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的身体才好一半,就从上将那里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
    因为朝廷的运粮队伍迟迟不到,杜将军十分焦急,于是想派一支人马前去接一下,以确保一切顺利,军需尽快抵达。
    而杨澜不久之前才犯了大错,需要戴罪立功,于是乎林将军便相当贴心地帮她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你一定要谨慎小心,将军需尽快并安全地护送到营地,不得有失,这次是你立功的好机会,千万要把握住了,明白吗?”
    “是,卑职明白。”杨澜拱手领命,心里却忍不住骂了几句粗话,说是立功的好机会,那你怎么不派你的得力干将去呢?分明就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让我去涉险!
    若能成功运达,那当然是大功一件,然而,需知现在冰天雪地,路上极其不好走,遇上暴风雪是常有的事,能冻成狗,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遇上雪崩,丢掉性命,这种任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接,偏偏这位林将军接了,还非要强行塞给她。
    她严重怀疑,此人是因看她不顺眼,想要借此机会除掉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边派人前去接,确实能加快队伍行进的速度,这任务总得有人做,否则军中士卒就要饿肚子了。
    去就去吧,反正当初决定了从军,就做好赴死的准备,没什么好怕的。
    离开之前,杨澜想去跟流火道个别。
    可等收拾了些行李,准备过去时,他倒是先来了。
    “听说你接了个任务?”流火一进帐就问道,脸色有些难看。
    杨澜见他已经知晓,也就不再隐瞒,“是啊,林将军拨给我三百人,让我去接一下朝廷的运粮队,明日就启程,我原本还想去告诉你呢,谁料你已听说了。”
    流火气道:“接这种任务,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本想与他好好话别的,结果这人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开骂,杨澜既委屈又窝火,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杏眼瞪得圆圆的,怒道:“你脑子才被门夹了呢,军令如山你懂不懂?我身为军人,就该服从上将命令,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哪能挑三拣四?”
    “可军中有那么多人,为何非得派你去?况且,你的伤还没痊愈,本应该再休养几天,那林将军着实也太欺负人了吧?”流火说着,便抓住杨澜的手腕,去探她的脉象。
    “干什么?”杨澜正气他,不肯让他碰,结果就被流火训斥了:“别乱动,我看看你身子恢复得如何!”
    “不需要你管!”
    “别动!”
    杨澜哼了哼,果然就不动了,鼓着腮帮子,将脑袋扭向另外一侧。
    少时,流火松开手,语气沉重道:“从脉象上来看,身体倒是没有大问题了,就是……”
    “就是什么?”杨澜听他欲言又止,以为有什么特殊情况,遂回头问他。
    流火一本正经道:“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不太正常,恐怕需要治一治。”
    “白衍!”杨澜怒吼出声,气得连他的全名都叫了出来,叉着腰道:“你给我出去,烦死人了!”
    “不要这么无情嘛,”流火嘿然一笑,死皮赖脸地靠过去,再次握住她微凉的手,放柔语气道:“离别在即,就不能不吵架?”
    杨澜黑着脸道:“谁稀罕跟你吵似的,还不是你一进来就骂人?我要是不怼你两句,显得多没脾气?”
    流火闻言一愣,好笑道:“原来你跟人吵架,就是为了显得有脾气?”
    多么奇怪的借口。
    “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我也不敢管你,万一你生起气来,再也不理我了,我就惨了。”
    “知道就好。”杨澜总算露出一点笑意,瞅了流火一眼,忽然说:“你的伤也还没好利落,平时要注意一点,别太劳累了,军中的医官也不止你一个,偶尔分点事情给其他人做也无妨。”
    流火就最喜欢听她唠叨自己了,话里的每个字都透着关怀,听来十分受用。
    “我知道。”
    本还欲说两句温存的话,怎料杨澜就已开口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既如此,流火也不好强留,遂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那好,你早点歇着。”
    两人深深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没再多言。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杨澜便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完毕,穿上甲衣,裹好脸巾走出军帐。
    这次同行的士卒共有三百,他们皆已在辕门口站立等候。
    正要出发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道呼喊声:“等等!”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微亮的光里,一道身影于呼啸的寒风中快步跑来。
    待他跑到近处,杨澜定睛瞧去,这才认出他是流火。
    “什么事?”
