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吓得直接跌倒在地,那包袱的东西自然洒落在地上,笨重的木头落下后,毫不意外的与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易安就站在他的身后,视线未曾全被挡住,只是瞥了两眼,便瞧到了那些洒落的东西。
    ——是木偶。
    准确来讲,是写着人名和生辰八字的一些木偶,上面还插着银针,也就是俗称的巫蛊压胜之术。
    本朝严禁巫蛊这等邪门歪道的法术,如被发现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萧廷又立刻佯装镇定的站起身来,神情却仍旧因为惊恐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立刻把那包袱的东西都捡起来,一股脑地裹在那绸缎的布料里,生怕别人看见些什么。
    接着一把将那个小丫鬟抓过来,紧紧的拽着她的衣领,“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快说!”
    小丫鬟原本就被吓得瑟缩成一团,如今更是脸色发白,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起。
    萧廷极为不耐的看着她,呵斥道:“你若是再不如实交代,就随便寻个错处将你撵出去,再不济发卖给人牙子,到时候只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易安连忙上来劝说,“父亲何必动这样大的肝火,小心气坏了身子,丫鬟们有了不是的错处,慢慢责罚就是了。”
    随即又对那个小丫鬟说:“父亲问你话呢,细细的将其中缘由讲来,难道只会装聋作哑吗?你虽是大姐姐房里的丫鬟,却也是这侯府当中的下人,父亲若是真的要责罚你,只怕大姐姐也是保不住的,快快回话,切勿有丝毫隐瞒才是正理。”
    平白闹了这么一处动静,早就惊动了院里的人。
    萧玉茹本想出来,可是想到萧廷之前说的禁足之事,不敢妄动出房门,于是派自己的丫鬟出去问个明白。
    可是兹事重大,越多人知道就越不利,见惊动众人,萧廷的脸上越发现出怒气勃勃的神色。
    他厉声道:“所有丫鬟和婆子守在院外,不准进来,胆敢有不听命令的,立刻赶出侯府!”
    然后冷着脸哼了一声,直接将先前那个小丫鬟用手提了过去,强行在地上拖拽了一路,直接丢进院内。
    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攥着那个包袱,仿佛是什么比自己身家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萧易安皱了皱眉,随即按捺下自己不满的情绪,缓缓地跟了过去。
    所有的丫鬟虽然不知是何事情,但也看得出无比重大,一股脑儿的守在院外,不敢靠近半步。
    萧廷又推着那个小丫鬟进了房内,不由分说,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好巧不巧,又正倒了在萧玉茹的脚边。
    萧玉茹大惊失色,“芸香,你做错了何事,怎么这副模样了?”
    那名唤作“芸香”的小丫鬟,一路拖拽过来早就是发鬓凌乱,双袖和腿部的衣衫破损,更是抽抽搭搭地成了个泪人。
    连声说:“小姐、小姐救救我,您要救救我呀!”
    萧廷见状,心中的怒气更盛,冷笑着说:“好啊,好一个忠心为主的丫鬟。你们可倒是真的厉害啊,敢在侯府里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任意胡作非为,是浑然不将我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萧玉茹听得一脸迷惑,急忙解释道:“父亲在说什么?我哪里敢欺瞒您,尊敬、崇敬您还来不及呢!”
    “呵呵!”萧廷怒极反笑,极为厌恶的说,“这就是你尊崇我这个父亲的做法?”
    说着,猛然将手中的包袱抖落在地。
    里面的东西再度洒落出来,扎着银针的几个木偶人就那样滚在萧玉茹的脚边。
    上面的生辰八字,还有熟悉的姓名,当萧玉茹目光扫落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就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我不知情,我真的毫不知情,这些不是我做的!真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萧廷怎么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冷笑着说:“证据确凿,你不如实交代,还在这里狡辩?我以为经过肢体的教训你会老实了,结果看错了你这个利欲熏心的货色,你真是整个萧家的耻辱!”
    相较于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萧易安一言不发,显得格格不入。
    她自从进房门之后,就一直站于角落,未曾出声。
    如今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与前世的记忆重合,当初从皇后所居宫殿中搜出这些物件时,她又何尝不是委屈万分,百口莫辩,眼看着罪名陷害到自己的身上却无能为力。
    当时的萧玉茹又在做什么呢?
    高高在上的萧贵妃,嚣张跋扈的看这她这个败家之犬,又煽风点火的向慕容晟进言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随后极尽冷嘲热讽,又在她被打入冷宫后,落井下石的动用私刑。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人没办法不刻骨铭心的记得心里,原来恨意比爱意要长久得多。
    这时,萧玉茹的目光突然扫到她,犹如百般挣扎的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次希望。
    她看着萧易安,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慌张叫喊说:“是她,肯定是她陷害我的!”
    萧易安从容淡定地缓缓说道:“大姐姐在说什么胡话呢,芸香可是你房里的丫鬟,与我又有何关系。”
    “你休要狡辩,肯定是你买通了芸香来陷害我!你这个阴险恶毒的人,竟然用如此卑鄙的伎俩栽赃嫁祸,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吗?
    萧易安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我自己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可是你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她话音刚落,芸香立刻反口道:“小姐,奴婢对你忠心耿耿,甘愿做下此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事到临头,你怎能将我推出去,说奴婢勾结五小姐呢?”
    萧玉茹一下子愣在原地,“你这丫头在说什么,我指使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休要空口白牙的诬我清白,否则我定然饶不了你!”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小姐还想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吗?”芸香此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天地良心,大小姐你可不能这样无情无义的撇下我,东窗事发时便都推到我的身上,这不是要将我置于死地吗?”
