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言拦下已经被张贵人激起怒气的半夏,前世的半夏也经常被张贵人气的脸色发青,但是那时许锦言无权无势,为了求得赵斐的欢心,她还一再的讨好张贵人,面对张贵人这些恶行,她不仅不怒,还全部照单全收。
    半夏为了她冲张贵人甩脸色,还被她大加斥责。
    现在想想前世的自己,识人不明,辨认不清,脑筋愚钝,蠢不可及。
    今生许锦言既然有了些名望,虽然不太多,但是向一个贵人耍耍翁主的威风,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贵人却没察觉出许锦言的神情变化,看许锦言拦住了婢女还以为许锦言是怕了自己。张贵人那个骄矜的姿态一下就端了起来:“翁主,这女儿家还是不要轻易出门的好,在房间里做做女红,比出门看花可强多了。再说了,这花也没什么好看的,那些个花摆在那里,招蜂引蝶的,正经姑娘哪一个天天去看花。”
    许锦言听了张贵人这番言行,琉璃眼眸里都有忍不住的笑意,张贵人为了把她圈在房间里,不让她外出乱跑,还真是什么胡话都说的出来。
    不过和前世比起来,张贵人这番话其实都算温和的了,许是张贵人现在还顾虑她的翁主身份,有些过分的话还不敢说出来,但是那些话憋在心里,想必她这位前世的婆婆可难受坏了。
    许锦言忍住笑意道:“贵人的话倒是有趣,想来是贵人这些年在宫里生活的心得体会。”
    张贵人骄矜的姿态更甚,但还没等张贵人长篇大论,许锦言便轻笑着开口道:“如果宁安没有记错的话,贵人的品阶在宫里应该算是六品?”
    张贵人一时没有想清楚许锦言要做什么,但她隐隐有种预感,许锦言接下来说的话,应该不会是她想听的。“贵人在宫里混迹了这些年,皇子都生了一位,结果还是这个位分,这便是贵人从自己这个如此低等的位分里得出的心得体会么?如果是这样,那宁安可不敢听。宁安还有大把光明的前途,怕听了贵人的话最后落了一个和贵人一样的下场,那宁安岂不是太过悲惨。”
    许锦言说话的时候还随意摆弄着衣袖,根本就没有把张贵人在眼睛里放,也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凭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睛。张贵人的脸色在听完许锦言的话之后已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蓝,经历了这么一段波折的过程。张贵人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酝酿骂人的词汇。
    许锦言微微含笑,就等着看张贵人能说出什么话来,有些日子没领教前世这位婆婆骂人的本事了,前世她只能受骂,真是毫无意思。
    今生就有趣了,她不仅能回击张贵人的无理取闹,逼急了,她还能到庆裕帝面前告状,治张贵人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但张贵人是没机会把她酝酿的话说出来了,敏贵妃遥遥从左侧走了过来,张贵人一看敏贵妃来了,吓得立马噤声,乖乖的立在了一侧。
    许锦言行了礼,敏贵妃过来熟捻的拉起了许锦言的袖子,颇有些心疼的道:“那日听你受了伤,本宫一直想看看你的情况,但是你在慈宁宫住着,本宫有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幸得今日在御花园遇见了你,但看这伤似乎还是没有好转,血怎么还在往出渗。”
    “娘娘挂心了,宁安的伤比起那日已经好了太多了。这血迹倒也无妨,回去换些药就是了。”许锦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这伤在她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有时甚至都会忘记自己受了伤。也并非是不疼,只是前世那般的疼痛她都遭受了,今生这小小的烧伤根本无足挂齿。有趣的是,前世她受了那样的苦难,下令活生生撕下她脸皮的人连眉头都不眨,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听着她痛到发狂的尖叫。而今生,她不过是受了这样小的伤,居然劳烦了这样多的人挂心,而那曾经下令撕下她脸皮的人也装了一副担忧的神情看着她的胳膊。
    许锦言看着张贵人那副状似担忧的脸,实在是深感人生无常。敏贵妃当前,张贵人的演技越发精进了。
    敏贵妃挥了挥手,旁边的婢女连忙递上了一盒药,敏贵妃将药递给许锦言道:“这药是以前陛下赏给本宫的,说是对消除疤痕有奇效,本宫这几日一直命婢女装在身上,就想着万一遇上了你,能够立刻交予你手上。”
    许锦言接过药,似是受宠若惊般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宁安怎么好收?”
