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齐王的车驾已经驶出去一射远的距离,听到后头的喧哗,才赶紧吩咐停车,一把掀开明黄车帘,站在车辕上往后头瞧去,却见到城门口一片混乱,想到王妃与世子的安危,他连忙躬身取过车内的长剑,对随行亲卫下达令谕后,跳下车辕便往城门口奔去,
    车驾旁一名着王府亲卫服饰的持剑男子忙抢上一步,挡住沂王的去路,垂眸执礼道:“王爷,请暂留此地,您的安危最重要”,见沂王略有所思,接着道,“眼下情形还算乐观,禁军已经完全上了上风,王妃与世子身边都有最信任的亲兵守卫,王爷宽心”,声音转冷,“王爷的车驾前还有百官阻挡,若是他们会在此次混乱中丧命,正好省的王爷亲自动手。”
    “你是说……”沂王听明白了亲卫的弦外之音,若是刺客暗杀自己,那必然会在自己的车驾驶到城门处便发动攻势,不会让自己走出了危险区域才动手,显然那些黑夜人不是针对自己来的。
    他想起李舜前段时间跟自己提过要剪除一部分朝廷新晋官员,派人刺杀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百官郊迎,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眼前的事说不定就是李舜策划的,难怪他今日称病,不来为本王送行……
    思及此处,沂王剑眉骤横,怒气上涌,若当真是李舜谋划,那他为何不提前告知本王,是不把自己这个亲王放在眼里么?他自己称病逃避危险,却将本王的王妃和世子置于危险之中,着实可恶!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想把李舜千刀万剐的念头。
    默然许久,紧绷的脸颊终于强忍着松懈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梅荨是赵昕的羽翼。自己只能先倚重李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将来自己登上了皇位,再处置他也不迟。
    沂王面色的沉冷下来,伸手拍了拍亲卫的肩膀:“孙膺,多亏你提醒本王,回京后。本王再重赏于你。不管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本王一定满足你。”
    孙膺垂首执礼:“多谢王爷”。垂下去的眼底有喜色闪过,那份赏赐,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一直不敢开口。没想到这回误打误撞竟让王爷开了金口,真是上天眷顾。
    沂王自是没有注意到他这位忠心耿耿的王府亲兵统领的私下心思。他抬眸注视着前头的局势,眉峰蹙起,虽然刺客不是针对王府,但刀剑无眼。他唯一的儿子还在里头。
    没过多久,韩铮疾步来报:“王爷,局势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只是几个盗宝的小蟊贼,惊了王爷大驾。还请王爷恕罪。”说着,单膝点漆,拱手请罪。
    京城的二万禁军是宏治的亲卫军,拱卫京师,是宏治用来对抗掌军将领与皇子的重要筹码,禁军统领韩铮自然是宏治最信任的人,在朝中的态度也是超然的中立,除了宏治本人或君上的兵符,没有人可以调的动京城的这两万兵马。
    沂王虽不敢指望哪一天他突然神经错乱倒向自己,但对这位深得宏治信任的爱将还是要客气有礼的,他双手端住韩铮的手臂,扶他起身,笑道:“韩将军言重了,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伤及人命,只要将那些小贼捉住依律责办即刻,将军戍卫京畿有功,父皇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罚将军的,时辰不早了,本王还有皇命在身,须得启程了。”
    “末将恭送王爷”韩铮执的是军礼,待沂王上了马车,车驾辘辘启程后方离开。
    回到城门,韩铮不敢懈怠,安排禁军护送沂王妃的车驾与百官回各自府邸,待官员陆陆续续地离开后,郊外密林里对黑衣人的追捕也接近尾声。
    禁军毕竟训练有素,若是没有袁耀宗手下的衙役帮倒忙,估计早就扫平了。
    密林里当先大步出来一位着甲将领,走到韩铮跟前,执礼道:“大人,属下带人共捉拿案犯三十一名,其中十四人丧命,是否带回衙门,还是交给顺天府,请大人示下。”
    一旁的袁耀宗一直支着耳朵听,听那人提到顺天府,立刻打了个激灵,忙道:“这桩事情本来应该是交给本官来处理,但是因恰巧发生在沂亲王车驾南下之时,所以这其中必有什么联系,本官不敢越俎代庖,还请韩将军带回去处理吧。”
    “这人不是你引来的么?”韩铮下巴上浓浓的络腮胡子翘了起来,“再说了,他们偷的是护国寺的宝物,就是你顺天府尹的事,干本将什么事,本将替你抓住了这些蟊贼,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你不要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你自己带回去!”
