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房里十几个人手里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散开,孙大娘脸的沉了下来,看着散在榻上空空的包袱,积攒几年的体已,就这么没了。
    一切,都是从那个小贱婢进厨房开始的。没错,都是她。
    小闲!
    孙大娘的切骨仇恨小闲可一点不知道。昨天出了一身汗,又再次着了风寒,重感了,一直沉睡。
    赵嬷嬷好不容易把叶标哄着吃了一碗粥,已是声音沙哑,嗓子冒烟。
    收拾完到小闲这边,摸摸小闲额头,见额头不烫,给她掖了掖被角,让小丫鬟去煎药,自己守在床前,拿了茶饼在火上炙烤,准备吃茶。
    “小菊!”小闲一声凄厉惊呼,人直直坐了起来。
    跪坐门边的小丫鬟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打翻药锅。
    赵嬷嬷放下磨得细细的茶饼过来看时,小闲迷迷瞪瞪道:“我梦见小菊了。”
    “她怎么样?”
    一定好不了,要不然也不会吓成这样。
    小闲眼睛看着那一盆炭,幽幽道:“梦见她被人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我想去救她,一直走,一直走,却走不到她跟前。”
    这孩子。赵嬷嬷叹气:“我记得梅姨娘出事,只是处死一个盈掬,别的人都派到各处。她应该没事才是。”
    “真的?”小闲紧紧盯着赵嬷嬷的眼睛。
    赵嬷嬷点头,道:“待好了,自己去打听吧。”
    去哪里打听?卢国公府好几百号人呢,要是明目张胆到处问,不被陈氏发卖了才怪。
    “慢慢打听,总能打听到的。”赵嬷嬷倒了盏水递过来。
    经此一吓,再出一身汗,小闲倒觉得头没那么沉了。
    黄昏时分,腊肉捧了托盘,托盘上一荤一菜一碗肉,走向自己的小房间,准备吃晚饭。不提防刚进门,一人闪身进来,随即把门掩上。
    腊肉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却是孙大娘。
    “可有听说那小贱婢病重不治?”孙大娘在垫上坐下,一脸的渴望。
    腊肉摇头:“没有。”想起什么,又瞪大眼道:“你暗中给她下药吗?”
    孙大娘也算是厨房里的一号人物,虽然不算拔尖,但要弄到一把泻药,让小闲吃了腹泻虚脱,还是能办到的。加上她本得了风寒,已然病着,双管齐下,一命归西也不是不可能。
    孙大娘恨恨道:“怪我心善,倒没想到这上头,只是昨儿几次让人把她屋里的炭盆子弄熄,又开了门。”
    腊肉便哦了声,这样做,能加重风寒不假,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致命吧?
    孙大娘道:“照你这么说,还是得弄点儿药……”
    腊肉吓了一跳,道:“我可没这么说。”
    她的目标可是赵嬷嬷,小闲不过是个供赵嬷嬷支使的小丫鬟,就算窥视她,想来也是得了赵嬷嬷的嘱咐。一个小丫鬟,想除掉自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跟找死没差别,只要不是疯子,不会这样做的。
    孙大娘低头不语,腊肉以为她转别的念头,劝道:“要不,你去求求夫人,或者夫人心软,会让你回来呢。”
    孙大娘没有吭声。
    原想趁那小贱婢病,拿拿乔,让人知道,粥还是得她熬出来的十郎君才满意,也好让小贱婢死了心。没想到赵嬷嬷一点机会不给,一点面子不讲。
    “不知那贱婢怎么盅惑老不死的,这样置我于死地。”孙大娘的下唇咬出几个齿印。
    其实赵嬷嬷并不老,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孙大娘也有二十多了。
    腊肉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再说下去,都凉了,有些心不在焉道:“或者两人有些别的机缘,谁知道呢。”
    孙大娘若有所思,道:“说来也是,那贱婢的眉眼长得不错,却不知是谁生养的。”
    腊肉没有说话。
    孙大娘做贼似的从耳房出来时,院门大开,十几支灯笼照得院门亮如白昼,人群簇拥一个三十二三岁,长相俊雅,形容**的男子迈过门槛。
    叶德补了觉,脑子清醒了,回想早上的事,不免惶恐,思来想去,硬起头皮过来陈氏这边赔不是。陈氏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她也不用做别的,只吩咐帐房一声,他便不能随意支取银子了。
    男子汉大丈夫,身上银钱不能随意取用,岂不是贻笑大方。
    暖阁里灯火通明,陈氏坐在食案前,赵嬷嬷坐在案侧,为她布菜。
    听到“国公爷回来了。”的传报,陈氏头也没抬。
    赵嬷嬷起身行礼,退后几步,垂手侍立。
    叶德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一众人等退出,赵嬷嬷走在最后,把门带上。
    “呵呵,”叶德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盘腿坐在妻子对面傻笑。
    陈氏白了他一眼,慢慢夹起一筷白菜,放进嘴里。
    叶德抢着拿起赵嬷嬷布菜的筷子,道:“夫人喜欢吃什么,为夫给你夹。”
    陈氏又白了他一眼,依然没说话,自顾自又夹了一片鹿肉放进嘴里慢嚼。
    叶德夹的菜放在陈氏面前的碟子里,陈氏看也不看一眼。
    叶德讪讪道:“昨晚上吃多了酒,早上失态了,夫人别见怪。”
    陈氏筷尖夹起几粒米吃了,又舀了一勺汤,放下筷子,道:“来人,撤下去吧。”
    进来两个丫鬟抬了食案下去,又进来一个丫鬟把垫子换了,收拾好,重新带上门。
    “夫人……”叶德陪笑。
    陈氏的贴身丫鬟明月在门外道:“夫人可要喝茶?”
    陈氏的习惯,吃过饭后,必要吃一碗茶的,因茶瘾稍大,不似闺阁中女子用盏,而是跟外间男子一样用碗。
    陈氏道:“煎来吧。”
    明月煎得一手好茶,这才得以成为贴身丫鬟的。
    叶德插话道:“给我也来一碗。”边说边看陈氏脸色,道:“我从下午到现在,还没吃茶呢。”
    陈氏依然没看他。
    不一会儿,明月倒了茶来,果然一人一碗。
    叶德大喜,端起来一口饮尽,赞道:“明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明月捂着嘴笑,道:“国公爷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里吃茶?”
    可不是,一向夫人不请,国公爷是不会来的。
    叶德又讪讪笑,道:“哪有。”
    门外一人道:“娘亲可用过饭了?”
    叶启迈步进门,发现父亲也在,不免有些意外,稍微一怔之后,才行礼。
    叶德见儿子如见救星,大模大样嗯了一声,道:“今天可上学?”
    他这里考校儿子功课,陈氏一转身进内室去了。
    叶德便朝儿子挤眼,低声道:“你娘生气啦,你劝劝她。”
    父亲畏娘亲如虎,府里谁人不知?这是又要纳妾,才惹娘亲生气吗?叶启答应一声,扬声道:“娘亲,儿子拉得动一石弓了。”
    一石弓?陈氏欢喜,脸上带笑走出来,道:“可射得中红心?”
    在儿子周旋下,陈氏总算不再当他是空气了,叶德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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