    芸香话中已经从刚开始的“奴婢”,变成了“我”,显然是不守主仆尊卑,也不把萧玉茹当作主子看待了。
    萧廷忙说:“芸香,你究竟有何隐瞒的事?快快讲清楚了,本侯可以放你一马,既往不咎。”
    芸香立刻磕头,转过身道:“侯爷,事到如今,奴婢已经不敢隐瞒。小姐暗中憎恨您和老夫人,还有二房的人和五小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便花重金从术士那里购得了木偶人,写上生辰八字与姓名后,施了咒语,再用银针扎入五脏六腑,然后埋于地下不见阳光,就是在用巫蛊之法诅咒啊!”
    萧廷心神一惊,立刻拿起那些木偶人再看一遍。
    他这才发现,背面的银针下确刻着萧易安和老夫人还有二弟妹的姓名,正面则是生辰八字。
    不过因为他刚才气得昏了头,不曾细看姓名,又兼并不记得几人的生辰,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起来。
    “你胡说八道!”萧玉茹听不下去,猛地扑了上来,质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陷害我?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陷害我的?”
    芸香不理会,继续铿锵有力的说道:“奴婢不敢撒谎,大小姐早就将所有的木偶人埋于院内的一排修竹下,侯爷大可去查清楚。如今将这几个木偶重新挖出来,是因为大小姐听那术士说,男子因为阳气重不可与女子混合,所以又吩咐我将这些写有女子姓名的木偶,移到那边的蔷薇花架下。”
    萧廷听完,一张脸早就阴沉的看不出任何神色,如同寒冬数九的冰霜。
    萧玉茹仍旧是跪倒在地,此时却已经委屈的不住落下泪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她只能上前抓住萧廷的手,声泪泣下的道:“父亲,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就算我再怎么样恨,也不会用这种愚蠢又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别人的!”
    萧廷缓缓地拨开了她的手,“我很想信任你,可是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谎话连篇,都是不值得别人信任的。”
    说完,直接走出院外,然后叫来了自己最亲近的贴身小厮,让他们从院内的一排修竹下开始动土挖掘。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小厮的禀报声音,“侯爷,竹下埋有两个木盒。”
    萧廷微微阖上眼睛,他向前伸了伸手,示意小厮将那两个盒子摆上来。
    萧玉茹似乎早上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也不再出口争辩了,她知道已经彻底地失去信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目光微扫,只见一个是檀木紫金盒子,另一个却是有着整条金龙纹样的华丽盒子。
    萧廷微感诧异,首先被后者所吸引,下意识打开了那个异常华丽的盒子。
    不出意外,盒中还是一个扎着银针的木偶人。
    可是,当萧廷看清楚那木偶上所写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时,好不容易消下的火气再次爆发出来。
    他将那整个的盒子朝着萧玉茹扔过去,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萧玉茹不敢闪避,生生的受着,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打到了实处痛的不行。
    萧廷却仍旧不罢休,上前摇着这个亲生女儿的双肩,连声质问道:“你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诅咒当朝陛下?你这是要让整个宁阳侯府都为你陪葬啊!你以为傍上了秦王这棵大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愚蠢,真是蠢到家了!”
    瞧着萧廷这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似乎还想再打萧玉茹两巴掌,可是他浑身上下都气得发抖,想打人也打不了。
    萧玉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并没有对准萧廷,而是看向不远处的萧易安。
    用那最狠毒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仇人,包含着前世今生最恶毒的话,通过原本应该最纯洁无邪的心灵传达出去。
    萧易安不屑地看着她,这一幕的场景何其相似。
    明明知道陷害自己的人是谁,却无能为力,只能通过空洞的言语最后威胁对方,殊不知在别人看来有多么好笑。
    果然前世因今生果,佛语诚不欺我也。
    萧易安看着窗外明朗的阳光,心中想着,这样好的阳光有许多时日不曾见到了。
    果然是,拨开云雾见月明。
    这几日,抑郁在胸中的阴霾终于得以驱散,心里也仿佛被一抹阳光照入,有着最让人舒缓的明媚。
    萧易安看着外面的沙漏,算了下时辰,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
    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人群熙攘的声音,似乎引起了一阵异动。
    紧接着老夫人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个院子连我都进不得了吗?”
    萧廷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又是一慌,可是此时想要收起那些木偶人已经来不及了。
    随机一想,纸包不住火,瞒也是瞒不住的,索性放弃了要隐瞒的打算。
    两扇房门被打开,随即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闹得这样天翻地覆的,侯府里被搅得乌烟瘴气,真是忒不像话!”
    萧廷这次撩起衣袍,跪拜在地,“都是儿子不孝,才让您担忧了。”
    “快起来,你也是堂堂的宁阳侯,哪里能说跪就跪,让别人看到也不成体统。”
    老夫人一打眼就看到了萧玉茹也跪在地下,却不曾说什么,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
    一伸手,示意萧易安到自己身边来,“五丫头,原来你也在这儿,快过来。”
    萧廷将目光投到了萧易安的身上,瞧这样子,老夫人不像是她请来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在经历了对自己亲生女儿接二连三由衷的失望后,他不由得开始起萧易安稳重的行事风格来。
    知道若是她,绝对不会干出厌胜之术这种蠢事,自己又何至于落到如此一个两难境地。
    萧廷敛了敛神色,将事情的从头到尾都说于老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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