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这宅子小,什么事也藏不住。
    大少爷和大奶奶一早抱着孙小姐去了静园,很快就传到了大夫人耳朵里。
    大夫人心里暗揣,有什么事吗?
    可花厅里,已经聚满了来回事的管事妈妈们。
    大夫人只得先料理家务事。
    她悄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宝珠,让她去静园打听,到底孙小姐怎么了。
    宝珠道是。
    过了两刻钟,宝珠回来。她安静站在一旁,给大夫人递了个笑容,然后微微摆手。
    大夫人就放宽了心,安心料理琐事。
    因为婚礼刚过,家里很多事都堆在了一起。大夫人忙了两个时辰,才渐渐理出头绪。
    她抽空喝了杯茶,宝珠就上前,把静园的事说了一遍:“……孙小姐在七姑娘的房里睡了,大少爷和大奶奶都在。”
    大夫人眉头蹙了蹙。
    吐奶?
    孩子定是受了凉的!
    天儿这么冷,又有晴哥儿的婚事,家里人来客往,那些婆子丫鬟心也浮了,赶热闹的也有。
    定是不慎叫惜姐儿冻着。
    大夫人没说什么,把剩下的一点事料理完,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去了静园。
    已经把婆婆惊动了,林蔓菁眼底有了几分忐忑。
    惜姐儿不好,到底是她这个做娘的失职。
    林蔓菁进府第五个年头了,去年才得了惜姐儿。之前的三年。一直不见动静。要是婆婆心性稍微窄些,早给顾辰之收通房、纳妾了。
    可婆婆一直劝慰她,年纪轻不妨事,有人进门七八年,才添了个大胖小子的,叫她多拜拜菩萨,甚至帮她弄些偏方吃。
    婆婆从来没一句多余话,半句埋怨也没有。
    林蔓菁心里,对婆婆不仅是恭敬,更有份感激。
    如今没照顾好惜姐儿。她就内疚。既没看好孩子,又对不起婆婆的信任。
    “娘,都是我不好。”看到大夫人进门,大奶奶连忙起身。开口就落泪。
    大夫人笑着。拉了她的手:“小人儿家的。谁不是三灾八难?为这个哭,可是没够的!”
    大家都笑。
    大奶奶也忙敛了泪。
    惜姐儿在顾瑾之的房里,顾瑾之的乳娘祝妈妈在一旁看着是。睡得安详。
    大夫人也进去看了一眼。
    孩子脸黄黄的,不似往日白皙胖嘟嘟的,大夫人心里也是一阵不舍。
    见孩子睡得很踏实,大夫人放轻了脚步,从内室出来。
    三房的人都在,大夫人还是仔细问了问林蔓菁和顾辰之,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林蔓菁也不敢瞒着,一五一十说给了大夫人听。
    大夫人微微颔首。
    林蔓菁处理得很妥当,只是那老太医不济。
    “……不仅那老太医,就是乳娘和我院子里的几个妈妈,都说惜姐儿是染了风寒,要驱寒保暖。哪里知道,惜姐儿是热了……”林蔓菁说道,“七妹的牛乳汁喝下去,再也没吐,足见真是热了。”
    大夫人来前,也是暗猜孩子冻了。
    竟然是热了?
    这倒是平常人想不到的。
    大夫人就想起顾辰之当初从延陵府回来,大肆褒奖七妹的医术,大夫人等人只当他受了三房什么好处,这样胡编乱造。
    然后,就是顾瑾之进宫。
    大老爷和大夫人两人知道太后重病的。所以,他们知道老爷子是让顾瑾之进宫救治太后。
    当时他们也当老爷子怪癖得渗人。
    后来,顾瑾之就真的治好了太后。否则,皇帝凭什么赏她那么多金子呢?
    如今,她又是见识独特,大夫人再没有不信的。
    “你们俩可得好好谢了瑾姐儿!”大夫人笑着道,“原来我们家,藏着个神医呢!”
    宋盼儿和顾延臻都笑了笑。
    两人听了大夫人的话,没有半点受之有愧。
    他们夫妻最是清楚的。要是顾瑾之称不上神医,就世上就没有神医了。反正宋盼儿和顾延臻没见过比顾瑾之更神的。
    大夫人看在心里,心里微动。
    到了午膳的时辰,惜姐儿还在睡,大奶奶和顾辰之又不敢把孩子惊醒,就不愿意离开这里。
    大夫人索性,吩咐人把她和顾辰之、林蔓菁的份例菜,都端到这来,大家一处吃饭。
    顾延臻这房的饭桌上,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煊哥儿和琇哥儿也很开心。
    大堂哥心情已经恢复了,就和两个堂弟逗趣,说改日带他们去逛庙会。
    不成想,宋盼儿接口道:“辰哥儿可不带哄人的。依我说,这几日天气晴朗,你带着他们出去逛逛?”
