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珍珠绷着一张脸坐在了北堂雪身侧,一脸气郁。
    “不愿意的是你,现在生闷气的也是你——”西廷玉好笑地看着她。
    “我只是不想赢得不光彩罢了!”
    “什么光彩不光彩的。”西廷玉不以为意,“赢了便好。”
    说到这里,他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扫过慕冬,“事后别人只会记得你赢了,而不是你怎么赢的。”
    向珍珠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愿同他多言。
    转而看向北堂雪道:“你说这人是不是真的有病,自己既不想赢也不想让别人赢的畅快!”
    北堂雪是也觉得这人可气,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不为了赢。好像就纯属为了让别人不爽。
    “好了,别气了。跟这种人置什么气——说不准现在那人正盯着你看笑话呢。”北堂雪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她这话倒是说的准。
    不远处正有一双湛亮的眼睛锁在此处,琉璃般的眼眸中噙着恶趣味的光芒。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见他此种神色,眼底却隐带着笑。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常人该有的气息了。。。
    说到底,在人前再如何狠绝冰冷,再如何杀伐果断,眼前这个少年。不过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罢了。
    看来这次私出巡,还是有些用处的。
    秦连在心里暗道。
    “要不咱们先回去好了。”北堂雪见向珍珠死死盯着那些射灯的汉子们,大有别人一旦射中她便立即要爆炸的模样,出声提议道。
    她这是明摆着的自己不要的。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得到。
    向珍珠煎熬的厉害,眼听北堂雪这么说,二话不说便站起了身来,道:“那咱们走吧!”
    远处的少年见一行人纷纷起了身来,嘴角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来。
    北堂雪理了理略皱的衣裙。朝着向珍珠问道:“对了,你们住在何处?”
    没待向珍珠开口,便听西廷玉答道:“今日刚到的汴州,还未去寻落脚之地,我和珍珠还要在城中玩几日才回去。不知北堂小姐同慕公子暂居在何处?可否方便一起?”
    向珍珠也看向二人,点了点头。
    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仅仅是北堂雪现同慕冬的关系。
    极不容易才又见了一次,她不想带着疑惑回去。
    北堂雪看向慕冬。
    这事她做不得主。
    慕冬背着手转了身,道:“何来不方便一说。”
    西廷玉勾唇一笑。
    北堂雪看了一眼向珍珠,伸出手去,“走吧。”
    向珍珠握住她的手,二人并肩朝着人群外走去。
    “没意思。”少年突地起了身来,道:“咱们也回去吧。”
    “是。”秦连恭敬应。
    少年起身之际,一抬眸,动作霎时一僵。
    一阵风迎面吹来,吹掀起了北堂雪的帽兜,暴露在空气中的青丝被风掠起了三五束,一张无双的容颜展露无遗。
    不知向珍珠说起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惹得她眉开眼笑,清颜粲然生辉。
    少年人只觉心房被无形的重重一击,幽冷的黑眸中升起了一束光亮,逼人至极。
    一瞬,便也似地奔了过去。
    错不了。
    这次绝对错不了——
    “陛。。。公子!”秦连喊了一声,只得无奈提步追上。
    怎么觉得自打来了汴州,他反常的次数实在太多?
    慕冬同西廷玉骑马先行,向珍珠则同北堂雪乘了马车。
    “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向珍珠轻声问了一句,看向北堂雪道:“告诉我吧。”
    北堂雪默了默,抬头同向珍珠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行宫。”
    向珍珠脸色一变。
    “行宫?”
    她不是没听说卫国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可北堂雪怎会住在行宫之中?
    还有,慕冬。。。 。。。
    “他是——”
    向珍珠声音带了些许颤意,交握在袖中的手骨节勒的发白。
    北堂雪轻轻颔首。
    此时只听“羌!”的一声响起,马受惊,整个马车都陷入了剧烈的摇晃中去,小案也被掀翻,茶水杯盏一片狼藉。
    一转脸,才见后马车壁上赫然插着半截锋利的箭头,不由心房一缩。
    应是方才那声音的来源——
    是谁在背后放暗箭!
