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葑看着莲妃佛堂的方向,沉默半晌。
    两人都不说话。时光静谧,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两人不需要说一句话,那默契都是在的。
    “如果与十五王爷合作……”南宫葑说道:“十五王爷这个人能信吗?”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干净的人。现在我也不知道了。”裴玉雯对南宫葑没有隐瞒。
    权势就像是诱人堕落的魔鬼,或许原本干净如白纸,最终也会慢慢地侵蚀,再不见一点白色。
    “我会和他联系,试探一下他的心思。不管他心思如何,只要我们扔出橄榄枝,他都会收下来的。毕竟现在的朝堂已经被三王爷,不,应该是长孙子逸把持住了。孟清宁若真是长孙子逸的人,现在他还把手伸进了后宫。这对我们都是不利的。先把七王爷招回京城,那对我们都好。”
    “孟清宁那里也不能就这样置若不理。”裴玉雯说道:“不如,我们也招两个美人进宫吧!”
    南宫葑低笑。
    “你笑什么?”裴玉雯脸颊绯红,狠狠瞪他一眼。“我和你说正事。”
    “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前遇见这种事情,你会说‘不如今天晚上偷偷把她杀了’,现在变化真大啊!居然会用迂回战术。”南宫葑挑眉一笑。“不过当今皇上的身子早就空了,近日不见他宠幸哪个后妃。孟清宁能够成为华妃,甚至几天都没有出宫,只怕有什么古怪。”
    “与她身上的香味有关?那日我闻到她的身上有情香。”裴玉雯想起了某个忽略掉的事情。
    “是萱太妃调制的那个情香?”南宫葑眼神闪了闪。
    “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裴玉雯太了解南宫葑,就像是南宫葑了解她一样。瞧他神情就知道有事。
    南宫葑也知道瞒不过她,整理了一下袖子。
    “皇上早年宠幸的慎嫔是萱太妃身边的大宫女,跟着萱太妃学会了调香的本事。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七王妃的母妃之所以被贬,甚至最后被处死,皆是因为这个慎嫔的缘故。只可惜没活几年,她在难产的时候死了。如今孟清宁又用这种情香得到宠爱,或许真是皇上不忘旧情?”
    裴玉雯还是觉得有什么古怪。不过现在也想不明白。
    “霆儿怎么样?”
    “我安顿好了。”裴玉雯没有瞒着他。“只是委屈了那孩子,现在爹娘都不在身边。”
    “改日我帮你去看看他。”南宫葑温和地安慰。
    “嗯。”裴玉雯看了一眼外面。“我们不能在这里呆久了。免得被人察觉。我先走了。有事联系我。”
    “我再坐会儿。”南宫葑看着这凉亭。“以前姑母还受宠的时候,我们经常来这里下棋,还记得吗?”
    裴玉雯手指动了动,眼里闪过怀念。
    当年的时光真好。
    如果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她也是愿意的。可惜……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南宫葑突然看向她。
    “嗯?”裴玉雯想了想,垂下眸子。“记得。”
    “那就好。”南宫葑伸出手想摸她的脑袋,想到什么又缩回来。“这次我很高兴。以后有事仍然记得我还在你的身边,不要一个人扛着。”
    “谢谢你,葑哥哥。”裴玉雯淡笑。“不过,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了,还是娶个妻子吧!”
    南宫葑蹙眉:“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可是我不想你辛苦。”裴玉雯明白他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若是不喜欢,便不会将就。
    可是想到什么都要一个人扛着。病了,累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烦了,想说句话都没有人听。
    “如果我想找个解语花,天下女子任我挑选。只是那不能灵魂契合的相伴有什么意义?”南宫葑淡道。
    “……”裴玉雯抬头,眼里闪过笑意。“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狂妄的人。不要脸,一如当年。”
    只是再没有当年的狠劲和雅痞,经过时光沉淀,他就像一坛最上等的好酒,没有找到有缘人,宁可封着。
    小佛堂的念经声停下来。守在旁边的老嬷嬷扶起跪在那里的素衣妇人。
    “他们走了?”
