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山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冰敷,不过是手指磕青了几块,他却仿佛对待着易碎的精美瓷器,如珠如宝。
    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态度,丁小白不禁有些儿内疚,面对着高山,她的情绪总是不习惯掩饰,这样其实并不好,她很清楚。
    都说人在面对至亲之人的时候,才会口无遮拦,才会恣意放纵,不过是因为亲人不会真的跟自己计较罢了。
    如果自己面前换成孙驰骏或秦龙飞,丁小白是万万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即便那两人也会无限度地宠着她,她却明白分寸。
    她是把高山当作了至亲之人,不跟他见外,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可同样,她也清楚着,即便是亲人,也不应该随意伤害,他们也是会伤心的。
    果然,就听到高山说,“丫头,你不该拿那样的话刺我,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没人能比得上,就算是公主也不行。“
    “别人想巴着公主是别人的事儿,我不是别人,我只要好好护着你就行了,只要事关于你,就只有更好的,没有最好的。”
    “请亲礼再厚,那也只是些身外之物,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万一,要不是世俗有规矩,怕别人说了你的闲话,我还想再多加个十抬八抬呢,你值得!”
    平时憨憨的小子,突然讲起情话来,虽然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情啊爱的,可这越是心里的大实话,杀伤力也就越大。
    自问自己脸皮够厚的丁小白,一时间也是双颊绯红,心尖儿冒火,终于难得地露出了些小女儿的姿态来。
    慌乱地收回手,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在刚才冰敷的地方摩挲着,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的热度多少降了一些,才长吁了一口气——
    “山子哥,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找你,是我的不对,可一个请亲礼,你就送了二十四抬过去,装的还都是那么贵重的物件,确实有点儿过了。”
    “礼单子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都给惊着了,大概估算了一下,那些东西的总价值,怕是把皇上赏给你的那点金银,全都一股脑花出去了吧?”
    “只是托媒请个亲,问个生辰八字,换个庚帖而已,我又不会因为你拿的礼少了就悔婚,你说你至于的吗?”
    也就丁小白能把‘悔婚’这两个字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换了别人家的姑娘,早就羞红一张脸了。
    可这样大方张扬的丁小白,正是高山最喜欢的,他喜欢她活得肆意随心,活得骄傲畅快,让他也能感染到她身体里那一份生命的蓬勃。
    也正是她的这一份随性和坚毅,把他从得过且过的腐烂泥沼中解救了出来,让他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他还是有希望的,而不是被人嫌弃的拖油瓶。
    所以即便小丫头这时候正在批评他,他也听得认认真真,有滋有味儿,甚至连眼珠都不舍得转动一下。
    高山一副仔细聆听,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让丁小白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从着力。
    明明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甚至都敢背着自己,偷偷报名上了前线,在边关血里火里打拼了五年,几经生死,宁折不弯的一条硬汉。
    面对着自己,却总能做到百依百顺,甚至不管对错,丁小白不是不感动的,有几个男人能为女人做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的最后,丁小白只能一声轻叹,虚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眼巴前儿是有面子了,可接下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才请媒问亲,你就掏空了家底儿,等到下聘的时候,你还能再拿些什么出来?卖宅子吗?这宅子可是皇上赏的,借你八个胆儿看你敢不敢卖?”
    丁小白说说话,气性又有点儿上来了,她就没有见过这么不会过日子的人,太不会算计了,怪不得不能让男人管家呢。
    伸手朝四面墙虚点了几下,丁小白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就算把这个宅子卖了,也换不出多少钱来,那二十四担请亲礼实在够规格,够换好几座这样的宅子了。
    高山听了这话,不但不担心,反而有点儿美滋滋的,原来小丫头担心的是这个,大可不必啊!
    “丫头,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会是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既然下了决心娶你,我自然是要给你最好的,不然我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辛苦是图个啥?”
    “摸爬滚打五年呐,刀林箭雨的,我图的不就是别人能看到我的能力,从而不敢随便打你的主意吗?”
