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运筹帷幄(三)
    德妃闻言终于有些安慰,便正经做好,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袭葱绿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那衣裳领口袖间皆是用极细的丝线绣成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一朵一叶地绽放在她的胸前,好似她脸上现在的笑意一般柔然清新。
    明月见状心中也跟着沾染气一丝丝的柔和,她轻声温和道:“娘娘期盼多年的心愿,如今已经成真应该高兴才是,便不要再哭了。”
    德妃闻言用力点首一下,用自己保养的还算得宜的手,轻轻抚摸着桌子上那一个个小小的肚兜,神色温然不已,明月见状便从药箱之中取出一小瓶云南白膏,将德妃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用那药一点点涂抹着她方才被刺伤的手指,道:“今日确实是很惊险,娘娘没有受到牵连,明月的心中也安心不少。”
    德妃眼神落在那肚兜上,好似看着孩子一般地眼神让明月心中有些酸涩,半晌,她才唏嘘道:“幸而今日芯妃没有事情,不然真真是作孽了。”
    眼波流转几分,明月端详着德妃手中的那只肚兜才道:“娘娘今日在皇后的花苑之中赏花,事情发生之时娘娘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德妃听到这话时候也微微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之间有些凝神,沉思一下才道:“这猫也不知道是从处跑出来的,本宫也没有注意,只知道那猫似是受了惊吓,在人群之中乱窜。只是……皇后的宫中怎么会出现野猫呢?”
    眼神之中蓄起一丝的了然,明月才颔首一下道:“不错,这猫并不是皇后宫中的。”
    “当真?”德妃蓦然抬首,有些惊异地追问道:“那么皇上已经彻查了吗?”
    “不错。”明月将那云南白膏收好,才娓娓道:“那猫是芳常在养的,只是已经丢了好几日了。”
    德妃闻言,眉心褶皱一下,才若有所思道:“不错,芳常在之前是说过她的猫已经丢了好几日。她也是因着这家事情不大精神呢,还是皇后问起,她才怏怏的说的,却不想那猫竟跑到皇后的宫中了。”
    星眸之中思绪内敛,她只是将耳畔地碎发挽到耳后,轻声道:“那么这件事情便是芳常在不知情了,可是又会有谁要谋害芯妃?”
    德妃陡然一惊,她脸上染上一层恍然大悟道:“你觉得是谋害?”
    “宫中的猫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受惊到处乱窜,更何况芯妃已经怀胎七月,自然是更小心一些。”明月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明月也不在场,所以具体的事情还要来问问娘娘您。”
    德妃茫然地摇了摇首,发髻中的一支祖母绿金雀儿珠花微微震颤,她低声道:“当是芯妃是由着两位侍婢搀扶的,只是芳常在不小心扯断了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这才会致使她脚下滑倒。”
    “有这样的事情?”明月一惊,心中却是猛地跳跃一下,她蹙起眉心道:“可是皇后并没有在皇上面前提及……?”
    闻言,德妃亦是不解,她沉吟几分才问道:“那么皇后是如何说的?”
    明月抿唇一下,才道:“皇后的作态只想息事宁人,可是这些宫人们也只是说那大猫闯的祸。”
    面上浮起一层疑惑,德妃却也是沉声道:“当是场面混乱不堪,只是我离得远一些,所以看的清楚。或许是众人没有看清楚也未可知。到底也是因着那只猫引起的,自然是会这样说。”
    纤长的睫毛垂下,明月思索几分才道:“这样欲盖弥彰的事情,到底也不是皇后能够做出来的。”
    德妃轻轻一笑,才单手拿起桌子上的丝线道:“你是不清楚而已,咱们这个皇后,一向是个有心思的。”
    眸光微转,明月的声音才沉肃下来道:“皇后面上是想息事宁人,但这背后,也必然有不少的猫腻。”
    德妃轻叹一声,捻着手中的丝线道:“宫中的女人啊,怀孕的时候总要七灾八难地,皇后当然是看透了这一点,如若不然,彻查只会让后宫永无宁日,所以能够息事宁人,便也是她的本事。”
    说话间,德妃见到自己方才缝着的肚兜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便有些遗憾道:“好端端地染上这个,只怕要重新做了。”
    明月抬眼看去,便见那芙蓉色的锦布之上却是一滴鲜红的颜色让人觉得有些扎眼,她便道:“娘娘可否让明月看一下?”