    “是。”
    “南宫家出了葑儿这样真性情的好男儿,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莲妃看着慈悲的佛像,眼里满是哀伤。“昨日我那哥哥竟给我说要换世子。呵!本宫又不是没有见过那几个庶侄子,连给葑儿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本宫虽然 不管俗事,却也不是个傻的。南宫家要是真的落到那几个庶子的手里,只怕撑不过三年。”
    “娘娘早就不管外面的事情。这次怎么会干涉南宫家的家务事?”老嬷嬷不明白莲妃的意思。
    “如果是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葑儿的事情。南宫家只要保持葑儿的世子位,本宫根本不管他们闹什么。葑儿重情重义,是南宫家唯一的好孩子。侯氏那女人能够生下这么好的孩子,也算是为南宫家立了一功。这也是她闹了多年,本宫一点儿也不想理会她的原因。”
    “娘娘说得极是。那国公爷可有改变主意?”
    “他嘴里没说,我是知道他意思的。他是想用我逼一下葑儿,让他娶妻生子。关于这一点,本宫更不会逼他了。他与朝阳本就是金童玉女,是他们把好好的一个儿媳妇弄没了。要不是他们,现在葑儿孩子都能上学堂了。现在才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葑儿愿不愿意娶亲是他的事情。本宫是女人,欣赏这样重情义的好男儿,断不会毁了他的真性情。”
    “刚才瞧着世子爷与七王妃之间倒是有些默契,像极了当年……”
    “不可胡说。那是七王妃。葑儿与七王爷交好,七王爷离开,他帮着照顾一下好友的妻子罢了。”
    莲妃回想着刚才陪在身边念经的女子。她的神情,举止,以及对她说话的语气极像是朝阳郡主。
    难道因为这样,那孩子犯了傻吗?不!瞧两人光明正大的,明显没有私情。他这个姑母终究小瞧了他。
    “近日发生了一件事情,老奴原本不想说出来污了娘娘的耳朵,可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老奴还是得说出来。”老嬷嬷将孟清宁与皇帝的那点事情汇报给莲妃。
    莲妃捏佛珠的动作停顿下来。手里的佛珠突然变得有些灼烫。
    真是丢死人了!
    皇帝现在越来越昏庸,连这种昏君之事都做得出来。
    “别人不知道原因,你还不知道吗?关起宫门,就说本宫不见任何人,只安心拜佛念经。”
    夏皇后‘离世’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就是长孙贵妃,其他几个妃位高的妃嫔死的死病的病,闭门不出的闭门不出,莲妃算是仅次于长孙贵妃的那个。如今出了一个华妃,瞧这盛宠之势,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太后还在,长孙贵妃还在,就让他们斗去吧!宫里不缺陪他们唱戏之人,她只求六根清净。
    “老奴明白。”
    “除了葑儿的事情,其他事情都不用告诉我了。”
    裴玉雯带着孤月和残月离开莲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听见说笑声。
    “华妃娘娘这身衣服真是漂亮,据说西藩只上贡了五匹雪缎,皇上孝敬给太后三匹,剩下两匹放在库房里。如今这雪缎做成了衣服穿在华妃娘娘的身上,将娘娘衬托得像天仙似的,妹妹们都看痴 了。”
    “可不是。最可贵的是冬暖夏凉,在阳光下还会变色呢!”
    孟清宁化着艳丽的妆容,戴着昂贵的头面,眉宇间满是风情。
    前几日还是个素面朝天的清雅师太,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变成了妖娆的祸国妖姬,这得受多大的刺激?
    孟清宁身边的丫环堵在裴玉雯的面前,朝她福了福身,神情倨傲地说道:“王妃娘娘,华妃娘娘有请。”
    裴玉雯看向御花园的方向。孟清宁远远看着她,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带路吧!”
    孤月和残月警惕地打量四周。这附近有两个暗卫,一个是他们的人,一个是皇帝的眼线。
    除此之外,就是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几个蠢货女人。
    那三个吹捧孟清宁的妃嫔都是后宫里最低阶的,见了裴玉雯还得行礼的那种,根本不足为惧。
    他们要防备的只有孟清宁一个人。
    “见过华妃娘娘。”裴玉雯弯膝行礼。
    孟清宁:“……”
    原本还想为难她,但是这女人也太上道了,居然就这样向她‘屈服’了。为什么世子会特别关注这种女人?这女人有什么好?长得不如她,还这样‘怕死’。
    “王妃倒是适应得快。许多人都还没有适应我的新身份。”孟清宁捏着手心,语气冷漠。
    裴玉雯惊讶地看着孟清宁:“瞧娘娘说的。娘娘的确变化很大。不过别人适不适应有什么关系,你适应就行了。”
    孟清宁被气得胸闷。
    她从儿媳妇变成了公公后妃,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适应?这女人好利的嘴,一句话就把她气得要死。
    不过,仅凭这几句话就想让她落荒而逃,想要打败她,那也太小瞧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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