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龙没有挣扎,屈下双膝跪在谷老的面前。他双腿修长,后背挺拔,周身的凌厉没有因为跪下而削弱半分:“是我辜负了爷爷的厚望,是我对不起谷家的列祖列宗。”
    “你还知道自己有错?”
    “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有错。”
    “爷爷生气我能理解,可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家。应酬场合再热闹,人前人后再风光,回到家我都是一个人。爷爷,我心里冷,我心里寂寞,您能懂吗?”
    谷老想揍他,拳头在半空握紧又放松。
    从某些方面讲,谷子龙是真的很优秀,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让他操过什么心。最近他恼怒谷子龙是因为娃娃和顾澜清的事,如果没有娃娃和顾澜清的事,他不会对谷子龙产生意见,不会动摇更换继承人的心思。
    谷子龙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没有什么绯闻影响形象,和顾家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大少爷进行比他简直就是天使。他唯一犯过的错误,就是十二年前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女人。
    没有家底。
    父母是普通人。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谷家是什么?是豪门!是贵族!既然是豪门贵族,又怎么可能融入普通基因?豪门要想延续必须强强联手,也唯有强强联手才能发扬光大。谷家断谁的手里也不能断他的手里,他果断不同意:“要么你离开她,要么你离开谷家。”
    二选一!
    谷子龙在家族的逼迫与诱惑下,选择了第一个条件。
    从此后谷子龙没有再见那个女人,谷老也没有打听那个女人的信息与去向。后来帮谷子龙联姻吴家,他说还不想结婚。后来又提了一次,他还是这个说法。
    谷老以为他是真的不想结婚,直至,某一年,他的生日宴会。宴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谷老痛哭流涕:“爷爷,我想她,我还是很爱很爱她。”
    谷老让他死心,也做好了斩草除根的准备。谷子龙胆敢一意孤行坏了谷家的规矩,他就干掉那个女人。可是第二天酒醒,谷子龙只字未提那件事,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平静的生活维系了很多年。
    多到谷老都要忘记谷子龙曾经谈过恋爱。
    也就在这个时候,谷子龙忽然说:他还是喜欢她,想要结婚,想要脱单。他不仅想要脱单,还重新做出了选择:放弃所有,离开谷家。
    谷老放松的拳头终是没法再攥紧,他重重地拍到桌上:“你当谷家是什么?你当谷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谷子龙迎视他怒不可遏的目光,语气坚定的应道:“我愿意领罚,按谷家的家规。”
    四周传来嘘声。
    谷宇和向妆的脸色刷的变白,异口同声的喊道:“子龙不要感情用事,三思而后行。”
    谷家的家规很严厉,就算是谷老要废除谷子龙,谷老也要和家族势力周旋一番。谷子龙如果按家规领罚:第一:家法侍候,九十九皮鞭。掉层皮是小,半条命都要玩完。第二:驱逐出谷家,永远不可以再进入谷家,不能再祭拜谷家祖先。第三:归还属于谷家的资产,也就类似于净身出户。
    也就是说:领完罚之后谷子龙将一无所有,还要拖着残躯自生自灭,不再受谷家照抚。
    谷宇劝他冷静。
    向妆已经抑制不住地哭出来:“儿子,你再想想!你再想想啊!家法你领不起,领不起的!儿子,儿子……”
    谷子龙早就想好,也在医院跟向妆说过:他想为自己活一次!顾澜清都能为林沐瑶抛弃一切,他又有什么不能?他爱沈诗眉,十二年如一日,不曾变过。
    脱下西服。
    脱下衬衣。
    露出结实的身体:“爷爷,我爱她,只爱她,愿意舍弃一切娶她为妻。不悔!不怨!不负!生死追随!”
    谷老气得原地爆炸,从椅子上跳起来,连甩他好几个耳光:“畜生!畜生!我都怎么教育你的?男儿志在四方,不可迷恋女色。”
    谷子龙的脸被煽红,牙血顺着唇角流出来,可他依然坚定,迎视谷老的火眸:“男大当婚,女大当家,我只要一夫一妻一家一子一女,何来的迷恋女色?”
    “你这种人不配谈情说爱。”
    “我这种人也有血有肉有感情,不是冰冷的赚钱机器。”
    “谷家长子长孙生来就是这样的使命,不只是你,历代的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又如何,我不愿意。”
    “你再说一遍。”谷老的手又高高扬起。
    谷子龙死都不怕又岂会怕这个,他扯着挂血的唇角,很惨却笑得灿烂:“我意已决!愿意领罚,愿意离开谷家,愿意放弃这一切的风光!”顿了一下还催促谷老:“爷爷快点罚,我还赶时间回去呢!”
    谷宇已经不知道要劝什么。
    向妆要扑过去拦,又被谷宇一把拦住:“他已经长大!他已经定了心意!由他去吧!我们就尊重他一次。他这一辈子还能有几个十二年?还能浪费几个十二年?与其一辈子都活得不痛快,不如让他一时不痛快?”
    向妆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心疼啊!她的儿,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哭着求:“爸,看在子龙为谷家没日没夜没假期地工作了十二年的份上,您就手下留情啊!他于谷家来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谷老瞪着他,怒气冲天。
    他不听话的时候,谷老就想换了他。现在他主动卸任,谷老又舍不得他离开。谷家和顾家不一样,顾家离开顾澜清就是一个死,但谷家不会。
    谷家还有谷鹏琰!
    他的身体也比顾老的身体好,虽然上了年纪,还可以再干几年!
    然而他心里就是不舍得……不舍得一手带大的孙子就这样离开,不舍得这么优秀的孙子因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恨!恨之入骨的恨!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我允许你改口!”
    “不改!”
    “谷子龙。”
    谷子龙逼疯谷老,谷老厉声呵斥他。这一呵斥本来就紧张的大厅,此时更是鸦雀无声,都在等谷子龙改口。
    谷子龙不可能改口,叫管家上皮鞭:“爷爷快点动手,千万别乱了谷家的规矩,不然以后小辈们就会有样学样。”
    “你,你,你……”谷老气得浑身发抖,也忍无可忍,抓起案台上的皮鞭,反手就是一狠鞭摔过去,啪的一声巨响响我们彻整个大厅。
    胆小的吓得闭紧眼睛捂紧耳朵。
    胆大的只见皮开肉绽,一道清晰的血口出现在谷子龙的背上,而谷子龙一动未动,挺立如泰山。
    “我儿,我……”
    “向妆,向妆。”
    向妆哪里受得了这种场面,心疼的一路揪紧,也在极致的心疼中昏过去。谷宇抱住她,谷子龙也咬着牙根,用尽全力地说:“爸,把妈带走,我没事。她一个女人家,别让她看这些不好的画面。”
    谷宇红了眼眶,想他那么坚强的一个男人,还是止不住的红了眼眶。可这条路是谷子龙自己选的,他除了尊重还是尊重。
    什么都没有说。
    打横抱起向妆,他就转身离开。离开的那一刻,两行滚烫的眼泪滑落下来,声音哽咽:“爸,我就喜欢这个儿子,您别让我断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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