    堆心稳不住身形,却还是第一时间挡在北堂雪面前,一脸的惊惶和戒备。
    听棋掀开车帘往外后瞧去,只见一骑黑影风一般的朝着她们的马车紧追而来。
    向来便是那放箭之人了。
    赶车的马夫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惊慌了一瞬便即刻冷静了来,将手中的缰绳缠握,勒紧了受惊的马。
    马车这才停止了摇晃,然而只听后方那马蹄声愈近,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马车旁掠过,速度之快带起的冷风将马车帘掀了起来,在风中刮动的啪啪作响。
    一股煞人的寒气随之钻入马车里!
    “小姐莫怕,来人没人恶意。”听棋忽松了口气道。
    惊骇的堆心无比怀疑的看看她,又看看那插在马车壁上的利箭——这,这还叫做没有恶意!
    向珍珠点了头,道:“身上没有杀气。”
    “而且这箭也只是为了逼迫我们停马车。”
    如果真的想取人命,就不会将力度控制的刚巧只能穿透马车。
    那匹黑骑的主人超过了马车后便勒住了马,调转了马头过来,黑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马车。
    “前方何人拦路!”车夫朝着那马上黑影高声喝道。
    马上少年起身一跃,跳了马来。
    “烦请车中的姑娘出来一见。”
    这话听得北堂雪几人一头雾水,向珍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得这么一个人,纵然是没见面容,但端听这声音她便可确定。她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这声音,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至冷之感。
    同慕冬的漠然不同,这似是从最阴冷的角落中走出来的人才能有的声音。
    “放肆!”
    车夫冷声喝道,“车里的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我劝你速速离去!”
    北堂雪这时也的确感觉的出这来人是没有恶意的,可张口就要见她们,莫不是认错了人了?
    车夫眼见少年无视他的话。一步步的靠近了马车,噌地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来。“既然你执意冒犯,也休怪我不客气了!”
    北堂雪听得这声拔剑的声音心脏便是一缩。
    “且慢!”她出声制止道。
    她不怕事但也不想平白去惹祸端。
    听棋听出她的意思,将马车门推开,弯身跳了去。
    少年人见来的是位丫鬟打扮的模样,仍旧只是定定的盯着马车。
    听棋对着车夫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硬碰硬。
    又朝着少年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误会了,我家主人并不识得公子——”
    “认不认得,见了便知道了。”
    少年没得商量的口气让听棋不由皱眉。
    见他径直朝着马车走来,听棋伸出双臂拦在他前面,脸色也再不如方才的平和。
    向珍珠也沉了脸。“这人怎好说歹说也不听劝,还跟他废什么话,如此蛮横嚣张,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高的本领!”
    说罢,便“嘭”的一脚踹开了马车的门跳了去。
    北堂雪看她这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想拦却也来不及,慌地起身也跟着了马车去。
    “小姐。。。”堆心对这少年阴冷的气息忌惮无比,见北堂雪也去,不由担忧地唤了一声,一咬唇,强自克制住发颤的双腿,她也随着出了马车。
    “你乱放箭在先,后又拦我们的车,居心何在!”向珍珠冲道,相当豪气地将听棋拨到一侧,站在少年人的眼前,一副要动手我奉陪到底的表情。
    那少年却似没瞧见面前站着个人,一瞬不瞬的望着自马车中出来的北堂雪,看似波澜不惊的脸上,眼底的翻涌却犹如惊涛巨浪,随时都要决堤奔涌而出。
    “珍珠。”北堂雪走到向珍珠身旁,对她微一摇头。
    “是他现在不让咱们走!”向珍珠却不依不饶,“又不是我先挑的事!”