    “让你收你就收吧,在这宫里面本宫哪有受伤的机会,你这样貌美的年轻姑娘,若是落了疤痕可怎么办?”敏贵妃随意道。
    许锦言笑着收了下来,“那宁安就多谢娘娘了。”
    “说起来,你怎会到这里?”敏贵妃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重重的扫过了一旁站立的张贵人。
    张贵人是赵斐的生母,敏贵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一层关系。
    许锦言顺着敏贵妃的眼神也看了眼张贵人,她没有丝毫犹豫的道:“宁安在屋中呆的无聊,本想着来御花园看看花,但谁知却遇上了张贵人,张贵人刚给宁安教了好多的道理,宁安正细细想贵人的深意呢,娘娘便来了。”
    敏贵妃挑了眉,若是偶然遇上的,那便无所谓了,但是道理……敏贵妃又看了一眼张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给堂堂翁主教规矩,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吧。
    “哦?道理……本宫倒也想听听张贵人的高见。”敏贵妃凉凉的道。
    张贵人心里一凛,冷汗顺脖子就流了下来,她暗自在心里咒骂着许锦言多嘴,什么话都往外说。
    许锦言似乎是完全没察觉出这里的暗潮汹涌,她带了笑道:“贵人说女子不应该外出看花,正经的小姐都不看花,还说女子应该在屋内多做做女红。宁安正想着贵人这话背后的道理呢。”
    “想什么想!”敏贵妃怒道,但想了想说话的人是许锦言,敏贵妃压抑了怒气道:“你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看花就不正经了,那难道要把御花园的花全拔了才算正经。”
    敏贵妃当然会生气了,敏贵妃前去的方向就是御花园的方向,张贵人说看花的女子不正经,这不等于在打敏贵妃的脸面。
    敏贵妃对许锦言客气,但是面对张贵人就半分好脸色也没有了,她转过身怒瞪张贵人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大放厥词了,居然敢在翁主面前胡说八道,本宫看你是不知尊卑到了极点。”
    张贵人吓得立刻就跪了下来道:“娘娘,是嫔妾失言,还请娘娘不要动怒。”
    敏贵妃本就不喜欢张贵人,一个卑贱的宫女,以为自己生了个皇子就能飞上枝头,简直是做梦。徐贤妃不在乎张贵人天天在赵斐面前晃悠,敏贵妃可看着碍眼。一个卑贱的宫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插手皇子的事也就罢了,总归徐贤妃不计较。但是许锦言是她给康王相中的侧妃,张贵人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许锦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给本宫在这里跪着,不到夜深不许起来。”敏贵妃冷冷的看了眼张贵人,拉起许锦言的衣袖就往御花园走去。
    许锦言走过张贵人身侧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瞧了一眼跪着的张贵人,琉璃眼眸一转,却没有任何神情的流露。
    敏贵妃将许锦言拉去御花园也左不过是说了些关于康王的琐碎之事,许锦言虽然并不太想听,但面上还是装作听的认真的样子,附和着敏贵妃说说笑笑。
    同许锦言分开之前,敏贵妃说了句有意思的话。
    敏贵妃说:“本宫知道皇后也在找你,明明是你的婚事,你却不能自己拿这个主意。但是锦言,本宫要告诉你一句话,我们这些女子的一辈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我们能做的只有凭借自己的优势上到一个更高的地方,这个地方越高,你以后的人生就越能自己作主,而且只要你上到了高位,就算你做不了自己的主,你还可以做别人的主。”
    许锦言听进了耳朵里,今日倒是赶了巧,这些宫里的娘娘,一个两个的今日都想同她讲些大道理。
    不过比起张贵人的道理而言,敏贵妃的话显然更具有听进耳朵里的价值,但是敏贵妃的这番话也只对前世的她有警醒的意义,今生她的人生势必要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也不想替别人作主,掌控好自己的人生已经够难了,若是再添上别人的人生,那背负的重量就太沉太沉了。
    虽然她不认同敏贵妃的说法,但她还是屈膝向敏贵妃行了礼道:“宁安受教了。”
    敏贵妃所说的这番话,对许锦言不具备聆听的价值,但是这确确实实是敏贵妃在高门和宫中生活了多年才感悟出来的东西,和张贵人那番骄矜的咄咄逼人又如何可相提并论。
    敏贵妃将此话告诉许锦言,无非是真的将许锦言视为了未来的儿媳妇。
    许锦言做不了敏贵妃的儿媳,可是对于敏贵妃这番真情实感的教导,她不受,但心领。
    折腾了这一番终于是回到了慈宁宫,许锦言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去一趟御花园,却遇上了两位想同她说大道理的宫中娘娘。
    若是每次去御花园,都有人在半路上等着截住她讲大道理,那这御花园她可能是再也不想去了。
    回了慈宁宫,亏是太后已经睡了,要不然还有的折腾。但太后睡的早,许锦言倒是觉得有几分惊奇。太后素来有难眠之症,日日都得到极晚的时候才能熄灯,今日睡的这样早,估计是心情不错,前世的时候太后便是如此,心情一好,睡的就特别早。
    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听婢女说今日庆裕帝来过,便了解了太后心情好的原因,见了自己儿子,心情能不好么。此时许锦言可不知道她在去御花园的那段时间,在这慈宁宫里,太后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她的婚事,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这才早早入了睡。
    此时的许锦言可没想到这里去,她放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钻入被子里睡觉。
    但是许锦言刚钻入了被窝,她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一变,她压抑着语气里的暴怒,对正在准备灭灯的婢女道:“你们全都先出去,灯不要熄,我还想……看看书。”
    看看书三个字被许锦言咬的极重。
    这些婢女里有一个上次许锦言进宫就在旁边伺候的,听到许锦言的话却有些疑惑,怎么这宁安翁主每次住在慈宁宫里睡前都要看书,还每次在刚一钻进被窝的时候就拦住她们不让灭灯。
    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婢女皱着眉,放下了正准备灭灯的手。
    婢女全都退出去后,许锦言侧目,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又来这一套?”
    左侧被窝里正懒洋洋躺了一只绝美无赖,瞧着她笑的凤眸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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