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饰,穿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却有着一种让人完全不能忽视的凌厉和挺拔。
    这是只有在战场上,才可能锻造出来的无畏和钢猛,这种感觉丁小白并不陌生,因为她见过。
    毕竟也是亲身去过战场的人呢,所以不再怀疑,这两个人必定是高山从边关带回来的,丁小白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只是有点疑惑,高山如今接掌了宿卫营,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没有安排进军营里,而是带到了将军府?
    可眼下面对着正主,明显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万一她傻傻的问出来,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那可就尴尬了。
    丁小白便想着等有合适的机会,悄悄地问问高山,别是高山另有安排,自己还在这里瞎操些没用的心。
    遂没有言语,紧跟在高山的身边,往院子里去了,小院儿不大,里面儿的环境一目了然。
    院子里光秃秃的,没花没草没桌凳,连个歇脚的石墩子都没有,只有对面儿三间屋,被高高的围墙圈着,显得有些清冷寥落。
    她往里走了没两步,耳边刚听到院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站在院门右边的年轻男子就迈上前一步,声音激动的道,“小的见过丁姑娘。”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怕外面听到,可还是吓了丁小白一跳,实在是院子太静,她没有防备。
    回头看过去,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这倒也不奇怪,军营里那么多兵士,她不可能全都认识。
    何况作为一个女子,她也不好多跟男人接触,尽量能避就避,毕竟这个社会的道德观念摆在那儿呢。
    她去边关的目的是为了救人,犯不着做无谓的牺牲,给别人嚼舌头的机会,入乡随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真说起来,丁小白也就对高山和孙驰骏身边的护卫,以及几个有些地位的将领熟悉些。
    “这是徐显章,突击营的战士,攻城的时候受了伤,差点儿就没命了,是你的药救了他,倒是个有心的,还记着你呢。”
    高山替她解了围,伸手指着那人给她介绍,徐显章随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朝丁小白一抱拳——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那时如果不是丁姑娘的药到了,小的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丁姑娘,真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上天垂怜,圆了小的心愿,否则小的真要抱憾终生了。”
    “大恩不言谢,从此水里火里,姑娘只要吩咐一声,我徐显章绝没二话,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高山抬腿就踹了他一脚,“你正经主子还在这儿呢,吃我的,喝我的,当我的面儿就效忠别人,胆子不小啊!”
    徐显章赶紧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没有将军就没有我这条命,显章愿为将军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高山一伸手,把人从地上捞了起来,正了脸色,“你明知道我那话是开玩笑的,怎么还当起真来了?没事儿说什么死不死的。”
    说着话,高山弯腰在他的膝上拍了两下,帮他掸净了上面的尘土,然后直起身,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显章,咱们是兄弟,是一起拼过命患过难的,主不主的不要再提了,我也用不着你赴汤蹈火,好好活着才是正理。”
    能活着离开边关多不容易,还有那么多的兄弟,留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每每想到这个,高山心里就搅着劲儿的疼,也就更珍惜这些活着的人。
    徐显章虽然比高山还大着几岁,却非常尊敬他,这位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他是掺着汗裹着血,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憨笑着挠了挠头,小伙儿一脸的羞涩,完全没有了刚刚守门时的刚毅和凛然,像个邻家的憨小子,说话也一样憨憨的。
    “属下发过誓,以后要尽心尽力保护将军,效忠将军,结果见了丁姑娘,立马又表了忠心,到底是属下的不对。”
    “可将军救过属下,丁姑娘也救过属下,知恩不报不是大丈夫所为,还请将军体谅属下的心情,属下对您的衷心天地可鉴。”
    那位守在门左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人,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抚了抚额,暗叹一声这实在的兄弟。
    伸手悄悄地拽了拽徐显章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傻哥哥,你没看到咱们将军和丁姑娘牵着手呢吗,你只管效忠将军府就对了,还管效忠哪一个?”
