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灵茜行了进来对着明水浣一礼,道:“林小姐过来了。”
    “哦?”明水浣缓缓睁开双眼,嘴角的笑意更甚,“快将人请进来吧。”
    她就知道这女子根本放不北堂烨。
    看来这次她是选对人了。
    璐璐被带着走了进来,明水浣从蒲团上起身,二人一同移步西厢房,灵茜守在门外。
    “那日你说的都是真的?”璐璐开门见山的问道。
    明水浣示意她坐。拢了拢宽大的衣袖,道:“我与你并无瓜葛。作何要骗你。”
    说着她抬头看向璐璐:“今日你既是来此寻我,便证明了你其实也信不过他了,难道不是吗?”
    璐璐神色一黯。
    没错,她现在的确是真的没办法再欺骗自己攸允还是以前的那个攸允了。
    他变得陌生而嗜血。
    昨日便又听闻他因一点小事而处置了整个寝殿里的婢女,而且是残酷的凌迟之刑。
    一个人残暴到了如此地步,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璐璐心底有些发寒。
    “那你可知,北堂丞相被囚在何处?”
    明水浣点头却又摇头。
    “你这是何意?”璐璐不由皱眉。
    明水浣看了眼四周,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应就是在这祠堂之中。但具体是何处,尚且还不知。”
    “剩的便看林小姐的了。”
    “你为何要救一个跟你没任何关系的人?”璐璐戒备地看着她,“你又如何肯定我一定会帮你?”
    “我为什么要救他这点你就不必管了。”
    明水浣淡淡地说道,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波澜不惊的大卫第一才女明水浣,望向璐璐的目光肯定而又满含深意:“至于你为什么会帮我,这点相信你自己明白——我们各有各的目的,但要做的事情却是同一件。何不携手共济?”
    眼前这个女子,终究是放不北堂烨的。
    自古以来最牵绊人心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情”字吗?
    璐璐思衬片刻,道:“三日之后,我再来找你。”
    是还不能确定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虽说攸允的做法使她实在不能认同,但是,攸允对她的好,这些年来林希渭走后,一直陪伴她保护她的都是他。
    她若擅自放走北堂天漠,不是等同恩将仇报吗?
    明水浣闻言微微一笑,幽幽而出的话却如同石破天惊。
    “前日不巧听到王爷说起林小姐的父亲,王爷言语间竟是带有不可遏制的恨意。。。想来应许是我听错了罢。”
    璐璐神色大变。
    攸允提起她爹爹,怎会是这种态度。。。
    “你还知道些什么?”
    明水浣轻轻摇头,是明白就算她说林希渭是攸允所杀璐璐也不会去信,北堂烨的话她都不信更遑论是她。
    但是,她可以引导她去怀疑攸允。
    “对于王爷,我了解的还不如林小姐来的多,但对于北堂将军我却是知晓些脾性——他决不至于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去暗害他人。”
    璐璐眼神闪动。
    **
    “废物!”
    “统统都是废物!”
    暴喝声传出殿内,让守在殿门前的侍卫都冒起了冷汗来。
    唯恐一刻就会殃及到他们。
    自从再次战败,王爷受了伤之后。脾气越发的暴烈,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比如前几日宫女失手打翻药碗,他不止大发雷霆更是处死了整座殿内的侍女。
    “本王养你们何用!”床榻上的攸允怒不可遏,将手中的信笺甩到跪在面瑟瑟发抖的武将脸上。“好好的一座粮库,有几千人把守,你来告诉本王,他们是如何混进去的!”
    “末将。。。知罪。”武将头也不敢抬的答道,并没有多做辩解,径直请了罪。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知罪!?”攸允冷笑了一声,吼道:“知罪有何用!”
    “来人!把尉迟风押去听候处置!”
    话一出。便有两名侍卫极快的走了进来。
    尉迟风脸上现出惊骇之色,已知这次想活命已是妄想,想起自己以往立的种种战绩和汗马功劳,而今攸允却一句话便要他的性命,一时不由悲怒交加。
    “你如此嗜杀害理,不久必败!”
