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一路面沉似水,炎炎夏日里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散发着寒气之余也让人不敢接近。
    马车里萧易安和萧玉茹坐在一起,后者已经收起了泪水,却还是摆出一副悲痛哀泣的样子,仿佛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受害者。
    期间气氛降至冰点,一路无话。
    回到宁阳侯府后,没了在外面名声的顾忌,萧廷才算是真正的脱下了自己伪善的面具,彻底的释放出自己的戾气。
    “萧玉茹”还未反应过来,迎面就是一个巴掌,不等她张口叫出声来,那半边脸庞又挨了一个巴掌。
    她以手遮脸,在红肿的痛感下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嘤嘤凄凄的声音让人甚是反感。
    萧廷听得心烦意乱,直接以手指面,训斥说:“你今日做下了此等伤风败俗的事,还好意思哭?我若是你早就找了三尺白绫,一脖子吊死完事儿。”
    说着,有两个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正各拿着佛经往这边走。
    见到两位小姐和老爷,自然停下行礼。
    可她们只是微微驻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萧廷吼道:“滚过去,别停在这里碍眼!”
    两个人平日里只见得萧廷和颜悦色给老夫人请安,哪里见过他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立刻胆怯怯的离开了。
    萧廷微微调匀了呼吸,又对萧玉茹喝道:“你现在立刻给滚回房去,不得出门一步,也不许再和九皇子有任何往来。如果再让人发现你偷偷溜出侯府,就打断你的腿!”
    同时又对萧易安说道:“今日之事,你也不许向外张扬,如果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定然是你在一旁捣鬼作乱,那时你……”
    话还未说完,早就有随身的小厮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他张口欲说,却看到两位小姐都站于一旁,尤其是大小姐萧玉茹就在不远处。
    有些话不好明明白白地说出口,于是附耳上去,嘀嘀咕咕一阵,将方才在外面所听到的流言告诉了老爷。
    只见萧廷闻言色变,一张脸又沉的如同冰霜般寒意凛然,同时厉声问道:“消息怎么会传的这样快?”
    如果方才萧廷只是发怒,那么现在听到消息已经散播开来,他是真的开始慌了神。
    刚才在双燕楼宾客稀少,午日里街上的行人也不过寥寥,而萧廷也没敢直接将此事叫嚷出去,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他以为是不会被大肆宣扬出去的,纵然双燕楼的其他宾客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清楚发生了何等原委,又怎会如此让人始料未及。
    萧廷怒捶了下身旁的小厮,随后伸手一指萧易安,厉声质问道:“是你做的,是你张扬出去的,对不对?”
    萧玉茹见焦点终于转移,立刻附和说:“五妹妹,纵然我与你素有嫌隙,可是你怎能如此不仁不义,落井下石呢?你这样做,不仅仅是将我陷于这等难堪的境地,更是将整个萧家推入深渊!”
    “真是可笑,将整个宁阳侯府推入深渊的不是我,而是大姐姐你!”
    萧易安怎能容忍对方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将过错推到自己的身上,立刻反驳说:“如果不是大姐姐不知廉耻与人私通,会有今日的东窗事发吗?对方纵然是皇子,但最近也要顾及着自己和整个侯府的脸面,是有多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才能使得出这种手段!如今居然还有脸面说出此等话来,难道真当父亲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的吗?”
    萧易安又转而对萧廷说,“父亲,从事发到现在我一直都站在这里,也一直无心掺和此事,哪有机会去做手脚?莫非我能未卜先知或是有什么分身术,否则又哪有这个机会从您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搞鬼?”
    刚才到现在,萧易安的确是一直安安分分的随行,从未有过半句言语,也没有借机火上浇油。
    这时,那个前来回禀消息的小厮,看了一眼萧易安的脸色,心中知道正是时候了。
    于是适时的低下头,继续回禀说:“老爷,此事的确与五小姐无关。听闻是双燕楼的宾客中,有着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子,名为孙飞宇,这个浪荡公子乃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最爱惹是生非,恐怕就是他将消息传出去的。”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萧廷心中的疑虑立刻消了下去,这人乃是站在七皇子慕容旻一派的得力重臣。
    若是其子知晓此事,必然告诉其父,他们肯定会拿去向七皇子讨好。
    事关九皇子的声誉,有了这个把柄落在了夺嫡相争的皇子手里,安有不大肆宣扬的道理。
    萧廷也明白如今不是内讧的时候,这时候再去争执究竟是谁传扬出去的,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当务之急,是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萧廷紧紧地攥着双拳,看到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满腔的怒火气不打一处来。
    对萧玉茹吼道:“你还不快给我回房去,少站在这里丢人现眼!今日之事若是能够顺利善了,还则罢了,若是不能善了,你就等着承受所有的代价吧!”
    萧玉茹不敢多说,捂着自己被打过的双颊,愤愤的看了一眼萧易安,快步离去了。
    她没听得懂萧廷的言外之意,可是萧易安却是听出来了。
    方才最后一句话,“承受所有的代价”,这话就是显而易见的弃车保帅。
    若是事情真的发酵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萧廷为了自己和整个侯府考虑,就要把萧玉茹推出来了。
    萧易安面上不动声色,但却忍不住暗暗心惊,她预想到这种结果,可没想到萧廷竟然这么快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对方可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正妻夫人所出的名门嫡长女,不是普通的庶女可以比得了的。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大抵人们对于亲生骨肉,总会因为融入骨子里血缘而格外宽容,那种纽带一般的关系无法割舍,所以才有着父慈子孝的故事。
    可是萧廷即便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仍旧是如同棋子一般,难道他心中真的只考虑自己,毫无一分半点的骨肉亲情吗?
