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晞闻声望去, 一道身影缓缓在外飘荡,声音如雷般洪亮。
    紫苏面上尴尬与抱歉之色互相交错,仔细端着谢晏晞的脸色,幽幽道:“陛下,那位是将军的远房表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还请皇上恕罪。”
    那位表妹向来与紫苏不和,她这种时候怎么会那么好心地跑来见她的女儿?
    紫苏心中念头飞快闪过,而谢晏晞也无多大兴致了解一个素昧平生的大小姐,话音落下,“既是如此,你与苏苏好好休息 ,以后有机会了就带她进宫和我见一见吧。”
    这是准许她带着女儿进宫面圣了?此话一出,紫苏神色激动,忍不住地低头示意,感激不尽的样子。
    而屋外的女声见里屋无人回应,心里憋着一股气,继续扬大声音喊着,然后华丽丽地被雪晴劝阻了,“表小姐,夫人与小小姐在里屋睡着呢 您这样大声嚷嚷,很容易吵醒了夫人与小小姐,而且外人看见了,还会以为表小姐是菜市场吵架的泼妇呢?”
    意有所指的话语成功激起院内下人的笑话,不过良好教养的他们,并不敢把自己的情绪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表小姐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颅内不断有火焰燃烧,血液到处在血管里流窜爆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看起来非常恐怖。
    “你一个贱婢……”话还没有说完,谢晏晞便带着自己的人出来了。墨起墨竺、天璇天玑神色一肃,返回到谢晏晞身旁,犹如坚固的磐石般 ,牢固又坚韧,表小姐一时之间有些瑟缩发抖,嘴唇动了动,满肚子的脏话全部咽了回去。
    谢晏晞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表小姐,搭着白露连翘的手,径直错过她,打道回府了。
    全程都没有给那位表小姐多余的眼神看。
    雪晴见状轻哼出声,“表小姐,夫人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可是并不需要表小姐这样挑拨离间的。”
    皇上?那个人竟是皇上?
    得知自己闯了祸,表小姐额头冷汗直流,脸色煞白,丝毫不见方才的得意洋洋。
    雪晴懒得与这位表小姐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进屋探望紫苏与鲁锦苏了。
    ……
    谢晏晞从鲁府出来之后,白露与连翘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意见了。首先是白露,她面带嫌弃,把刚才那个不懂事的表小姐批了一顿,“以前见她还是个大家小姐,我还以为只是她心直口快,不是存心让人难受,却不想,倒是个脑子愚笨的 ,存心让人不好过。”
    白露并非第一次到鲁启南府探望白露了,然而那位表小姐的表现一次比一次差劲。
    连翘紧接着也加入了批评表小姐的行当里,她愤愤不平道:“那位表小姐不就是仗着老夫人与将军怜悯她父母双亡,特意接来府里居住吗?对自己的表嫂这样的没大没小,该不会是想要爬上鲁将军的床榻上吧?”
    莫怪连翘把人想的龌龊,一般来说 ,表兄妹成亲,也是古往今来的旧事惯例。如今见表小姐无亲无故地住在自己表哥的府里,并且还对自己的表嫂恶言相向,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想歪啊。
    白露倒还好,没有质疑鲁启南对紫苏的心意,只就表小姐一事,她是万般瞧不上眼,“不管她是不是看上鲁将军,反正鲁将军都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的,紫苏姐姐才是名正言顺的夫人,她算哪根葱?”
    说起来,侍女们也甚少这样痛痛快快地表达自己的好恶了。以往顾忌着谢晏晞以及各位贵人的脸面,紫苏白露这些侍女说话时,都是留三分余地的,如今紫苏出宫嫁人有了孩子,还疑似被一个寄居的表小姐觊觎上自己的夫君。护犊子的心一起,连带着以往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原则全都抛之脑后了。
    等到她们把那位表小姐批的一无是处时,就发现谢晏晞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不置一词。白露悻悻地闭上嘴巴,而连翘活泼胆大,直言道:“陛下,方才那个小姐对您这样不客气,您怎么不问她的罪啊?”