    尉迟风愤然地朝着攸允吼道,进来的侍卫已左右各自一边将他押绑了起来。
    攸允眸色顿时猩红一片。手生风,掌风掠起了肘边的矮几之上的短匕。朝着尉迟风去。
    刀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尉迟风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被切断了喉咙。
    温热的腥红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两侧侍卫的身上,脚。
    二人惊骇不已。
    “拖出去喂狗!”攸允恶狠狠地说道,似乎亲手杀了他仍不解气。
    “是。。。”
    二人不敢再多呆一刻,拖着尉迟风的尸体出了内殿。
    地上留了一道可怖的长长血痕。
    几名婢女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擦拭着。
    璐璐刚一进殿,便嗅到了这浓烈的血腥之气,几乎是令人作呕。
    她驻足犹豫了片刻,拦住了要进去禀告的婢女。“不必了,我改日再过来。”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去行了出去。
    眼睛有些发红。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那个温暖而又善良的允哥哥竟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以至于都令她觉得心中生惧,不敢靠近。
    还是,她从来都未曾了解过他——
    **
    时过三更,明水浣房中熄了灯火。
    她将呼吸都放得很轻。静静的,像是在等着什么。
    这是她搬进修德堂后的习惯,每夜都需至黎明即将到来之际方闭眼入眠。
    修德堂里,入夜之后,除了她和灵茜还有一个看门的婆子之外再无第四个人,安静的呼吸可闻。
    所以,当门锁被打开之后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清晰无比的落入了明水浣的耳中。
    黑暗中,她眼睛一亮。
    提灯的侍从行在最前头,通身的黑衣,面容隐在夜色中看不仔细。
    后面的是一身常服的攸允。
    攸允警觉的往明水浣所住的厢房中看了一眼,见是一片漆黑,没任何动静,才折身穿堂而入。
    明水浣没有放过一丝声音。
    只听像是厚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后而便是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明水浣心中惊惑有之。
    这正堂不过是用以供奉牌位之用,从入堂到牌位前也不过是二十来步的距离。
    难道,是藏有暗室不成?
    想到攸允谨慎的性子,再加上这些天来她几乎将祠堂翻遍也没寻到蛛丝马迹来看,这的确不无可能——
    良久,明水浣也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此刻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之中燃起了一丝昏黄的光亮。
    空气中凝固着一种说不出的恶臭和久不见光的阴潮之气。
    “北堂丞相真是教出了一位好儿子。”
    攸允冷极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恨意。
    冰凉的铁柱之上绑着一个苍然的身影。
    不知是经受了多少折磨,原本英伟的脸庞上布满了伤痕,颧骨因过于削瘦的缘故格外的突出,一双凹陷的双目也没了半分生机可言,萎靡不振的身躯被几条粗重的铁链固定住。
    攸允走到他面前,咧开了一口森森白牙,挥起了带着铁刺的鞭子抽打在北堂天漠的身上。
    响亮的鞭声回响在四周。
    鞭子上的每一根利刺落在身上都能撕拽一块皮肉来。
    被打的人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从那皱着的眉头和冷汗淋漓的脸上可以得知他此刻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攸允脸上的神情随着鞭子的挥动越发的狰狞。
    想起北堂烨带人斩杀了他数万军士的情形,他手的力气也愈大。
    似乎只有借此来消恨。
    直到眼见着北堂天漠没了任何意识,紧闭着双目,他这才撂了手中的鞭子。
    “生不如死对吗?”攸允眼中噙着近乎变态的笑意,“可本王现在还不能让你死!本王给过北堂烨机会救你,是他自己不要!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死在北堂烨面前,让他知道是他自己害死了你!”
    成功的在北堂天漠脸上找出了一丝波动,攸允仰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阴鸷的笑声让人闻之心中发寒。
    北堂雪在一个噩梦中醒来。
    梦中是北堂天漠饱受折磨的脸庞。
    心中的痛意不停的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睁着双眼望着床顶,强忍着泪意,双手紧攥成拳。
    **
    “启禀将军。帐外有人指明要求见将军,却不肯报上姓名!”
