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
    景天照乍一听见这两个字,顿时就炸毛了,恶狠狠地瞪着大夫道:“什么兴许?究竟能不能恢复记忆,你倒是给个准话,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哎呀,公子,老夫医术不精,实在不敢妄下断言,”大夫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恐吓,已经神经都快衰弱了,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但以老夫行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即便淤血散开,也未必就能恢复记忆,有的人是一辈子都记不起前事的,这都因人而异。”
    “你身为大夫,这点伤都治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景天照气急,如玉的俊脸阴沉至极,额上青筋直冒,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人拆吞下肚。
    顾知夏见状吓了一跳,心想,这人方才对着自己时还温温柔柔的,亲人得很,怎么才一会儿就变了脸,大夫也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清楚?这也委实忒不讲道理了。
    她鼓足勇气,拉了拉景天照的衣袖,劝道:“公子,你别这样,大夫已经尽力了,你就是杀了他也没用啊,况且,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快别为难他了。”
    声音软软柔柔的,像春天里的风轻轻拂面,又像温泉的水流淌过心间,纵使再大的火气也很快被平息了。
    景天照这才缓和神色,轻咳一声道:“看在顾姑娘的份上,我暂且就饶过你,这几天你一定要尽全力为她医治,否则我绝不饶你。”
    “是。”大夫暗自叫苦,怎么还要在这儿呆几天么?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大夫和药童都退下后,景天照重新坐回床边,对上顾知夏的目光,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不明所以。
    “怎么了?”
    “你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有点可怕。”顾知夏答得相当诚恳。
    原以为对方会不高兴,不料景天照却哈哈大笑,点头承认:“可怕就对了,在这世道,可怕才能吓着人,否则别人就会骑到你头上来。”
    顾知夏不以为然,“我觉得,宽以待人,人也会宽以待你,这都是相互的。”
    景天照愣了愣,不禁感叹,这丫头虽失忆了,做人的原则却没有忘,善良的品性大概从她出生开始,就根深蒂固了吧?
    这就是他最喜欢也最敬佩她的一点。
    “我身边就是需要你这样一个品性纯良的人,时刻提醒我向善,让我不至于杀戮太多,知夏,跟我去岐国吧。”后面半句,他咽了回去,以免吓到顾知夏,又一次刺激到她。
    面对他热切的目光,顾知夏有点不知所措,脸蛋有些泛红,低垂下眼眸,不知如何回答。
    她才刚醒过来,脑子里什么记忆也没有,不知自己是谁,何方人士,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最重要的是,是否已经成婚,怎么能随便就答应一个男人,跟他走?
    尽管这个人还挺好的。
    “你方才唤我‘知夏’?这是我的名字吗?”她刻意转移话题。
    景天照颔首道:“没错,你姓顾,名叫知夏,是大荣人,我是你的……朋友,不过却是邻国,岐国的人,此番我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
    “带我走?”顾知夏暗惊,难道她本来就是要跟他走的?“那我,可有什么家人?”
    “家人?”景天照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想,趁着她失去记忆,不记得杨志安,把她拐走就容易多了,自然是不能跟她说实话,“本来有。”
    顾知夏见他叹气,面露悲色,不禁好奇,微挺起身来,问:“本来有?我的家人出事了吗?”
    “唉,就在半个多月前,他们都过世了,是被人害死的。”景天照一边说,一边在脑中杜撰出了一个故事,一个足以离间顾知夏和杨志安的故事。
    “是什么人把他们害死的?又是为了什么?”顾知夏急忙问。
    景天照答道:“你的父亲是刑部的一个五品官员,由于跟德亲王有过些许往来,在德亲王造反失败后,就被诬告参与谋反,被杨大人下令打入天牢,半月前在东午门问斩了。”
    “顾家被满门抄斩,你的父母想尽办法托人将你藏起来,官兵搜捕几天,没能搜到你,就放弃了,你这才保住一命,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身受重伤,昏迷在街头。”
    “都怪我,我要是早些赶到帝都来,去找大荣皇帝求情,你们全家或许就能免于一死了,我没能救得了你爹娘,对不起。”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丝毫不像是捏造出来的,顾知夏才醒来,又失了记忆,没有心眼,他这么说,便就这么信了。
    “那个杨大人为什么不多调查一下?凭什么就认定我爹参与了谋反?”她愤怒得双目赤红。
    景天照又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杨大人跟顾家有仇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整垮顾家的机会,他岂会放过?”