    要知道表小姐刚刚一直在屋外大吵大闹的,直接把谢晏晞与紫苏叙旧的氛围吵没了,按照谢晏晞一贯原则,谁让她不痛快了,她就会找谁的麻烦。
    可是方才,谢晏晞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表小姐,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人了。
    连翘不明白 ,谢晏晞眼尾一跳,脸色如冰,淡淡道:“一个不懂事的千金大小姐,还需要我下马威吗?”
    的确 ,就是一个被宠坏的表小姐,如果谢晏晞亲自亮出身份,反而平白让人看轻了谢晏晞。且谢晏晞此次是微服私访 ,不适合大动干戈,压根要不适合教训表小姐,也就给她几计眼神警告,就足够让她忐忑不安过一个礼拜了。
    连翘语噎,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议论那位表小姐的事情了。
    难得出宫一趟,谢晏晞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宫。干脆绕了远道,亲自到璇玑太公主府里拜见太公主。
    太公主府里的下人对谢晏晞与白露几人非常熟悉,一见到她们来访,连忙热情地招呼带路,丝毫不见生。
    此时璇玑太公主与华国公正用着午膳,而前些日子刚刚回京的新城郡主谢昀也在这里,璇玑太公主见她们来了 吩咐下人多添一副碗筷。谢昀对过来探望的谢晏晞露出一丝微笑,热切道:“皇上大驾光临太公主府,令谢昀与爹娘,不胜惶恐啊。”
    闻听谢昀逗趣的话,谢晏晞翻了翻白眼 ,没好气道:“新城堂姐,难得在太公主府里见到你,你倒是开始打趣我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姑祖母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我这个当晚辈的 ,慰问慰问。没必要左一句右一句惶恐的。”
    不得不说,谢昀也好,又或者是谢晏晞,都是璇玑太公主最疼爱的人,华国公是她的夫君,同舟共济半生,谢道存是她的长子,严厉又不失疼爱,谢昀是她的小棉袄,从小到大宠到大的姑娘。如今一位贵为天子,另一位从千里迢迢的关州赶过来陪伴她,也算是有福气了。
    想着想着,璇玑太公主的眼前不禁浮现出过往的每一幕画面。谢昀听着谢晏晞的话,轻笑道:“新城不过是开个玩笑,看看皇上还会不会与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说说笑笑的?如今一看,堂妹还是堂妹,最多就是身份变了。”
    新城郡主谢昀一听到谢晏晞登基的消息后,吓了一跳,原以为她的那位堂妹就是个当辅国公主的,却不料,人家竟是冲着九五之尊的皇位去的。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方才谢昀看起来与谢晏晞有说有笑的,其实心里也没底,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故而才有方才那句“不胜惶恐”。
    不过得到谢晏晞的肯定回答后,谢昀的紧张与疏离一下子消失殆尽,面上亲切温柔地与谢晏晞谈天说地。
    华国公见状摇了摇头,“看来, 我们的这个女儿,与皇上很合得来呢,从刚刚进门到现在,嘴巴一直都没有停下的。”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件好事,谢晏晞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以往的亲朋好友面对她时,总会带着几分忐忑,而如今谢昀与谢晏晞谈笑风生 丝毫不受影响,也是间接地让其他人放心了好多。
    璇玑太公主闻言,挑了挑眉,夹起一块鸡肉放入他的碗中,说道:“你还操心昀儿呢,你看看你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要天天当没事人一样,酒要少喝,不该吃的东西就不要动。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小心我让你天天喝苦中药。”
    华国公没有其他毛病,唯独好酒与喜辣。以前年轻的华国公吃辣喝酒不在话下,经常出去外面与友人拼个你死我活,但由于华国公长时间的休息不规律、饮食方面也有所不规律,他的胃早就受了影响了,璇玑太公主很担心华国公的身子,给他开了滋补药方,想要让他的身子恢复健康。
    不过璇玑太公主显然低估了华国公的小顽童脾性,他不喜欢喝药,尤其这药还是苦的舌头都会发颤的那一种,他更加不喜欢喝。璇玑太公主都记不清,有多少次华国公偷偷倒掉药,然后被她发现,跑过来和她道歉,下次继续这样周而复始的流程。
    华国公讪讪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轻声对璇玑太公主道歉道:“抱歉啊,蕴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几次三番不好好喝药,拿你的话当成耳边风听。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这样做了。”
    华国公一派虔诚道歉的姿态,并不得让璇玑太公主满意,她冷哼一声,  把头扭过去,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说的话,孤要是真的信了,岂不是傻瓜笨蛋了?”
