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陵城爆发了一件大事:淳熙帝下旨取消靖国公主与威烈侯世子江炽的婚事。
    这道旨意一出,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靖国公主与威烈侯世子定亲多年,如今贸贸然解除,让人开始揣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内幕。于是各种阴谋猜测喧嚣一时,其中最广泛的说法就是威烈侯世子得罪了陛下,龙颜大怒,世子这才失去了当驸马的机会。
    威烈侯府内一片寂静。
    威烈侯脸色阴沉,看着汪氏的眼神不善至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突然下旨取消了炽哥儿与公主的婚约?是不是你得罪了皇后娘娘,又或者是不长眼冒犯了靖国公主?”
    汪氏闻言连忙摇摇头,“侯爷又不是不知道妾根本就与公主殿下没有过多接触,怎么会得罪了?”
    汪氏心里只觉得委屈。天晓得她与靖国公主见面的机会就没有超过三次,即便她与皇后娘娘是手帕交,公主之尊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既是如此,何谈得罪与否?
    威烈侯叹气,“你说,我们侯府是不是就要没落了?”
    现任威烈侯江劭铎平庸无才,远不及前任威烈侯江涯的能力出众,若非江涯战死边境,膝下并无子嗣,这个爵位也轮不到他继承。江家子嗣单薄,江涯与江劭铎是这一辈里的男丁,故而威烈侯一爵由他接任。
    汪氏眼皮一跳,忽而想起什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侯爷,你说……该不会是陛下他……”
    话未说完,但江邵铎很聪明地知道了汪氏之意,情绪不安地说道:“你是说……炽哥儿养妾室被陛下知道了?”
    其实一开始江炽私养妾室一事威烈侯与汪氏并不知晓,直到江炽把妾室的儿子抱到他们眼前看时,这才知晓这件事。
    若说心里不怕是假的,毕竟当了驸马后就不可以养妾室,一旦被发现,夺官除爵都是轻的。也因此威烈侯夫妇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件事被人戳穿,到手的荣华富贵就飞了,人头紧随其后落地。
    汪氏面上后悔不已,“早知如此,我就应该一碗药弄死那个贱人,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反悔呢?”
    江劭铎皱紧眉头,眼里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说道:“那个女的,不能留。虽然婚事吹了,但是我们的态度要摆出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陛下有没有因此恼了我们。假如陛下因为迟迟得不到我们的回应,厌弃了我们威烈侯府,江家就没有出路了。”
    江劭铎当了那么多年的威烈侯,基本的眼界目光还是有的。他知道现在淳熙帝恼他们恼狠了,从他没有提前告知将与威烈侯府解除婚约一事便可知其态度。而且靖国公主贵为天子爱女,深受隆宠,这件事没有好的处理结果,陛下是不会放过威烈侯府的。
    汪氏点头,十分上道,“妾明白,我让奴婢给她送药过去,一碗药换回侯府前程,值。”
    正当江劭铎与汪氏背地里谋划赐死那个妾室时,在外偷听的江炽闯了进来,面色焦急惶恐。
    “爹、娘,求求你们了,不要赐死秀兰,秀兰是清白的。”江炽对秀兰是很有感情的,当年的他惶惶不可终日,抱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活,这种滋味外人是无法理解的。是秀兰的出现才让他逐渐走出阴影,一直以来只有秀兰才懂他。现在他名义上的爹娘要赐死心爱的女人,他怎么坐的住?
    汪氏大怒,“炽儿,你居然在外偷听爹娘说话。”
    这个儿子越来越不懂事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个秀兰,也不想想现在侯府正在危急关头了,再留着那个贱婢,怕不是江家上下都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江劭铎不满江炽对秀兰的眷恋,语气冷漠地说道:“秀兰秀兰,你只想着那个秀兰,就不想想自己还有你爹娘。你可不要忘了,正因为那个女人,我们江家就被陛下厌弃,甚至还会丢了性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侯府重要还是那个女人重要。”
    江炽一听,后退几步,眼里饱含泪水,苦苦哀求道:“爹、娘,陛下解除儿子与靖国公主的婚事,是儿子害的,不是秀兰。”
    汪氏越听越厌烦,对秀兰的厌恶达到了顶点,直接开口道:“那个贱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要你这样替她求情。你越这样我越觉得必须弄死她,现在你为了她,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日后你是不是就要因为她与爹娘反目成仇了?”