    螓首抬起,德妃见状便笑了笑地将手中的肚兜递过去,明月执起一旁的绯红色丝线贯穿银针,便仔细地在上面绣着,不多时便在上面绽放开一朵绯色地山茶花,花瓣迭次晕开,却也独特。
    德妃看着新奇,便赞道:“到底是你有心思,我还以为这便不成了。”
    明月温言道:“凡事都有两面,意外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左右芯妃已经产子,娘娘这边也有了将来的指望。”
    手指抚摸着那朵山茶花,好似开在指尖的妖娆,德妃这才吸了口气道:“孩儿最是无辜。我有幸能抚养二皇子也多谢你,今后我必定能给他我能给的一切。”
    明月扬了扬嘴角,终于是拍了拍德妃的手道:“历经此事,想来芯妃娘娘也会和德妃娘娘乘坐同一条船了。”
    两人相视一眼,却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鸾玉宫
    皇后端然而坐,便见到众宫人将偏殿之中打扫干净,一旁的吉祥便送上一盏香茶。
    粉色的蔻丹执起那茶盏,只是一打开茶盖,便是一阵扑面的香气,温热的湿润夹杂着茶叶的芬芳,只是那茶香却只在一瞬间便被一抹子幽香扰乱,让人不觉有些杂乱。
    眼角余光注意到身边瓶中供着一盆凌水鲜花,便轻声道:“这花朵的气味太香了,将这茶叶的味道也冲淡了。”
    吉祥闻言和顺地笑了笑道:“娘娘也觉得这花香太过扑鼻了?那么便由奴婢将它挪出去吧。”
    “罢了。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挪出去也没有用。”皇后抬眼看了一下,只见那水仙花盛开正艳,带着绯红色的花蕊散发着萎靡的香气。
    “娘娘不喜欢这花,却不能挪出去,那便叫奴婢去做。”吉祥见状便一壁说着,一壁将那花朵搬到一边。
    皇后用茶盖撇开茶盏中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终究是眉目温静道:“这样事情要你去做,实在有些委屈你了。”
    吉祥旋然一笑,才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奴婢能为您做些事情也是奴婢的荣幸。”
    顿了顿,吉祥的面上显露出一种清明的笑意,道:“更何况奴婢今日不过是提了几句,并没有做什么。”
    殿外的日头已经几近黄昏,金黄的颜色恍若一汪橙色的海浪,逐渐将皇后端庄的容颜映照得明暗半掺,她眯起有些被映照的细碎的眼神,轻声道:“你虽然只说了几句,也是四两拨千斤。”
    转首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皇后的声音陈静地好似这殿中的滴漏一般不紧不慢地道:“嫉妒乃是女子的大忌,更何况是宫中的女子,皇上一向有些忌讳,从今日这件事情上便可以看出来了。”
    吉祥的眼神转了一个圈儿,才有些疑惑道:“只是……今日的事情,皇后娘娘真的会觉得只是意外吗?”
    皇后蓦然勾起嘴角,却是带着一种沉静的笑意:“你觉得若是皇上这样认为,还会将仪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撤掉吗?”
    “后宫从来就不安宁,今日的事情也不过是本宫顺水推舟而已。”皇后神色淡淡,似乎方才说的那番话与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地关系。
    吉祥颔首一下,面上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道:“二皇子已经出声,想来今后宫中必定会热闹了。”
    太子府
    明月从宫中回来后便重新回到太子府中,随着康福,一路往太子寝室走去,身后的苑竹稳稳的拿着医药箱,跟在身后。
    太子府在太子及冠礼后便在宫外建府,只不过太子未成婚前,须得住在宅邸之中,苑竹一边紧跟着明月,一边细细打量着这华丽中透着皇家尊贵与威严的太子府,暗暗咋舌,彼等气派,比之皇宫亦不远矣。
    苑竹唇角微弯,露出一道舒心的笑,并不是为见到这华丽精致的太子府,而是太子府中下人们对主子的态度。
    “太子妃安。”
    “太子妃安……”
    听闻一声声恭敬的问安,明月清眸中不喜不悲,气质天成,而领路的康福见到明月这等非同常人的气度,亦是暗暗点头。
    “太子妃,太子等您好久了,您且进去罢。”谄媚却不让人心生厌烦的讨喜一笑,康福低声道。
    点点头,明月往进走去,身后的苑竹欲要跟上,却被康福拦下,而后,便听他道:“苑竹姑姑,里头自是有伺候的人的,您且先在侧殿休息罢。”
    苑竹一顿,视线看向明月,待明月微微点头后,这才把手中的医药箱递给明月,随康福一同守在了门外。
    一进屋门,视线未到,那屋内的熏香味儿便已斥进鼻腔,因是养伤,太子没有用他常用的熏香,而是选择了香味沉静清淡的檀香,清新雅致的味道让人精神舒缓,明月却微蹙了眉,抬眼,便是那明黄卷帘,明珠悬悬,走过那蛟龙飞天的精致腾绣屏风,便目及,软榻上,侧卧一人,冰蓝常服倜傥慑人,手执卷册,风流态尽显。似是察觉有人进来,那人抬起头来,见是明月,唇角一抹柔柔笑,似是柳梢划过池塘,溺了一池春水。
    明月眼前却是一阵恍惚,眼前却是薄唇弯弯邪魅态,眸间潭潭轻佻色,醉了飞舞漫天的桃花,直到那榻上之人出声,才惊了眸间清明,眉眼间似是不知所措,明月敛眉,神色已是一派恭敬:“给太子请安,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明月一副谦恭有礼却疏离淡漠的模样,慕容沛略带阴郁的眉眼几分复杂闪过,语气不赞同道:“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太子,礼不可废。”察觉此话有些僵冷,明月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药箱,复又补充道:“太子高坐之上,步步皆须小心,若是因明月言行而令太子烦忧,明月心中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