    “你是说……他公报私仇?”顾知夏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皇上呢?皇上就任由他残害人命么?”
    “皇上年纪大了,已经有些糊涂,平日里就宠信朝中佞臣,尤其是杨志安。”景天照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特意瞟了顾知夏一眼,见她并无反应,便继续说:“杨志安说你父亲有罪,皇上估计连过问都省去了,直接下了死令。”
    “这……”顾知夏愤愤的,胸口起伏剧烈,用力咬着牙,几乎要锤床,“岂有此理!”
    景天照担心激动太过,又晕过去,于是赶紧安抚:“你也别太过伤心,逝者已矣,怒也无用,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养好身体,别让你爹娘在天之灵为你担心。”
    此话是有理的,顾知夏于是努力镇定下来,躺了回去。
    “我一定要为爹娘讨回公道,不能让那个姓杨的好过!”
    “不可!”要去讨公道,那不就等同于见到杨志安吗?他们夫妻一见面,谎言便不攻自破,景天照的愿望也落空了,他肯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现在的朝堂,已经是杨志安的天下,你若是贸然现身,不但不能为你爹娘讨回公道,反而会被杨志安杀人灭口,到时候万事皆休。”
    顾知夏明明知道他说得对,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登时急得脑袋又疼了。
    “难道,难道就这样任由杨志安嚣张下去,我爹娘就枉死了吗?”
    “当然不是。”景天照按住她的肩头,柔声劝解:“你爹娘的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你没钱又没权,什么事都办不了的,只有忍耐下来,培养实力,等有一天,你拥有足够的能力了,再回来复仇,那也不迟。”
    这话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
    可问题是:“我一个小女子,还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懂,如何培养实力,如何报仇呢?”
    “你不是一个人,”景天照趁机握住她的手,认真道:“知夏,我会帮你的,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会跟你一起,为你爹娘讨回公道。”
    出于本能的,顾知夏有点抗拒对方的靠近,但看他待自己这么好,又不好推开他,便笑了笑,说:“我,我好像忘记问你的姓名了。”
    “我姓景,景天照。”景天照笑着说,“你以后只管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这,这不太好吧?”顾知夏虽然不记得前事了,但也明白直呼救命恩人的名字是不对的,“我不如,就叫你景大哥,好吗?”
    景天照当然不会拒绝,这可是认识顾知夏以来,她喊自己的称呼里面,最亲近,最客气的一个了。
    “好,随你。”
    接着,他又说:“你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得多休息,快闭上眼睡会儿吧,等药来了,我再叫你。”
    “好。”
    顾知夏很听话,很快就摒弃杂念,睡了过去。
    景天照放不下心,依然守在旁边。
    而这时候,一夜都没找到顾知夏的杨志安正急得团团转,杨府上下都乱了套,就连皇帝那里也是急得不行,差点连早朝都没上。
    顾知夏失踪可是大事,对杨志安而言自是不必多说,皇帝失了一个左膀右臂,一下子像没了主心骨似的,做什么都不安心了。
    昨天夜里,皇帝一得知消息,就急忙派出了几队禁军在城内搜寻,杨志安甚至亲自外出找人,但四处都搜遍了,就差掘地三尺,破百姓家门而入,就是没找到顾知夏的踪迹。
    杨志安可以肯定,顾知夏是被人掳走了,但究竟会是什么人,一时间他也说不准,毕竟顾知夏作为言官,在朝为官多年了,平日里免不了得罪人,若是被仇家抓住,那就危险了。
    杨张氏呆在家里等消息,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合过眼,一直在满口来回踱步,见杨志安骑马赶回来,连忙上前去问:“三郎,怎么样?有儿媳的消息没有?”
    “没有。”杨志安恍惚地答了句,头有些晕,踉跄着差点撞在门上,“皇上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不放任何人出城,禁军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了,倘若娘子还在城内,肯定能找到人。”
    “如果人还活着,自然是最好,怕只怕……”杨张氏叹气道,话到一半连忙止住,转而安慰儿子:“娘这乌鸦嘴不准的,三郎你别灰心,儿媳一定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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