    流火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即便看不见脸也知道,他此时此刻是在笑,且笑得很灿烂。
    “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要一起去?”杨澜先是震惊,再是喜悦,但很快就恢复理智,皱着眉头道:“不行,我们做我们军人该做的事,你一个军医凑什么热闹?”
    “怎么是凑热闹了?我身为军医,也有确保医药安全抵达的责任啊,我们军医营人数不多,出不了你们那么多人,就只能由我代表一下了,还望副尉大人不要嫌弃。”
    流火说着,将手里的包袱挎到肩头,十分积极地率先走出营地。
    杨澜连忙追上去,拽了拽他的手,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此去路途遥远,艰苦且危险,待在营地不是好多了?干嘛非要跟去?脑子秀逗了是不是?”
    “正因为此行艰苦危险,我才要跟着去,”流火一边走,一边用轻快的语气说,“你这个人一办起正事来,就不顾自己安危,叫人放心不下,我跟着去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至少还能帮衬一下,减轻一点你的负担。”
    “减轻我的负担?”杨澜表面很嫌弃,心里却跟吃了蜜水一样甜,“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流火嘿嘿地笑,靠到她身侧道:“那可不一定啊,谁是谁的麻烦可说不准。”
    杨澜白了他一眼,快步前行,只丢给他一个背影。
    两人一路上斗嘴,有说有笑的,这趟旅途倒是一点也不枯燥乏味了,就是苦了跟在后面的三百位兄弟,无缘无故要看人打情骂俏,险些闪瞎眼。
    因为地上冰雪很厚,无法骑马,一行人只能徒步而行,加上路滑,极其不好走,身上还要背负行李口粮等,一行人行路很是缓慢,走了半个多月,才终于与朝廷来的运粮队碰头。
    那负责运粮的乃户部的姜侍郎,原本是个文弱书生,且上了些年纪了,从帝都到这里,风里来,雪里去的,路上还要担心发生意外,丢掉性命,可谓是遭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吃尽了苦头。
    见到军队前来救接,拉着杨澜的手一个劲道谢,险些老泪纵横。
    “这一路上遭遇几次暴风雪,有十几二十人与队伍离散了,再也没回来,也不知是生是死,本官着实心里难安,焦虑万分,你们来了就好了,有这么多人在,相信不会再出什么变故,我这颗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能落地了。”
    杨澜笑道:“大人一路辛苦了,等回到帝都,皇上一定会好好奖赏您。”
    “此乃本官该做的事,不敢回去邀赏,只希望顺利将这些军需运到北林关,再安然无恙回到帝都就好。”姜侍郎由衷说道。
    这一趟是他有生以来,办过的最艰难,也是最接近死亡的一件事,以后可再也不想有第二回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不宜再赶路,于是队伍停止行进,原地扎营休息。
    夜色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急,士卒们所扎的营帐好几次被吹走,最后只能躲在粮车后面,露宿歇息。
    流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杨澜身边坐下,并给她披了一件裘衣。
    “这是哪里来的?”杨澜摸了摸肩上的狐裘,诧异问道。
    “我带来的,我那包裹里除了干粮之外,就只带了这么一样东西。”流火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说:“看我多贴心,还不快夸夸我?”
    杨澜轻笑着摇摇头,说:“你原本是带着给自己取暖的吧?”
    流火当即一脸黑线,气愤道:“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一点良心也没有,我明明是特地给你准备的,还说我是为自己,唉,说你没心没肺,可一点也不假。”
    说完还故意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她。
    “好了,我开个玩笑嘛,这么当真。”杨澜用手肘戳了戳流火的背,笑嘻嘻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你最好了。”
    流火闷声笑了笑,回过头来,得意道:“想不到如今杨姑娘也会哄人了,这都是我的功劳啊。”
    杨澜赏他一记白眼:“别不要脸了,我这是自学成才,跟你无关。”
    众人都渐渐睡下了,他们也互相依偎着,渐渐被困意席卷,不再说话。
    在风声的衬托下,夜显得格外寂静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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