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妃深居简出,对后宫之事更是不闻不问之态,虽为一妃,却是与冷宫之人无异。
    非是重要场合,如今日这新年请安,否则,绝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样一个人,这时候却出来说了这大不韪的话,真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
    圣上和太后商议的事,她出来说不妥,不妥的应该是她吧,也对,这要是帝家这位封了公主,这婚事岂不是就算不了了之了?
    当朝皇子断没有娶当朝公主的道理。
    这下,大家突然又有些明白她的胆大妄为了,这感情是为了儿子豁出去了啊,都知道,帝家这位既是一个刺头,但也是一块大肥肉。
    瞧着昨天晚上的花火,那的多少银子丢进去啊。
    这不声不响的庆妃,原来是个城府的,闷着算计,这要是圣子那天登上大位,她还会这般与世无争的做派?
    “庆妃倒是说说,有何不妥啊?”太后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端着茶,神色不明不冷不热的问了句,可是说出话拉长了尾音。
    “启禀太后,这孩子与圣子尚有婚约在身,若封公主,这成亲之时如何告祭祖庙!”庆妃规规矩矩的跪着,简单的素雅的宫装如她人一样,一丝不苟,安静恰淡,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肃然。
    慧太后好似也没想到,庆妃会如此直接切入主题,反而弄的她想好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宫里,什么时候,这么直接了?
    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一样,一脸为难的放下茶盏,面上颇为失落,“人老了,就是容易忘事,竟是忘了这一茬,都怪本宫胡闹了,芷儿,快去圣帝那看看,旨意颁下去没…瞧我这一回来就办了糊涂事,还是在别院住的好…”
    满是自责的口吻,一脸着急的样子,弄的一屋子都跟着劝慰,反而办错事的像是庆妃了。
    嘴上说着办错事,说着糊涂,可堂上的庆妃一直跪着,却没有开口让人起来。
    这堂上虽然生了火暖和,可地上那是实打实的凉快,庆妃之前陪圣子跪了那么一出,这膝盖本就收了损,经不住长跪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装着急慌的出去,那样子好像是真的怕晚了一般,堂上本来还算祥和的气氛生了变化。
    玄凌心中冷笑,宫中女子,今日也算是见识了,莫不是都如此?进了这宫墙,穿上这宫装,就像穿上了戏服登了戏台一样,每一个人,都认真的扮演者自己或是自己,或是别人写的话本。
    可是,这是她们的台子,她们的戏,与她何干?她还困着呢。
    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庆妃,圣子的母妃,到是有些不一样,或许也是在演戏,可她至少,还算是演的耿直。
    这热闹,她无心奉陪了,天旨?下了又如何?这天家的旨意,还有天威可言吗?
    起身,在一片打量的目光中,走到庆妃旁边,将人扶起,好似真不知道什么规矩似的。“娘娘,天寒地冻,地上寒凉,听闻您腿上有疾,还是莫要贪凉了”
    庆妃呆呆的起来,起来之后才察觉不对,刚才扶她起来的手带了力道,所以她只是顺势就起来了,这…起来了,在跪下,不就是打这孩子的脸,让她为难吗?
    可是,这宫里自来是上位者不喊起,下面跪着的就不能起,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谁都不敢越过去的。
    庆妃僵住了,太后也僵住了,满屋子都僵了,她她…。她…
    就在大家都还僵着的时候,玄凌已将人扶着到了原先的位置,折身走回了堂中央,宫服上的盘凤随着她的走动,像是活了一般。
    贵气天成,一直冷眼旁观的清歌,心里突然闪过这么四个字,心里不承认的嫉妒,这会不加掩饰。
    这个帝玄凌,不需要任何加持,也不需要端着,养着、学着,更不需要那些听着贵气的头衔,她往哪一站,她就是矜贵的让人不敢亵渎。
    “谢太后与圣帝抬爱,然则玄凌不敢受,帝家一门乃东离叛后家眷,让九黎蒙受东离胁迫,险些挑起战事,玄凌身为帝家遗孤,一无功为社稷,二无恩于黎民,不敢受,也受不起公主之封,但太后为长者,长者心中遗憾,晚辈理应顾念,这一套宫装玄凌便受了,玄凌自幼深居山野,不知礼数,怕惊扰了各位贵人,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说完微微一礼,一片错愕中翩然而去。
    九黎的公主?天家舍得封,还的看她愿不愿,当年母后既拒,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母后不受,她怎敢有违母命?