    当一个人能够做到六亲不认的时候,他不是疯子就是魔鬼。
    萧易安不禁觉得疑惑,眼前这个人的软肋究竟是什么?
    所见种种,她似乎能略微窥探到萧廷的野心,但是这野心背后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让人有些猜不透了。
    萧易安欠了欠身,转身欲走,“父亲,那我也先回房了。”
    萧廷急忙拦住她,“慢着!事情如今迫在眉睫,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亟需解决,你怎么能就像没事人一样?”
    “可方才不是已经证明我的清白了吗?”萧易安佯装听不懂话中的言外之意,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父亲应该知道,事情不是我宣扬出去的呀!”
    “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等隐秘事关当朝皇子,牵扯到皇家颜面,咱们应该如何解决?若是处理不慎,整个宁阳侯府都会陷入到窘迫的困局中!”
    刚才的那个小厮已经退了下去,所以此地只有萧廷和萧易安两人,言谈中没有那么多忌讳。
    萧廷满面红光,怒气尤未消散,所以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不少。
    他如今是真的被气得昏了头,可长房里又没有能够从一同长计议的人选,而且事情紧迫,当下也只能和萧易安商量对策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个人出谋划策总比没有的好。
    萧易安摆出一副犹豫的神色,再三踟蹰,“这……我与大姐姐关系不睦,恐怕不方便谈及这件事情。若是让她知道后,肯定要越发怪罪我了。”
    萧廷急得不行,“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火烧眉毛,酒王子抓住这件事情必然大做文章,到时候难保不会把整个侯府拖下水!你就别讲究那套避嫌了,难道整个宁阳侯府的清白声誉,还比不上你大姐姐一个人重要吗?她自己做的龌龊事情,也合该自己受着,不该牵连到咱们才是。”
    萧易安一听,萧廷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将关系撇干净了,势必要保全自己和侯府。
    虽说他是宁阳侯,可是其中自私自利的凉薄心性,无情无义可见一斑。
    萧易安悄然说道:“本以为可以悄无声息地掩盖下去,可是如今事情竟然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的确是始料未及。父亲只要略微想一想便知道了,此事本来就是秦王言行有亏,楚王殿下怎么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呢?只是可惜咱们侯府平白无故地受到牵连,成了两位皇子夺嫡战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咱们就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萧廷一脸的不甘心,他明哲保身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萧易安提醒说:“大姐姐本就是宁阳候府的嫡长女,无论怎么样,您也得落上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而且您可别忘了,大夫人去世还不满一年,大姐姐如今可是在重孝期间呢!她又是名满金陵的才女,却在这种时候出了这种事情,只有让人嘲笑的份儿。”
    萧廷心头恍然一惊,他几乎快忘了原配夫人去世的日子了。
    经过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萧玉茹的确还在重孝期间,却发生了如此污耳之事,可谓说是罪加一等了。
    越想越气,“她、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如此不知检点,没有羞耻之心,竟然与男子私通,这下子连我也要让同僚戳脊梁骨了!”
    萧易安掩下唇角的一抹笑意,强行上前劝慰说:“父亲也不必太过忧心,事情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我与贤妃娘娘交好,不妨进宫去求求她,看有没有机会能劝动楚王殿下……”
    “没用的、没用的。”萧廷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与贤妃的关系再怎么好,牵涉到这种朝政大事,皇子之争,她肯定不会听你的,必然是敷衍过去。”
    萧易安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那父亲要不要再问问大姐姐,或许我们遗漏了她和秦王什么细节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父亲心中清楚,大姐姐素来有城府有谋算,绝对不是莽撞行事的人。可是她却愿意冒下如此大不为的风险,前去行如此苟且之事,当然是因为所带来的好处远远大于这份冒险。她与秦王,真的只是那么简单的私会关系吗?”
    萧廷明白了她的话中所蕴含的含义,事关皇家无小事,肯定不能轻易略过。
    他立刻拔腿就走,去往萧玉茹房间的方向。
    萧易安想了想,立刻跟了上去。
    一路上萧廷火急火燎快步而去,生怕这个才智双全的亲生女儿还有什么瞒着自己的地方,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双翅膀。
    可是才走到门口,有个婢女突然从里面闯了出来,躲闪不及,“哐”的一下撞了上来。
    幸好那个婢女人小体弱,身子骨单薄,没什么力气。
    所以萧廷只是身形晃了一晃,又立刻稳住了,着声训道:“你这个丫鬟,怎么这样慌里慌张,你家小姐昔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看看都给骄纵成了什么毛手毛脚的样子!”
    婢女刚才已经被力道撞的倒在地上,怀中却仍旧紧紧抱着一个包袱。
    即便是此刻遭到了训斥,仍旧是牢牢的抱在怀里,整个身子瑟缩成一团,却没说一句话。
    萧易安劝说:“父亲,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小小的人儿抱着一个包袱走路不稳才会撞到您,不必和她计较了。”
    萧廷察觉到了不对劲,凝重的目光,却在那个小丫鬟身上来回游走打量,“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婢女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的回答,“没、没什么……”
    “呵,如今这侯府的下人,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萧廷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蛮横地将包袱抢了过来,动作极其粗鲁。
    可等打开包袱打开一看,直接吓得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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