    丁小白的两次遇险,一次还被重伤,高山至今耿耿于怀,他宁愿自己赴汤蹈火,也再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能不相信我的能力,我向来言出必践!说了保护你,让你安心,我就绝对不会食言,肯定说到做到。”
    “丫头,你就放心吧,不过是些银钱,有什么难的,咱家不仅有银子,而且多着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不缺银钱。”
    说这话的高山,一脸的豪气,不知道的还真当他家里有个聚宝盆,钱多得花不完呢,丁小白都被他给气笑了。
    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高山的手背,高山迅速地低头瞄了一眼,又赶紧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耳尖泛起的微红却出卖了他,臭小子害羞了。
    这样的高山,让丁小白说不出的喜欢,这是她打小看到大的男孩儿,他的真诚和淳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你是跟我说过你手里有银子,说除了皇上赏赐的,在边关的时候也分了一些,可那能分多少?”
    “军营里那么多的将士呢?你又是后来才提拔上去的,所以别拿这话搪塞我,我心里有数。”
    对于小丫头的误解,高山也无力解释了,她永远也想象不到,那些蛮子有多富有,他们只是因为土地贫瘠,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才四处打粮草而已。
    而那些烧杀抢掠,自然也不是白干的,他若不是亲眼见着了那随便丢在一处的金山银山,他也完全不敢相信,所以,还是让事实说话吧。
    丁小白还在循循善诱地教导着,“我不希望你打肿脸充胖子,为了帮我充门面,出去借钱什么的,你自己能豁得出脸面,我还心疼呢。”
    “你要是觉得礼金太少,送到辅国公府去不好看,那等到定了下聘礼的日子,咱们就回半坡村,你随便挑两抬去下聘,也没人会笑话。”
    一想到高山为了自己,会低下头去跟人别借钱,丁小白就心疼得不行,哪怕那些人是他的同袍,男人终归是要面子的。
    如果可以,她宁愿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高山,可偏偏这是他们俩的婚事,做为女方,不管是请亲还是下聘,都是高山需要表达的诚意,她只能擎着,不能伸手。
    “傻丫头!”高山彻底明白了丁小白的误会,知道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开心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
    这一次没有犹豫,高山伸出手,把小丫头柔软的手掌,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掌心的触感柔弱无骨,娇软滑嫩,高山的心里不由一荡,放松了些力道,怕自己粗糙的手掌握疼了她。
    又抬起小丫头那只受伤的手,握好,用拇指在伤处的外沿打了几个转,心疼的表情藏也藏不住,之前那点儿暧昧的情绪,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来光冰敷是不行了,伤的挺严重,我帮你涂些药膏吧,涂好了药膏,我领你去个地方,保证你喜欢。”
    丁小白赶紧从空间里拿出装药膏的小瓷瓶儿,递到了高山的手里,半点儿没矫情。
    她实在有点好奇,高山要领自己去什么地方?这人五年没在京城了,还能有什么地方是他知道自己不知道的?
    看着丁小白很是有些雀跃的样子,高山赶紧麻利地把药膏涂好,牵着丁小白的手就出了门,期待着给她个惊喜。
    这光天化日的,丁小白哪好意思,悄悄把自己的手往外拽了拽,结果高山反正握得更紧了,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这是轻车熟路了?男人果然都是得寸进尺的,可想是这么想,丁小白到底没坚持着把手抽出来,就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果不其然,丁小白的顺从,让高山脸上的笑容越笑越开,就算路上遇到两个下人,高山也没舍得把手放开。
    就这么牵着丁小白的手,两人走到了一处不大的院子前,高山抬手敲了几下门,丁小白敏锐地注意到,敲门声三短两长四短。
    这明显就是个暗号,按照普通人敲门的习惯,敲门的频率都应该是一样的,间隔不会忽长忽短。
    丁小白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只是当院门儿打开,她看到了开门的人时,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门的左右各站了一个人,穿的是普通的下人衣裳,青灰色的棉布外袍,发髻用同色的布条扎着,脚上穿的是薄底皂色软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