    北堂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适才看向眼前两步远的少年,道:“想必公子当真误会了,车中就我们几人。”
    少年忽又提了一步。
    目光紧紧地锁在北堂雪脸上,洌洌的眸中暗潮掀动。
    这种目光让北堂雪心中无端一慌,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认识我了吗。”
    他还这么清晰的记得她。
    “你定是认错人了。”北堂雪一皱眉,道:“我与公子素未谋面,更是头次来汴州。”
    她话音还没落,便见眼前的少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移到了她面前,她尚且未反应过来,左手便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手心中去。
    她一惊,便要抽手,却听他道:“。。。两年前,西山墓园,忘了吗?”
    少年望着她手心中的殷红印记,只觉得一颗心尘埃落定。
    北堂雪脑海中快的闪过一个身影,和尚且带着一丝稚色的脸庞。
    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一个人怎会转变如此之大!
    浑身洋溢着一种烈烈的煞气。
    冰冷的眸光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想法。
    北堂雪将手抽离,意识的不敢同他靠近,边后退着边道:“你,你是——”
    她说到一半,方意识到自己不知他的姓名,便道:“是那个受伤后得了温病的孩子。。。?”
    众人闻言大有绝倒之势。
    怎听起来就这么别扭?
    孩子——
    少年人即刻是一头的黑线,她是比自己年纪大还是怎地?
    她对自己的印象就是,受伤,温病,还有孩子?怎就觉得一点好的都没有。。。
    这话一说出来北堂雪也觉有些不妥,虽然那时的少年在自己眼中的确也就是个半大孩子。。。
    几人闻言也松口气——看来这少年真不是来找事的。
    此时。前后同时响起了马蹄声。
    后方的是紧追而来的秦连。
    前方则是见北堂雪一行人迟迟未回,慕冬派来探看的四名侍卫。
    秦连先到了一步。
    北堂雪一眼便认出了他来。
    少年这两年来变得太多,而秦连却还是两年前的模样,丝毫都没变化。
    秦连马行至少年人身边,目光触及北堂雪之时,震惊之余多的是一份了然。
    他刚才就猜到定是跟那个女子脱不了干系。
    能让他如此失常的原因。
    虽只见过一次,虽那时的她狼狈不堪同现在天差地别。
    但这双眼睛。绝对错不了的。
    几名侍卫马行礼。
    看了一眼,是有外人在。便拿询问的眼神看向车夫。
    车夫微微摇头。
    示意这二人并非生事之人。
    秦连感受到他们方才身上的戒备气息瞬间消退了大半,不由暗打量了他们一眼。
    心头却是狠狠一震。
    他们腰间佩戴的令牌分明是宫中之物——
    。。。他们此次要去的是大漠,汴州本是路过,然听说卫王御驾亲征才在城中逗留了几日查探,为了安全起见,是该避而远之才好。
    绝不可让他们看出什么来。
    秦连心头一紧,道:“少爷,咱们该回府了。”
    少年听出他刻意咬重的话语,抬头见他眼色,心中自是有数。
    这女子——怕是比他想象中的来历来复杂太多。
    “原来你是汴州人。”北堂雪才算从这场重逢中回过神来。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在城中遇见再叙便是了。”
    秦连对少年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少年脸色略有起伏。
    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去。
    秦连大松了一口气,可却见少年蓦然顿了步子。
    没有回头,只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北堂雪。”
    “恩。”少年淡淡应了一声。“我记了。”
    说话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马车里的堆心余惊未了。
    “小姐。。。您怎会认识这么危险的人啊。。。”她横竖觉得这个人充满了危险。