    璇玑太公主把华国公吃的死死的,自然也知道他那臭毛病。华国公无奈,爱妻不原谅他,他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另一头,谢昀与谢晏晞讨论到哪一国的美男子比较多时,谢昀拍了拍胸口,眸中闪闪发亮,似有主意,“堂妹啊,我和你说,前段时间我去了西域的某个小国,那里盛产美女俊男, 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姿容绝世,看得我都有些目不转睛了。”
    垂涎欲滴,这个词非常适合形容此时此刻的谢昀。谢晏晞嘴角一抽,扬起一抹微笑,问道:“哦?新城堂姐是看上那里面的人了?”
    谢昀感觉谢晏晞这句话问的有些奇怪,尴尬地摆了摆手,否认了,“哪里有啊?即便他们长得俊,也不是我的菜啊,而且我也不喜欢那里的人天天扭着腰勾引人啊。”
    不同地方的风俗是不一样的, 谢昀所说的那个小国,向来喜欢以自己的容貌为武器,勾引无数痴男怨女为他们疯狂,也正是如此,谢昀才没有对他们动那一丝丝心。
    长得再好看,但凡心思不正,也就大打折扣了。
    谢昀看得很开,而谢晏晞对这些所谓的美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嘛, 前段时间某个人的请求,与她眼前的这位新城郡主可就息息相关了 。
    谢晏晞随即眉开眼笑,恰似不经意地提到:“哎呦呦,新城堂姐啊,你有没有对未来夫婿的想法啊?”
    “夫婿?没有啊,”谢昀对婚嫁一事一点也不上心,“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不幸福吗?干嘛要给自己不痛快 ,天天伺候夫君公婆,而且还要贤良淑德地替夫君养好小妾庶子庶女 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风流,我在家里操持家务 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啊。”
    谢昀的年纪在宗室贵女中显然是比较大的那一批,如今的她依然活泼美艳, 青春靓丽,一点都看不出即将步入四十这个门槛的女子,脸上所固有的焦虑头疼 。
    谢昀在外面游历了大江南北、山川河流、湖泊雪景,等等。这些景色每看一次,谢昀都会由衷地感到欢喜,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她尚未成亲世子的条件下车里的。
    出嫁生子 女人的下半辈子相当于被固定住了,谢昀并不想过这种枯燥无聊的生活 ,而且说实话 ,女人有时候还要辛辛苦苦操持家务 ,到头来自己的夫君都不一定对自己感恩戴德。女人一老,有些时候自己都会发生一些不美好的变化 变成一个当初自己都鄙夷唾弃的贵妇人。
    与其受婆家与未来夫婿的气,还不如自己一辈子不成亲 ,出去外面走走,那该多好。
    谢昀就是抱着这种想法 ,才会直到现在婚事都没有影子。璇玑太公主与华国公在朝中身份斐然,一旦谢昀下降给哪户高门大户里,都会无比地受到礼遇。
    相对的,谢昀日后的幸福自由全看自己的夫婿人品如何了。这种不确定性, 谢昀赌也不敢赌,索性主动与璇玑太公主、华国公表明态度,出去外面游山玩水,不看金陵贵妇的脸色。
    谢昀眨了眨眼,态度表达得很明确,而谢晏晞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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