    徐显章被兄弟提醒了,才注意到高山和丁小白一直并肩而立,还有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的手,立刻就臊了个大红脸。
    他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个呀,邻居家的闺女从他面前走,他都要躲到墙根儿处站着,何况这大白天的牵手……
    说话都不由得结巴起来,实在是冲击太大了,“那个……我……你……将军……”
    他这个别扭劲儿,把高山逗得眉开眼笑,“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不是在自家府上么,又没有外人。”
    “放心,我比你心疼她,不用你跟着操心,出了门不会这样的,不会给别人诋毁她的机会。”
    看到徐显章猛点头,丁小白完全愣住了,不是说恋人之间才会心有灵犀的么,徐显章刚刚啥也没说出来,高山怎么就听懂了呢?
    结果这回高山没让她失望,立马就跟她心有灵犀了,轻声地解释道,“农家孩子实在,他这是想对你好,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就连我也计较起来了,怕你名誉有损呢。”
    说完也不等丁小白有所表示,高山继续跟徐显章说话,“以后,丁姑娘就是将军府的另一位主子了,我刚去辅国公府求了亲,你们以后要敬重她,比敬重我还有敬重。”
    徐显章和那位同袍兄弟立马收声立正,低沉着嗓音坚定地道,“收到,请将军放心,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话落,两人又变脸似的笑嘻嘻一抱拳,凑到高山身边深施一礼,“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恭贺将军喜得如花美眷,祝将军早日洞房花烛,得偿所愿。”
    最后一句话是贴着高山的耳边说的,本意是想避着丁小白,奈何丁小白耳力非常,每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
    对丁小白的耳力,高山自然是十分清楚的,登时被这哥俩气得哭笑不得,两个丢人现眼的,现在扔了还来不来得及?
    照实了给他们一人一脚,踹得结结实实,这话哪能当着姑娘家的面儿说,还不把人臊死了。
    “臭小子,有日子没军法伺候了,这是想要上房揭瓦呀,皮子紧了我帮你们松松,下了差半个时辰的马步,蹲够了才能吃饭。”
    说完也不理会两个人的哀嚎,牵着丁小白直接往屋门的方向走去,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得,他先臊了。
    丁小白的脸皮儿其实没有那么薄,被高山突然扯走,还下意识地一回头,蓦然看见走回门边的徐显章,右脚轻轻地颠了一下。
    并不明显,丁小白的脑子却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再想仔细看,那两个人已经在门边重新站好,又恢复了凛冽挺拔的身姿。
    高山双颊还有点儿发热呢,自然没有注意到小丫头拧起的眉,一门心思赶紧转换个话题。
    抬手指着眼前的房子给她介绍,“这间是我的书房,挨着的那间是库房,靠左的那件是议事厅。”
    丁小白这时也明白了,这个院子应该就是高山办公的处所,而且应该是保密级别比较高的,不然也不会特意用徐显章这样的军人来守卫了。
    想来一些不想被外人知道的事情,他都会拿到这里来解决,保密的性能会高一些,以高山如今的地位,有个这样的地方并不奇怪。
    丁小白大致看了看房子的格局,最左边那间明显要比其它两间大一些,做议事厅再合适不过,开会总需要个宽敞的地方。
    可他把库房放在了中间的位置,丁小白就有点儿想不明白了,按照常理,不应该是书房最重要吗?
    这么重要的院子,书房里放置的必然也都是些很重要的文书和文件,搁任何人的想法,书房都应该摆在最中间才是啊!
    可高山这是个什么打法?把最中间的屋子当了库房用,莫非库房里有什么奇珍异宝,比书房还重要不成?
    丁小白实在理解不了,高山的这个操作也太违常规了,她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又一次猜对了。
    可又不算完全猜对,奇珍异宝是有的,可再贵重也贵重不过政要机密,此间房之所以被列为保护重点,不是因为珍宝,而是因为她。
    高山越过了她认为重要的书房,直接把她领到了库房前,用新的暗号叩开了门后,依然是两名战士来给开的门。
    库房的面积跟她在外面目测的差不多,确实不是很大,只有几十平方的样子还被隔成了里外两间。
    外间十几平方的空间,空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摆,只有两把椅子一左一右放在靠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