    北堂雪笑笑没有说话。
    不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
    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她有的仅仅也只是萍水相逢这四个字的记忆,是属于那种见过一次便觉得不会再遇到的人。
    故今日蓦然重逢,自也是意外万分。
    且,他好似变了太多。
    虽说之前对其印象便不怎么好,但充其量也就是个任性的孩子,可今次再见却是。。。正同堆心所说,给人以很危险的感觉。
    向珍珠也道:“没错,日后再遇到也不要同他走的过近。”
    北堂雪点点头。
    待回到行宫之时,向珍珠的脸上终是藏不住心事了。
    眼底俱是起伏。
    随着北堂雪一同回到了听音楼。
    “你们在门外守着吧。”北堂雪交待了一句,和向珍珠二人迈进了内室。
    堆心将门合上,行了出去。
    向珍珠走到窗边,背对着北堂雪。
    “珍珠——”
    “你先别说。”向珍珠打算她的话,道:“让我先来说,我刚才在路上想了想,如果让你先说,只怕待会儿我知道真相之后,有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好。”北堂雪垂眸坐了来,等着向珍珠的话。
    “你方才不是想问我关于西廷玉的事情吗。”向珍珠顿了好大一会儿,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便说起了西廷玉这茬。
    “他的病好了。”
    “说来真亏了你那颗药丸,阴差阳错的竟让他忘却了那个心结。”向珍珠说到这里笑了笑,“你还别说,他这一番变化,可是引得许多女子青睐。”
    北堂雪微有诧异。
    忘了,那个噩梦般的心结吗?
    亲眼所见他的父亲被可汗五马分尸——
    忘了也好。
    “有些事情真的是我远远没有预料到的,比如今日能在这里遇见你和他。”向珍珠低低地道了一句,“我以前总认为什么都很简单。”
    “我也是。”北堂雪应了一声。
    向珍珠默然了片刻,“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也会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他是皇帝对吗。”
    向珍珠主动的转了话题,虽是问话但口气已是十分肯定。
    想想倒是有几分好笑的,现两国剑拔弩张,说不准明日便刀戈相见,而她一个第一富商之女和一个朝廷命官西廷玉,竟然好端端地在敌国君王的行宫里做客。
    现在想来真是阴差阳错,她两年前在卫国之时,卫国先皇有意将她纳入太子宫中,而她因心中有人自然不愿最后是西廷玉出面解了围,而今日才发现,她当初说什么也不愿嫁的人竟就是她的心上人。
    命运果真弄人。
    “恩。”北堂雪给予她肯定的回答,“我也是你走后才知晓的。”
    “我知道。”向珍珠微微一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刻意去瞒我骗我——”
    “所以现在也不用瞒我——”向珍珠说到这里终才转回了头来,看着北堂雪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北堂雪也望向她,“我同陛一同过来汴州,是以待进宫的妃嫔名义。”
    向珍珠眸光重重的一颤。
    后就点了两头,便转回了身去。
    北堂雪见她背影似比两年前更加的高挑,却多了一份难言的脆弱。
    脆弱?
    北堂雪不知自己怎凭空想到了这个词语,这个她从来都无法跟向珍珠联系到一起的词语。
    这两年来。想必她过得并不好。
    北堂雪站起了身来,走到向珍珠的身边,随她一起静静的立着。
    二人都不言语,心中各有所想,空气中流淌着的只有寂静。
    静默良久。
    **
    同一刻,宣弘宫的书房之中。
    西廷玉同慕冬对面而坐,二人中间的茶盘上搁放着两盏茶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茶盖掀离,在盏子上磕了一磕。撞玉般的悦耳声响随着氤氲的茶雾荡漾在空气中。
    “比于新茶,我则更钟爱陈茶几分。”西廷玉浅尝了一口,含笑说道:“陛呢?”
    “只要是好茶,新陈又有何区别。”
    西廷玉闻言笑意不减,抬起头来看着慕冬道:“那陛果真敢将赌注押在西某身上吗?”