    一名守卫挑帐而入,弓膝朝着座上的北堂烨禀道。
    北堂烨嘴角微扬,还未见着来人是哪位。似心中已有了定论。
    “将人请进来吧。”
    守卫略有犹豫,却还是听命地行了出去。
    来人被请了进来,是一身黑色深衣的高壮男子,头上带着帷帽,帽压的极低,又有黑纱相隔。故看不清面容来。
    守卫也由此认定他身份不明,不敢让他贸然接近北堂烨,故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十来个神色戒备的士兵。
    一个个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戴着帷帽的男子,好似只要他一有什么可疑的动作,十几个人便会立即扑上去将人一举拿。
    “这些时日没见,北堂将军胆魄倒是见减啊。”男子略讽地说了一句,听这深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应是四十岁上的年纪。
    旁边的守卫闻言脸色都有些怒气。
    他们是北堂烨最衷心的属,自然是听不得旁人对北堂烨有半分不敬。
    可北堂烨却是没什么反应,挥手道:“你们去帐外守着。”
    守卫们闻言一时没有动作。
    片刻之后,像是领头的一位对着北堂烨一行礼。“属遵命。”
    一行人这才随他行了出去,只想着若有什么动静他们立即冲进来便是。
    “看来岳将军是想通了。”北堂烨看向不用人请便自行找了椅子坐的男子,眼里带笑的说道。
    男人闻言默然无语,像是终究过不去心里的一道坎,纱幕的掩盖脸色有些尴尬和举棋不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英雄不问当年。”北堂烨料准了他心里的想法。是知晓像岳玢这种视名节为生命,有着强大的自尊心的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可以断定,岳玢今日既然了决心来此,定是心中有了决定。
    “算是我岳玢瞎了狗眼才跟了这么一个残暴不仁的主子!”岳玢咬了咬牙,眼前闪过被送进王府为妾而惨遭横死的女儿,心中便是一阵恨意。
    他岳玢一介匹夫,本来死也便死了,纵然是注定战败但也可做殊死一战,可心都已经寒了。还怎可为其卖命——
    **
    五日之后,慕冬来了听音楼。
    北堂雪且惊且喜。
    算算来已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二人虽在同一座行宫里但在他如此繁忙的情势,要见面也实属不易。
    二人一同用了午膳。
    饭后喝茶的间隙,慕冬忽然对她说道:“你准备准备。待会儿出宫走走。”
    “出宫?”北堂雪眼中一亮,忙地问道:“去哪儿?”
    这些时日她谨记着慕冬的话,不敢贸然出宫走动。
    她帮不了他什么忙,最多也就是出几个小计策罢了,余能做的便是让他尽可能的安心,不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在她身上分心。
    但一日一日的坐吃等饿,除了练字便是弹琴,说不闷那是假的。
    “带你去个地方。”慕冬颇有几分神秘兮兮的模样。
    北堂雪知他这般,纵然她再问也不会说什么,就抿嘴一笑去准备了。
    慕冬吃了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北堂雪便回来了。
    “好了!”
    见她方才那笑眯眯的模样,他本是以为她少说要打扮半个时辰的,却不料这么快。
    慕冬搁盏子回头一瞧,却是怔住。
    只见她一身剪裁得体的青衫,一头乌黑的青丝用一根白玉钗笄固定在头顶,手中还握了把折扇,俨然一个翩翩少年公子的模样。
    见慕冬表情,北堂雪嘿嘿地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衬得整个面容都生动了起来,“为了方便行事!陛,咱们走吧?”
    慕冬微微点了头,便起了身来。
    她女装毕竟惹目,如此打扮倒也好。
    二人骑马出了汴州城。
    略显灰黄的天空似同远处的荒漠融为了一体,没有青山相依,更无绿水绕城。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苍黄平沙之地,偶有几棵不惧旱冷的杉树树干都格外的笔直,似有种难言的毅力。
    北堂雪举目望着广阔无垠的城外风光,只觉心中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陛。我们去那儿吧!”
