
    杨长史明白世子的心思,立即与他一唱一和。
    “世子说的是。一旦如此,那么就容易引起百姓对西秦的愤慨,后面的十几个城池,明明是可以轻易归降的,可是今日之事一出,百姓必然会产生反抗,若是再加上有心人一煽动,劝降必然要是波折不断,恐怕还是少不了刀兵四起,那时伤亡的西秦士兵和无辜殒命的大燕百姓只会更多。”
    “杨长史说的有理,当下胜券在握,没必要再徒增波折,纵然是此刻攻进随州城去,日后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从长远来看,此时攻城不是上上之策。”
    纵然暂时不攻城,檀逸之也没有打算现在就轻易退去。
    否则这么阵势浩荡来了,却又一箭未发的撤走,实在是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
    檀逸之全身穿着玄黑色的铠甲,神色冷峻,他在下属面前一向是不苟言笑,所以没有人能琢磨的透他的心思。
    他拿起挂在马背旁的箭囊,抽出一支箭,转而看向随州的城墙上,大燕那一面绣有国号的旗帜正在迎风猎猎,在空中旋转飞扬。
    前两日刚下了一场大雨,现在的天气并不算好,白日里一阵阵的大风不停,吹得东倒西歪。
    尤其是在城外这种空旷之处,风势更大。
    檀逸之弯弓搭箭,他的箭上有着独特的纹路,与其他将领和普通士兵的不同,一点点的区别能方便辨认。
    一箭射去,如穿云破月,迅雷中的一道流星,守城士兵还反应不及的时候,那一箭已经直接将那城墙上的挂着的旗帜射落。
    顿时间,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叹。
    因为檀逸之与城墙相距甚远,普通的弓箭手根本无法有这样的射距,而且刚才的身手矫健,真是有一种弯弓落月的风范。
    不过檀逸之运上内力,自然就与普通人不一样了。
    象征着大燕王朝的一面旗子随风飘扬,没有落地,被大风吹得晃晃悠悠,在空中飘来荡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看起来漂浮无定,岌岌可危。
    没过一会儿,被风儿裹挟着飘向远方了。
    打仗时,举着旗子的士兵至关重要。这一面旗并不普通,它能指明方向,鼓舞士气,也是冲锋陷阵的号召,开战时旗兵都会在主帅的身边。
    所以旗手非常重要,向来是百里挑一、骁勇善战的人选,开战时紧紧地跟在主帅的身边,凭着一面旗帜来指挥传令,有时还是一场的关键。
    旗断不祥,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对战之时,一方的旗子断掉,或许就意味着上天事先预示着这场战役的失败。
    见大燕的旗帜被世子一箭射下,西秦那边当然是欢呼雀跃,高兴的不得了,士气猛地大振。
    而大燕那边截然相反,原本就连个指挥的主帅都没有,只是靠着押送着几百人的百姓来勉强抵御,表面上凶归凶,心里却没有多大的底气。
    相比之下,用这种卑鄙阴险的手法本就落了下乘,再加上这么一出,更是个个面面相觑,目惊口呆。
    檀逸之见达到了自己所要的效果,收起弓挂在马背一侧。
    对各位将领说:“咱们已经耗费了数月的时间,现在大燕气数已尽,不必急于这一时。各位,百姓是无辜的,本不该卷入到战争当中,咱们又怎可滥杀无辜。”
    对传令官说:“传令下去,暂不攻城。”
    于是命令传将下去,西秦的兵马缓缓有序的向后撤退。
    檀逸之向后一瞥,朝着师兄使了个眼色。
    杨硕立刻上前,低声说:“臣看的真切,世子妃并不在百姓的人群里。”他顿了顿,“想来世子妃足智多谋,应该也不会轻易被人捉到。”
    檀逸之皱着眉,“但愿不会。”
    他想了一想,不过有涂骥和玉娘等人的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怎么可能被人捉住,于是心中的担忧稍微消减了一些。
    当初他是让萧易安留在金陵,静候自己的佳音。
    谁知道她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就直接来了随州城,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进入这个龙潭虎穴的地方。
    所以檀逸之不得不担心,尤其现在禁军还四处抓百姓,这种缺德的损招,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种计策虽然能换来一时的安稳,却只是权宜之计。