    “只要你能证明实力。”
    西廷玉稍作停顿片刻,将盏中的茶饮尽。
    **
    翌日一早,向珍珠便同西廷玉起身回了大漠。
    大漠离汴州虽算不得远,但中间横隔着一条沙漠,若遇到大风天赶起路来很费时间,少说也要四五日。
    且这次向珍珠是瞒着向师海拐着西廷玉偷偷跑来汴州玩的。再不回去只怕要惹得向师海怀疑了。
    北堂雪简单的道了几句别,其它的并未多说,是也不知该说什么。
    感情不可勉强,在慕冬面前,她跟明水浣。丁元香,和范明砾之间的输赢她都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爱之往之无可厚非,她也心安理得,可面对向珍珠,她终究有两分难言的愧疚。
    “近日来如果无事,最好不要出宫。”
    北堂雪正想的入神,被慕冬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她转过头去不解的看向慕冬。
    慕冬从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多说什么,他既然提了定是有原因的。
    “城中有别国的人混了进来。”慕冬并未细说,只道:“最好暂时不要出宫走动的好。”
    北堂雪了然的点了点头。
    接来的几日里,慕冬说是夜不归宿也绝不夸张,北堂雪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过他,问宫里的人回回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一句话——“回北堂小姐,陛不在宫中。”
    虽然每日的生活依旧,但北堂雪多少还是觉察出了日益紧张的气氛来。
    不用想也知道,慕冬定是在筹划战事了。
    据闻前日边防处,大漠守军又借故进袭挑起战事,虽规模不大但也折损了数百名军士。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慕冬本非被动之人,至今未有动静,北堂雪总觉得他是在等什么时机。
    北堂雪抚摸着卧在脚边的小小花,望着窗外日渐绽放的朵朵含笑花,有些出神。
    小小花望了一眼北堂雪,眼底有些不安,总觉得。。。好像快要跟主人分开了。
    它往北堂雪身边又靠了靠,似想再清晰一些的感受到她的温暖。
    **
    允亲王府。
    日头西沉而去,巡逻侍卫的身影游走在王府的各个甬道之上。
    攸允自营中回府,还未回到殿内,便有近侍匆匆地行了过来,屈膝行礼之后在他耳旁低声而快速的说了几句话。
    攸允脸色顿时沉极。
    “贱人!”
    他咬牙咒骂了一声,拂袖大步而去。
    身着一袭轻蓝罩纱的明水浣坐在后花园中的秋千上,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只耳尖带黑的折耳猫。
    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周遭盛放的花卉陪衬,让她整个人都折射出一种迫人的美来。
    路过的侍卫和丫鬟们都忍不住在心底惊叹。
    其实他们真的不懂,为何王爷放着这么一个绝世美人不去怜爱,反而是对钥雪楼的那位处处关心。
    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正有小丫鬟在心底念叨着,一抬头便见攸允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的垂花拱门处。
    丫鬟忙地跪身行礼。
    攸允看也不看跪倒的人们,浑身带着浓厚的煞气。
    众人不由心惊胆战,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连呼吸也格外的谨慎。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温润如玉的王爷再也不复存在,现在她们的主子允亲王说是一个暴烈无常的修罗也丝毫不过分。
    明水浣觉察到周遭骤然变冷的空气,便知是谁来了。
    她却一副恍然不知的神色,悠闲自得的晒着太阳。
    “明水浣!”
    一声低吼响起,带着沉沉的怒气,明水浣怀中的折耳猫噌地从她怀中惊跳了来。钻进了花丛中去。
    明水浣雪白的手背上被尖利的毛爪刮出了两道血痕,顿时便聚起了几颗豆大的血珠来。
    她浑然未觉。起身朝着攸允行礼。
    “妾身参见王爷。”
    “少跟本王来这一套!”攸允冷哼了一声,“从本王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你竟然竟主意打到了洐王的身上去!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你那无用的父兄已经快要没命了!”
    明水浣握紧了袖中的手指,手背上的伤口一阵阵的刺痛。
    “知道答案了,现在满意了吗?”攸允见她脸色惨白,上前伸手狠狠捏起她的巴,力度之大让明水浣疼的眼中蓄起了泪。
    “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他目色森冷的盯着明水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若再敢跟攸洐有任何来往。就休怪本王了!”