    北堂雪眼里含着笑伸手指向西方,在那里,一轮红日正徐徐地沉落。
    说罢,她便挥鞭策马,所经之处扬起大片的烟沙。
    望着她愉悦的背影,慕冬嘴角微弯。黑瞳中萦转着淡淡的光芒,凝视了片刻之后,方策马跟了上去。
    飒风相伴之,二人二骑朝着那轮红日追逐而去。
    大约是有两柱香的时间,北堂雪方是觉得有些累了,才缓缓地放慢了马。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坦。
    北堂雪将马勒住,回头看向慕冬,突然问道:“宫中的繁贵无双,和眼前这落落天涯,陛更喜欢哪一个?”
    许久未有见她眉眼舒展的如此真实。慕冬并未急着回答,翻身跃了马来,面朝着已近没落的红日,微微虚眯起了眼睛。
    北堂雪有样学样,也了马来行至他身旁站定了脚步。
    这时,方听慕冬说道:“皆谈不上喜欢与否。”
    半天等来了这么一个答案。北堂雪难免觉得有些不满意,于是又问道:“那如果让陛择其一,那陛会选择哪一种生活?”
    慕冬默然了半刻,终究是答道:“选适合我的那一种。”
    “那陛觉得哪一种更适合——”
    北堂雪显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天既安排我生在帝王家,那便是最适宜的。”
    北堂雪闻言不由转头看向慕冬,见他面容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起伏。
    她心底略略有些说不上的失望——
    想想也是,纵然她向往的生活是此般,却没有理由去强迫他跟自己一样,而且。他这样的身份,又哪里有什么选择可言?
    是她不该有此一问。
    “你呢?”
    半晌不见她做声,慕冬开口反问道。
    北堂雪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有些迟疑。
    她不愿在他面前说违心的话。
    她将头歪向慕冬,搁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徐徐地道:“我更喜欢天大地大的生活。”
    慕冬眼神略有些闪烁。
    这儿答案他本就是料到的,她如此排斥入宫,便是因为那不是她所喜的生活。
    可知道归知道,亲耳听她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心中终究是没能免去一场翻涌。
    “可前提是,有陛在。”
    “若没有陛,我一人独居天涯,又有何意义。”
    北堂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竟产生了这个想法,但话说出来之后,她能肯定的是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或许有时候,不觉中已经放了许多。
    曾经她跟宿根在一起的时候,太过固执,认定的事情便不可更改,而今现在才恍然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互相包容。
    爱情不止是一味的跟对方索取。
    宿根教会了她如何被爱,而她在慕冬身上则是学会了如何去爱。
    慕冬伸手揽住她单薄的肩,道:“你想要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给。”
    换作其它人,他或许可以肯定的说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但他知道北堂雪要的不一样,甚至刚好便是他最难办到的。
    “恩。”北堂雪嘴角含笑着点头。
    有他这句话,便足够了。
    她相信他。
    以往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刻在心中,他用一次次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他是完全值得她去信任和付出的人。
    仅余的半轮红日将天边染的通红,像是上好的红绸铺就,为这昏黄的天地增添了一抹亮眼的颜色。
    艳丽而炽热。
    渐渐地,二人的背影皆被红通通的日光染上了色彩,远远一看恰似是被定格在了这幅无双的画卷之中。
    ※※※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不可避免。
    卫国与大漠的战争,终于在昨夜正式的爆发。
    慕冬似早有防备,三日前带军前去了边陲,安营扎寨。
    亦或是,正式发起这场战争的人是卫军这边。
    北堂雪了解的他,是从不会将自己置于被动的状态中去,只要瞄准了时机,便不会再做任何无畏的等待。
    两军厮杀,纵然他不一定会亲自上阵,但还是叫北堂雪一颗心紧紧的吊着。
    临行的那一夜,她想尽了各种占理和没理的借口想要随他一起,却始终不得他改口——不管她怎么说都是徒劳。
    逼于无奈她甚至还产生了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打算,可慕冬极有先见之明,派了上百个身手不凡的将听音楼给团团围住,北堂雪一身便装蹑手蹑脚的从房中出来之后,乍然瞧见这如临大敌的阵势,脚一软便知是没戏了。
    开战之地离汴州城甚至不足百里,也不知真是这战事过于浩大,还是北堂雪潜意识里的幻觉,她总是觉得时不时的便能听到惨烈的哀嚎声和兵戎相切的冷冷锵声。
    这一日行宫里来了三位客人指名道姓是来见北堂雪的。
    侍卫见其中一位手中握有慕冬的信物,不敢有丝毫怠慢,即刻让人去通知了北堂雪。
    北堂雪满腹狐疑地带着丫鬟前去了花厅。
    在这汴州,有她认得的人么?