    他知道燕皇是准备耗时间到南越的援兵到来,所以将计就计,索性就等上两日,让南越的兵马来了之后,从后方将他的最后一条生路堵死。
    省得把燕皇逼到绝路上,他会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如同杨硕所说的那样,人群里没有萧易安的身影。
    她自然不会被抓,所藏身的那座古园荒凉已久,而且还有闹鬼的传闻,寻常人夜晚时根本就不敢接近,就算是白天看到也瘆得慌。
    禁军每日的正事都忙不完,还没有闲到去一座荒废已久的院子里去抓百姓。
    而根据邓巢所言,这里所流传的鬼怪的言论就是一群贼人散播出去的。
    这里原是一家富商所居住,后来犯了事,被官府抄家,在里面还闹出了几条人命,院落便渐渐荒废下来了。
    不过后来有群贼人看准了这里无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集聚到此次分赃。
    后来误打误撞,有更夫看到院落里的二层楼上,不时有灯火点亮,还从里面传来曼妙的歌舞声,缓缓的丝竹声音,便以为是闹鬼了。
    那群贼人了之后,反而利用此事,大肆宣扬,
    说是富商一家死不瞑目,所以化为冤魂又回来了,如此更加无人敢靠近了,他们便可以放心的分赃,甚至在夜晚肆无忌惮的大宴歌舞。
    所以即便是这群贼人离开去了别的地方,也没有人靠近这座荒废的古院。
    邓巢提前派人打扫干净了屋子,又准备了干净的水和吃的东西,所以是一个很好的栖身之地。
    可是萧易安等人藏在这里,并非足不出户,相反,他们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直以来大燕作出的决策,算得上是很槽糕,从十几万人马溃败开始,就已经击垮了这个沉浸在富贵享乐的王朝。以迁都为名,逃跑为实,更是让大臣们心中悲戚,失去信心。
    民心渐渐坍塌,现在将百姓们都抓去前线,算是彻底击溃了人们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萧易安与无相又在对弈,她还是手执黑子,无相执着白子。
    两人的棋力不分上下,棋盘上的黑白两色厮杀之意正浓,争相缠斗在一起。
    由于没有了无端的失误,这盘棋局倒是比两人上次所下的还要精彩,见招拆招,谁也不落于下风。
    萧易安每次应对的同时,都能感觉得到,其实无相他的胜负心很强,并不是如他表面上所呈现的那样风轻云淡,不在意输赢。
    相反,他很在意自己每一招精心部署的陷阱是否奏效。
    虽然只是短短两日,但是无相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不再是憔悴苍白的样子,好似已经痊愈了一样。
    萧易安还记得,那日自己从他后背取出暗器,因为暗器上有倒刺,所以不可避免的剜下了一小块肉,鲜血淋漓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
    那时无相的脸色,似乎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样。
    没想到只是两天时间,他竟然恢复的那样快,即便是身怀武功,这样的痊愈速度也有些出人意料。
    他落下了一枚白子,萧易安紧接着下了一枚黑子,封住了他的去路。
    无相手中又执起一枚棋子,“萧姑娘,这次贫僧失算,恐怕这局棋要输了。”
    因为之前的僧袍沾染了血迹,所以不能再穿,于是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僧袍,虽然身上的颜色黯淡,面庞却是一派宝相庄严,令人心生敬意。
    虽然萧易安也不知道他这身僧袍是从哪儿弄来的,不过看着很是舒适。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但是无相穿白色或灰色都是一样的光华生辉,如他这般的容貌风采,倒不是衣裳衬人,而是他反过来衬衣裳了。
    无相思考良久,才落下一子。
    实际上,这正中了萧易安剑走偏锋所引诱敌人的一个圈套。
    待得又落下十几子之后,白子已经被黑子围困的密不透风,眼看是全无生机,再没有起死回生之力了。
    无相双手合十说:“贫僧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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