    即使明水浣在他眼中跟一件衣服无甚区别,若非长就一副倾城模样早早便留不得了,可纵然如此,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有半分不贞。
    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皇帝的兄弟!
    “王爷又何曾把我当作妻子来看待过!”明水浣眼中一派暗色。
    “妻子?”攸允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蓦然松开了明水浣。“就你这个贱人,也配称本王的妻子二字?”
    明水浣被这巨大的力道冲倒在地。
    她斜睨着攸允,眼中满满是皆是恨色。
    “送王妃去修德堂反省反省!”
    攸允扔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明水浣匍匐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长长的指甲抠进了泥土里。
    良久,眼中才浮现一抹深沉的笑意。
    修德堂是吗?
    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暮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钥雪楼中,璐璐听着侍女的话心中浮沉不定。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就听说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还罚了王妃去修德堂反思。”丫鬟叹了口气,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奴婢是觉得王妃自从嫁到王府来,一天好日子竟也不曾过过。”
    家破人亡,王爷又如此待她。
    说话的丫鬟在王府里有着不低的地位,除了璐璐和攸允之外,是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暗没人之时,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
    璐璐神色愈加凝重。
    纵然攸允待她看似跟以前一样的好,但这种好总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攸允日益暴戾的性子她亦是看在眼中。
    她不由就想起那日北堂烨说过的话——“杀害林叔的人是攸允。”
    还有那日明水浣来钥雪楼对她说过的那一席话。
    她心头不由开始有些发慌。
    她如何也不能相信攸允是那种人。
    这一日北堂雪收到了骆阳煦的书信,这令她倍感意外。
    她还未曾将自己来汴州的消息告知骆阳煦,却不知他在广阳怎消息还如此灵通。
    信中多番交待她要处处留意,不要轻信于人。
    北堂雪正看到一半的时候,忽听堆心满带着喜悦的声音从外厅传了进来。
    “小姐,小姐!”
    听棋将帘子挑开看去,便见堆心风一般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北堂雪含笑打量着她,打趣道:“北堂霄又来信了?”
    堆心和北堂霄的关系早在她们动身来汴州之前便尘埃落定,只等着大局一定就可操办婚事了,这些日子北堂霄是也没少给堆心写信,但由于堆心不识几个字的缘故,回回都是让北堂雪来读。
    堆心脸即是一红,随后便摇着头道,“不是不是!是少爷,少爷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什么!”
    北堂雪一听即刻就站起了身来,“快跟我说说!”
    “少爷打胜仗了!”堆心张口便喜不胜收地道:“是陛身边的内侍告诉奴婢的,让奴婢来跟小姐传达,说是。。。说是。。。反正就是大胜了一场,险些就将凉州城给拿了来!”
    那内侍同她说了诸多,但她一心顾着欢喜已是忘了七七八八,只记得这些了。
    但这些信息就足够北堂雪兴奋的了。
    太好了。。。 。。。
    纵然没将凉州城攻,但定是给予攸允大创了。
    现在唯一让她放不心来的。便是北堂天漠了。。。 。。。
    一想到此处,北堂雪脸上的笑意便淡去了大半,依照攸允的作风来看,难保不会利用北堂天漠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
    允亲王府,修德堂。
    修德堂是修筑于王府后院的祠堂。
    明水浣此刻正闭目跪坐在蒲团上虔诚的祈愿。
    明家已经倾覆。她无力挽天,现在所能求的,便是保住明家一段香火。
    希望,她这次压的赌注是对的。
    三日前凉州遭突袭,守城门的将领们玩忽职守,加上大雾压城,直待大军逼近才后知后觉。
    血战持续了整整两天一夜,死伤不计。就连攸允也受了重伤。
    明水浣嘴角浮现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