    她很不喜欢男孩子拘泥在庭院。
    她不像有些母亲,生怕孩子出去磕了碰了。
    宋盼儿自己小时候就是个野的,将心比心,她就更加不愿意约束孩子。
    来京里这些日子,煊哥儿和琇哥儿整日在宅子里,瞧着可怜兮兮的。因为和二房有过冲突,两个孩子懂事,更是瑟瑟无语。
    宋盼儿越想越心疼。
    她还想让顾延臻改日带煊哥儿出去走走,也不枉费上京一场。
    如今顾辰之说了这话,自然是最好的。
    大夫人则连忙拒绝:“庙会乱哄哄的,鱼龙混杂,煊哥儿和琇哥儿哪里经得起?”
    “不妨事。”宋盼儿笑着道,“他们弟兄俩又不是瓷捏的,还能碰坏了?乡下地方来的孩子,胡打海摔惯的,最是经得起了。”
    煊哥儿就一脸兴奋。
    琇哥儿也隐隐透出开心。
    顾延臻在一旁帮腔:“我还想劳烦大侄儿。京里的庙会,应是延陵府比不得的。让他们也见见世面。既如此,我就托付给大侄儿了。”
    大夫人见他们夫妻俩,一个个心眼都这么大,再拦也没有意义。
    他们都不怕庙会闹哄哄的孩子有事,大夫人何苦操心来?她就笑着对顾辰之道:“都是你闹的!可不能食言了。”
    顾辰之连忙说好。
    一顿饭吃的甚是愉悦。
    缀芳阁的二房也听到了动静。
    二夫人心里惊愕:大夫人这样做什么?知道宋盼儿和她有过节,还这样抬举宋盼儿?
    而静园又静悄悄的,没了宋盼儿往日的笑声。
    二夫人心里更是疑惑。
    然后丫鬟跟她说,早起的时候,大少爷和大奶奶也抱着惜姐儿进了静园。
    二夫人心里就更加揣测。
    她恨不能贴着墙根听听。
    静园这边,吃完了饭。惜姐儿就醒了。
    林蔓菁忙抱了孩子。
    惜姐儿裂开嘴就笑。已经好了大半。林蔓菁险些又落下泪来。
    夫妻俩问了顾瑾之还要注意些什么。
    “今日和明早,还给她喂牛乳汁,记得添了生姜和葱白。”顾瑾之道,“明日早一顿后。就可以像平常一样吃奶了。”
    顾辰之又道谢。
    两口子抱着孩子离开。
    大夫人也要告辞。宋盼儿拉住了她。和她说闲话。
    孩子们都困了,顾瑾之和两个弟弟各自回房歇午觉。
    顾延臻说有事,换了衣裳出门。
    宋盼儿等人都走了。才跟大夫人说正经话:“……我们原本就只是上京给晴哥儿送礼的。如今,客人们也走尽了,我们也该走了。”
    大夫人微讶。
    怎么走啊,正怀着孩子呢,难道生在路上?
    “三弟妹……”
    “大嫂,您听我说完。”大夫人刚开口,宋盼儿笑着打断了她,“您也别虚留我。您素知我的脾气,我也是个老实的,我就直说:这院子紧巴得很,我这里又小,孩子又多,也转不开身。我们不回延陵府,只是暂时搬出去,等瑾姐儿和庐阳王的亲事完了,再回去。”
    大夫人听着,半晌没有做声。
    按说,三房已经是去了延陵府的,他们上京的确只是做客。
    要不是宋盼儿怀孕,也该回去的。
    如今说搬出去,也不算什么大错儿。
    可大老爷会怎么想呢?
    大老爷正盼着借瑾姐儿的光,更上一层呢。
    大夫人倒是愿意他们搬出去,一来不伤和气,二来省得大老爷再惦记他们的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自家过些小日子,也温馨些,好过大宅院挤在一处,彼此看着生厌。
    “搬出去的话,事事都要你费心。”大夫人坚持了一下,“你又怀着身子。住在这里,我样样帮你打算好的,岂不便宜?”
    宋盼儿就笑。
    大夫人为人自然挑不出大错儿。
    可是大老爷,叫人寒心。
    二房有紧挨着,偏偏个个不省事。
    宋盼儿早受不了了。
    “大嫂莫要再劝了,我们搬出去也是应当的,当年就说好的。三爷已经去找了宅子,等找好了我们就搬,左不过这几日,先跟您说一声。”宋盼儿懒得再费吐沫。
    她只是告诉大夫人一声,又不是求她。
    他们只是上京做客,难道要把他们囚死在这院子里?
    什么怕人闲话,宋盼儿才不管。
    要是真有闲话,也是那不懂事的,理会他作甚?
    大夫人心里顿了顿,才笑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哪里有难处,只管告诉我。”
    宋盼儿道谢。
    晚夕,顾延臻回来,跟宋盼儿道:“今日胡泽逾带着,看了五处宅子,精致不说,且离这里远。明日我再去瞧瞧,看看可有更好的。等选定了三处,再给你挑。”
    宋盼儿笑着说好。
    第二天,吃了早膳,顾延臻又出去看宅子了。
    宋盼儿和几个孩子在内室说话。
    外头突然有管事来说,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请宋盼儿和顾瑾之去外头正厅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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