    韩铮虽然一介武将,性格粗犷,但在朝廷这么多年,当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也是有些能力的,不然早被京城里的这些狐狸算计了,不过,他只想做一个纯粹带兵的将帅,才不想卷到这些是非当中去。
    这烫手山芋袁耀宗更不想接,见韩铮又把山芋硬生生丢了回来,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见看起来笨嘴拙舌的韩铮再次抢道:“我知道你一定想说这些蟊贼出现在本将管辖的范围就应该由本将处理”,见袁耀宗努力点头,又道,“可是我只是负责沂王出京的安全,那个盗宝的小贼是你赶过来的,你要是不追,他就不会到这里来,就不会跳到那片密林里,就不会把那些黑衣人揪出来,所以追根究底还是你的错。”
    袁耀宗咂巴了一下嘴,哑口无言。
    韩铮笑嘿嘿的拍了拍袁耀宗的肩膀:“那本将就告辞了。”
    “等一下”,袁耀宗这个顺天府尹也不是白混出来的,略一想就明白了,他忙拽住住韩铮的袍角,“我差一点就被你绕进去了,这些黑衣人老早就躲在这片密林里了,明明是你失察渎职,怎么推到我身上来了?”
    韩铮的头比袁耀宗的还大,马上出言反驳,二人正唾沫横飞争执不下的时候,旁边却突然出现了几声怪叫。
    二人都是一惊,循声看去,却是那几名被抓的黑衣人先后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袁耀宗瘪起嘴别过脸去。
    韩铮一愣,大步流星走了过去,附身勘察了一名黑衣人的尸体,用手沾了沾他唇角紫黑粘稠的血迹,皱着脸道:“是七星散。”
    “七星散?”袁耀宗好奇地凑过去,“江湖上常用来灭口的毒药,六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身亡,看来这桩事情真是不简单呐”,说到后头,他声音渐渐放低了,几乎是自言自语,心中却暗暗庆幸,灭口灭的好,这样就无从查起了,省的还要把这些麻烦带进衙门里。
    韩铮的脸却皱成了包子,他跟袁耀宗不一样,整个京畿的安全都是由他负责的,眼下在他的地盘出现了这种蹊跷的事,绝不是几个小贼盗宝这么简单。江湖上的杀手埋伏在沂王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却好像并不是针对沂王,那他们埋伏在那里做什么呢?他原地溜达了几圈,忽然想起了北市的爆炸,眼睛一亮,立刻奔到道路旁边,低头仔细瞅了瞅。
    袁耀宗觉得有些苗头,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
    韩铮头也不抬:“这两边的泥土虽然做了掩埋,但仍有被翻过的痕迹,来人,将这两边给本将挖一遍。”
    禁军齐声应诺,纷纷拿起家伙撅了起来。
    袁耀宗眼睛贴到地面上,仔细瞅了瞅,果如他所说,不由心道,这韩水牛还真是人粗心不粗,这样的蛛丝马迹都被他发现了,难怪皇上这么倚重他。
    忽的,有人惊呼道:“是火药!”
    韩铮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泥坑中是一个酒缸大小方方正正用浅黄笺纸包裹的东西,外形与常走私的火药很相似,他凑近去闻了闻,确实有股火药的味道,但……好像还少些什么,他伸手揭开外层的封笺,一眼便看穿了里头的把戏,笑哼一声:“没有硝的火药也叫火药么?”
    袁耀宗一听没有危险,立刻跑了过去,好奇地道:“发现什么了?”
    “这里头的不过是些流碳”,韩铮想了想,“为什么有人要把假火药埋在这里呢?”
    他话音刚落,一名禁军疾步跑了过来,执礼道:“大人,其余未抓到的黑衣人也全部中毒身亡,共有五十二人。”
    “大人”,另一名禁军也呼哧呼哧跑了来,“城西那边也发生了杀人案,锦衣卫指挥使与副指挥使一齐带了四百余名锦衣卫包围了城西的一所暮园,说是诏狱逃犯被暮园里的人藏匿,结果两方大打出手,最后园子里的十名高手全部逃走,指挥使只抓住了园子的一个掌事冯宽和诏狱逃犯秦缺,已经全部押到诏狱了。”
    锦衣卫做事一向神秘,遮头遮脸的,这次怎么消息这么确切,韩铮问道:“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那名禁军笑道:“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韩铮和袁耀宗面面相觑。
    这一天的事也太离奇了,先是护国寺宝物失窃,紧接着跳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假火药,接着又是诏狱逃犯被捕,千头万绪,完全想不通。
    *
    梅府那边,刘承义与八名小厮已经换下了官兵服饰,而栊晴正在院子里好奇打量着手里的七祖舍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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