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董喜,梅荨三人一齐聊回了栖雪居,自从上回梅荨生病,栊晴与刘小挚就都搬来了这里,栊晴跟荨姐姐睡在碧纱橱内,刘小挚则睡在西边的盝顶耳房里。
    天色尚早,几人又都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刘小挚很自觉的跟着梅荨一道进了她的屋子,栊晴却有些不耐烦,挡在门口,气势汹汹地道:“回你自己的窝去,荨姐姐要歇息。”
    “荨姐姐中午从来不休息的好不好”,刘小挚使劲儿推开她撑在门框上的细胳膊,“大哥命令你让开,你要是不听话,以后我就再也不做好吃的给你吃了。”
    “不做拉倒,刘婶做的比你的好吃几万倍,我才不稀罕”,栊晴咬牙顶住门,“刘小挚你不是还要给李砚云绣荷包么,赶快去呀,赖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还在门口使劲儿,梅荨就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掮着两只玉色腰包,刘小挚也不闹了,盯着腰包,疑惑道:“荨姐姐,你这是要出远门么?”
    栊晴听他这么说,也转过身子去瞅了一番,然后抬起满是问号的脑袋问道:“姐姐,咱们要去哪儿啊,回苏州么?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啊?”
    “你的衣裳姐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梅荨微笑着揽着栊晴的肩,就要跨出门槛。
    这回轮到刘小挚展臂挡在门口了,他拧着两道秀眉,急道:“你们真的要回苏州呀,怎么走的这么急呀,我爹知道么?”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梅荨从他手指与门框间的缝隙处挤了出来。
    “那等一下我,我也要跟你们一齐走”,刘小挚一面说着,一面撒开脚丫子就往自己屋子里头奔,没一会儿又掮着一只葱绿色包裹冲了出来,嘿嘿笑道,“我们走吧。”
    “你收拾东西也忒快了吧”,栊晴朝他肩上的包袱瞅了瞅,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玩意,她好奇的走过去捏了捏,“银子啊,你带那么多银子干嘛?”
    “我这不是着急么,你们走的那么急,我哪有时间收拾东西,只好带多些银子,等路上再买衣裳干粮。”
    “你是猪脑子啊”,栊晴踮着脚戳了戳他的脑袋瓜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大家闺秀,就你这个花法,我们还没出京城的大门就被人家洗劫了,你懂不懂什么叫作低调呀,你是想显摆你们家有钱么?”
    刘小挚还没来得及反驳,梅荨就已先截道:“小挚,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没有机会帮姐姐的帮呀?”
    刘小挚努力的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帮我的忙呢?”
    “你要我帮忙就是对我能力的肯定,就是信任我,我要是帮你做好了事,那在老爹面前我就敢拍胸脯说话了,他再也不能骂我没出息了。”
    梅荨点点头,很认真的道:“姐姐现在就有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需要你的帮助,难度很大,你愿意帮我么?”
    “当然愿意”,刘小挚想都没想,拍的胸脯“砰砰”响,“上刀锅下油山都没有问题。”
    “话都说不对,还在这里吹牛”,栊晴操起手咕哝了一句。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气势”,梅荨拍了拍他的左肩,“我现在要跟栊晴出去避难,至于什么时候回呢,我也没把握,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包裹放回房里,把银子回归原位,然后去二门,到了那里你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啊?你不要我跟你一齐走啊。”
    “好了,我要吩咐你的都已经说完了,这回能不能保住梅府就全靠你了”,梅荨抿嘴向他投去了一个“保重”的眼神,然后搂着栊晴一径往后门去了。
    他歪着头思考了半晌,也没明白怎么回事,正要追过去再问清楚一点时,就见一个青衣小厮满头汗的跑了来:“小姐在里面么?出事了,我们挡不住了。”
    “出什么事了?”
    “门口来了好多好多的人,把咱们的府门围的跟铁桶一样,全都说要来拜访小姐,有的争得凶了还当街打了起来,我就是赶过来让小姐拿主意的。”
    刘小挚大张着嘴,愣了半晌在咕哝道:“这荨姐姐也太不讲义气了,明明知道京城的这些公子哥会堵过来问安乐公主的事儿,竟然瞒着我先溜号了,还说让我帮忙,根本就是拿我堵枪眼嘛。”
    “刘少爷,你说什么呢,你快去请小姐出来吧,不然咱们府的大门都要被他们掰下来了。”
    “别寻小姐了,她已经修成狐仙了,你寻不到的”,刘小挚气鼓鼓地道,“掰大门又怎么样,就算啃砖头了也得给我顶住咯。”
    小厮抓了抓后脑勺,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少爷,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哎呀,别抓,我自己走……”
    当刘小挚提溜着青衣小厮走到二门的时候,梅荨和栊晴已经出了后门,雇了辆马车朝城北方向驶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园子前头。
    园子十分疏阔,光院墙就几乎占了半条街,墙面有些泛黄,上头爬满了薜荔藤萝,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门前还有一棵合抱大柳树,透过丝丝翠罗可以看见上头石雕的四个字“洱泉山庄”。
    梅荨下了马车,与栊晴一道进了黑油的东南角门。
    刘掌柜从二门里迎出来,拱手施了一礼,道:“小姐,这里我都安排妥当了,咱们这所园子与荣王府隔的相当远,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隔得远那姐姐怎么去荣王府呀?这么长的地道你们打的到么?”栊晴眨巴着眼问道。
    “这么长的地道当然打不通”,刘掌柜一面走,一面道,“不过,渡过山庄后头那条河,就离荣王府很近了,河对岸是一大片茂密的丛林,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我已经派人在对岸打好了暗道,直接通到荣王府的内书房。”
    梅荨点点头道:“刘叔,你在前头带路,我现在就要去荣王府。”
    刘掌柜应了一声就带着她们往后门去了。
    刚出了后花园,还没走到西北角门就听见了后头“哗哗”的水流奔涛声,刘掌柜引着梅荨出了角门,往右边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指着岸边一棵大柳树道:“船就在这片芦苇荡里,即使到了冬季也能把船藏住,未免小姐走岔,我们特意以这棵柳树为标识,整个河岸,就只有这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柳树。”
    “这棵柳树跟门外的那棵一样大哦”,栊晴凑过去仔细瞅了瞅,还伸手好奇地摸了摸上头粗糙的树皮。
    刘掌柜将一截手指长的短哨递给梅荨:“小姐只要吹响这根短哨,我们的人就会划船出来载小姐过去。”
    “刘叔费心了”,梅荨接过短哨,搁在唇边吹了一下,声音脆亮如黄莺婉转,轻轻滑过河面。
    未几油绿簇密的芦苇荡就“窸窣”一阵响,紧接着一只双桨小船就驶了出来,稳当地停在了岸边,坐在船中撑船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箭袖劲衣,头上戴着箬笠,遮住了半张脸。
    栊晴猫着腰朝他的脸瞅去,抓抓后脑勺:“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
    那男子缓缓除下了头上的箬笠,露出了一张五官挺秀的脸,朝梅荨抿嘴淡笑。
    “阚育?”栊晴不由惊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