    且能进这得了行宫,显然还不是寻常人。
    思前想后她也没能想出符合种种条件的人来。
    “许久不见啊。”
    北堂雪刚一踏进厅里。便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并着笑意传入了耳中。
    她即刻便听出了是谁来。
    “你怎来了——”
    说话间北堂雪一抬头,看清了来人却是神色一变。
    不止是有辰三。
    “阿雪姐姐。”
    “北堂小姐。”
    二人同她打着招呼。
    北堂雪看向辰三——是谁当初要跟她合作来的?
    不是说会帮她摆脱巫谷人的威胁吗?现在倒好,直接带人找上门来了!
    辰三咳嗽了两声,道:“松尾,来之前你不是说有许多话要说吗?”
    “阿雪姐姐,是我和爹求着辰大哥带我们来见你的。”松尾解释着说道,声音再不似以往的神采扬,反而是一种难言的忧虑和不安。
    这种情绪。本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
    北堂雪对他本是有好感的,可自从知道他是巫谷人之后,那种好感便减弱了大半,甚至还带有了些惧怕的情绪,还有来自内心深处说不清的排斥。
    松爹站起了身来,神色恳切地说道:“北堂姑娘毋庸太过害怕,我们只是想带你回巫谷一趟。”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回什么巫谷?”
    “因为北堂姑娘是此代月族圣女。身上负有拯救巫国人的使命,还请——”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北堂雪打断,“我不是什么月族圣女,我是卫国丞相的女儿。再者说了,我并未受过你们巫国半分恩德,为何就凭借你们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便给我安上什么拯救他人的使命?”
    说着,她便觉心中有些激动。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巫国,她心中那种对巫国的愤恨之情便日益的加重——像是有过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
    她只能将此归结于大概是因为巫国人对月族的不公待遇而产生的情绪。
    松爹闻言脸色有些过不去。
    北堂雪说的没错,他们不仅没有资格要求她去做什么,相反的,他们欠月族人诸多。
    可是巫族人的后代却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因为先人犯的错误而承受非人的折磨,足足一百年,终于等来了今日的机会。他怎能放手——
    想到此处他便顾不得许多,心中一横便屈膝直直地跪在了北堂雪面前。
    北堂雪没料到他会如此,一怔过后强自硬着口气说道:“你万不必如此!我本就非心善之人,且不说你们巫国人对月族有不公在先,退一万步说,我自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你们巫国人!”
    话说的虽够强硬,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心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莫要轻信于人。转身便朝着厅外吩咐道:“送客!”
    两名侍卫即刻行了进来。
    北堂雪神色有些起伏,忽觉衣袖被人拉扯住,转脸一看却是松尾。
    “阿雪姐姐,我求求你了!”
    松尾扯着她的衣袖跪了来。眼中蓄满了泪水,英气不凡的一张小脸上皆是恳切的神色。
    见此,北堂雪心中一阵泛酸,皱着眉道:“你快起来!”
    “阿雪姐姐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松尾固执地说道,“松尾知道阿雪姐姐是个好人,松尾不想再见爹爹和凭儿姐姐受罪!只要阿雪姐姐愿意帮我们,松尾做什么都可以!”
    辰三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去。
    虽说他今日带父子二人过来是打着自己的算盘,是为早日找出解除蛊咒的办法,但眼见一个孩子这般,任谁也不可能熟若无睹。
    “我同你们一样,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罢了,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帮你们!”北堂雪无奈至极,边伸手扶着松尾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