    认真说来,她还是东离滴公主…九黎一个外封公主?还真看不上。
    虽不知道他们盘算着什么,可拒了总归没坏处,省的麻烦。
    堂上众人反应过来时,眼中徒留一抹绛红色的背影。
    直到从寿康宫散出,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总听说那帝玄凌如何嚣张、如何妄为,今日算是亲眼所见了,只是见过之后,感触太深了,反应不过来。
    “太后…这帝家孤女着实胆大包天,她…”慧太后身旁的嬷嬷芷桑扶着人,一脸愤愤,这么多年,谁敢这么忤逆太后。
    慧太后搭着她的手,缓缓坐下,像是想起什么,良久才道:“像啊,真相,果然是帝家的根,当年帝凤曦尚有帝家可靠,她呢…她当真以为,天家拿她没办法吗?”
    “太后说的对,不识抬举的,就该让她知道知道,不是谁跟前,都能横的。”
    “不,她不是横,她是真的没将哀家放在眼里,没将这九黎天家放在眼里,哀家不会看错,她是在为帝家愤愤不平,可她就不想想,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她能狂到什么时候?”
    慧太后端起茶盏,微微轻颤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绪。
    “太后和圣上也是太抬举她了,她这是想学着她那狂妄不可一世的姑姑?”现在可没帝家和先帝能护着,不知死活。
    眼中一抹厉色,“学吧,芷儿,别忘了,帝凤曦的下场。”哼!仔细着世上,谁真能活的那么招摇而安详一生的?谁也不行。
    帝凤曦不能,她帝玄凌又何德何能?
    “太后,这圣上的旨意,约莫快到帝府了,这事…”如何收场,难道那帝玄凌见旨不接?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太后的脸面她可以这般放肆的不顾,那天旨呢?
    慧太后喝了口茶,让身体平静下来,缓声道:“哀家也想知道,她如何收场,芷儿,那庆妃,这些年在宫中如何,去打听一下。”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
    这边,纳兰秦风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光旭想要提前知会一声都来不及,只能忧心忡忡看着同样莫名其妙的张敏去送旨,看来,这事纳兰秦风谁也没说,到底是为什么?绝不是无缘无故的,看来,他最近的多留意些宫里的动静。
    明明是一道封赐的旨意,却让人心里这般不安,光旭想不通,偷偷打量了一眼纳兰胤烨,自从帝府回来后,鲜少言语,更不知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经过这么几次折腾,这位圣上对他家小主子,怕是早已没了容忍之心,他的多加注意。
    光旭想的没错,纳兰秦风不光是没了容忍之心,还起了杀心。
    昨夜那一场盛世花火,就是对他这个九黎圣帝最大的辱没和挑衅。
    张敏拿着旨意,不知是怎么出的宫,还恍惚着,如果圣上让他送过来的是一杯鸩酒,他或许还能理解一些,封赐?
    “张舍人可是去帝府送旨?”帝简听的玄凌吩咐,轻功追赶而来。
    张敏停步,看着突然停在自己身前的小丫头,这不是…抬头望着不远的帝府,一脸纳闷,这帝玄凌的丫头怎么突然‘飞’了出来。
    “没错,正是去府上宣旨,府上大喜!”眉开眼笑,这送喜旨,总不能出岔子。
    “我家小姐让我来告诉舍人,不必去了,小姐已禀明太后,此事做罢,这个,我帮您送回去。”
    张敏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天旨已经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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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啥,那啥我想说啥来着,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