    在汪氏看来,千错万错都是秀兰的错,她的宝贝儿子只是一时糊涂走了弯路,被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骗了。只要这个女人不在了,不仅儿子恢复正常,侯府的前程都会好的。
    且不说秀兰是否有错,即便有错,这件事江炽也有责任,清白不了哪里去。要是江炽心志坚定,不被美色所迷惑,不三心二意,会有谢晏晞与他婚事的告吹吗?把锅一味甩给秀兰,可以说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苛责了。
    江劭铎也觉得秀兰不可留,于是说道:“炽儿,这个女人害得侯府失去君心,失去了靖国公主那样好的儿媳妇,你说说,这个女人,可以留吗?若是陛下有意追究,我们侯府上下都要陪葬。儿子啊,你心里但凡有一点为侯府考虑一下,就应该体谅爹娘的良苦用心。”一番话说的动听不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江炽嗤之以鼻,冷笑道:“爹,你也说了你是为了侯府才会这样做,我呢,我是为了自己与秀兰的爱情才会阻止。你根本就没有见过靖国公主一面,就夸奖她是好儿媳,你心里只有你的前程与荣华富贵,有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儿子不喜欢靖国公主,你们就为了攀上天子就轻易答应了我的婚事,公平吗?”
    这番话毫无疑问狠狠地刺激了一把汪氏与江劭铎,且不等汪氏是什么,江劭铎率先开口,面上严肃冷漠,“荒谬!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都是要我答应的,陛下有意下降公主,难道你爹还能梗着脖子不答应吗?你就不想想不答应这件事的下场,侯府就没有了。”
    江炽哈哈大笑,“侯府,侯府,你心心念念的就是侯府,我不妨告诉你,这个侯府我不稀罕,我也不是你的乖乖儿子江炽,我叫江思诚,威烈襄侯江涯之子,说起来,我要叫你一声叔叔的。叔叔没有权利插手侄子的婚事,不知你可满意否?”
    江劭铎与汪氏齐齐变了脸色,看向江炽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江邵铎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是我的……侄子?这不可能,大嫂多年无所出,根本就不让大哥纳妾,从哪里冒出你这么大的儿子出来的?如果你是真的,那么我的儿子炽儿呢?”
    江思诚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你的儿子,早就被你逼死了。至于我,当年爹爹一次酒醉临幸了一位婢女,那个婢女深知侯夫人的脾气,于是趁我爹与夫人还未察觉之时,连忙离开侯府去了老家。可是不巧的是,那个婢女因为这次的春风一渡有了身子,也不敢打掉,偷偷生了下来,打算自己养活他,然后时机成熟之际就告诉我爹。可是天不佑人,在我出生没多久后,我爹就战死了。这个消息传到我娘的耳朵里,心里悲伤不已。就把我托付给亲戚照顾,并将我的身世告诉了他,之后我娘就自戕而亡。”说到这里时,江思诚的脸上抑制不住悲痛的心情,眼角不知不觉间就滑下了眼泪。
    江邵铎经由江思诚提醒,这才发现,江思诚的眉眼确实与早逝的江涯相似,所以对江思诚的说辞,信了三成。
    汪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下落,连忙问道:“你快点说,我的炽儿去哪里了?他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吃得饱穿的暖吗?”
    汪氏的一连串的发问没有得到江思诚的回答,只见他继续说道:“直到我六岁那年,离开家乡去了金陵,看到了威烈侯世子与靖国公主定亲的圣旨,心里感叹羡慕这个小世子。没想到的是,我与那位小世子见了面,那个小世子因不堪威烈侯的高压逼迫,连夜逃离侯府,偶然看到我,发现我与他的外貌非常相似,所有人一见,下意识以为我们是兄弟。于是心生一计,让我假扮他,代替他在侯府生活。原本我是不答应的,毕竟我没有在侯府生活过,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个世子就把侯府大大小小的情况都告诉了我,还把他的玉佩给了我,将他身上的胎记也一并说了出去。这样一来,我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我还是想要进侯府看看,我爹生活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因此,我们双方达成了协议,之后他就再无下落了。”
    汪氏听到这里,瘫坐在椅子上,戚戚然道:“你当初落水受了风寒,病好后很多习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没多想,原以为是你性情大变,原来是……你不是你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爹阵亡的内幕,并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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