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儿眨巴眨巴眼睛,在心中大呼意外。他连做梦都没料到,邱海居然真的酬到了钱。
    呵,这个废物还挺有本事的。果真是小鸡不尿尿,各走各的道。
    不过,既然对方把钱掏出来了,他便不能言而无信。况且,这么多钱摆在眼前,他也舍不得拒绝。只不过,这样一来,稍微有点儿对不住兄弟。
    昨天在酒桌上,他把胸膛拍得挺响,保证一定办妥这件事儿。结果,没给人家办成。
    他沈三儿答应过的事儿,从来没掉过链子,今儿这是头一遭。说实话,心里还挺愧疚的。
    他挠了挠下巴,表情纠结地回过头,瞥了一眼冯大奎。
    中年人咂了咂嘴,也没话可讲了。
    沈三儿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将手伸进裤兜,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团来。
    他将纸团展开,捋巴了几下之后,递给邱海:
    “喏,欠条。”
    男人接过来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没错,这确实是他亲手写下的字据。
    这才伸出粗糙而黝黑的大手,把三千块递了过去。
    此时此刻,邱海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心中百感交集,不禁有些后怕。
    真是好险啊!幸亏还有这一线出路。要不然,为了这小小一方纸条,不仅会失去外甥女,还得卖掉房子和地。下一步,就是妻离子散,无家可归。
    他欻欻几下,将纸条撕了个粉碎,向半空中一扬。
    望着如雪片一般,缓缓散落在风中的纸片,邱海暗暗发誓:
    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都是无稽之谈。今后,凡是和赌博沾边儿的东西,他再也不碰了。
    沈三儿办事仔细,耐心地数了好几遍,才把钱收好。转回头,冲身边的人使了个颜色。
    手下人会意,替青竹解开了绳子:“你走吧!小丫头片子,运气不错啊!”
    啊,得救了。终于摆脱了傻子,不用去他家当童养媳了。
    青竹往左右看了看,长长松了口气。
    “咋样,你没受伤吧?”邱海前后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没有,好着呢!”青竹摇摇头,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过去,邱海不常主动跟她说话。她还以为,舅舅跟舅妈一样,不太喜欢自己。
    如今看来,一直是她误解了。从今天的事儿上,她可以清楚得感受到,舅舅对她的关心。
    尽管看上去,她大大咧咧,好像对啥都不往心里去。实际上,在亲人面前,她也有心思缜密,脆弱敏感的一面。
    邱海没有为了还债,就直接将她送走。而且很多事情,都在替她考虑。
    舅舅重视这份亲情,不希望她离开这个家,又担心日后见不到她,才会不止一次阻拦。甚至为了护着她,跟舅妈起了争执。
    她被欺负,舅舅几次试图过来帮忙……
    这一切,青竹都是看在眼里,并且记在了心中。
    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果然,共同经历一些事儿,面对一些困难,跨过高高的坎儿,才更容易体现出,这份亲情的可贵。
    虽然姥姥跟舅妈,不像舅舅那么护着她,但她也没有觉得不满。
    自己一个当小辈的,无论长辈做得对不对,也不该由她来指责。天底下,就没这个道理。
    更何况,老人家身体不好。她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姥姥能健康平安,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至于舅妈曲淑芬,跟她没血缘关系。帮她是人情,不帮那是本分,谁也不该谁的,她没必要挑理。
    青竹的这些想法,并不是被家庭教育出来的。
    家里的三个长辈,一个整天非打即骂,一个不经常在家,还有一个年老体弱,根本没人给她讲道理。
    她之所以拥有现在的人生观,完全要归功于隔壁的那位老人。
    近几年,托于奶奶的福,她阅读了不少好书,也听到了很多好故事。
    潜移默化之下,就培养成了这么个既善良、勤劳,又淳朴、孝顺的好孩子。
    与那些窝里横,外头怂的人相反,她一向尊重长辈,在家里受了委屈,总能宽慰自己,从来没记过仇。
    同时,青竹又是睚眦必报的。若是被外面的人欺负了,她总是清晰地记在心里,逮到机会就加倍还回去。
    当然,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跟其他同龄孩子一样,也有调皮的时候。偶尔,还爱耍个小聪明,说点儿小谎什么的。
    虽然观点未必都对,但性格方面,没有大的缺失。总体来看,这棵小树并没长歪。
    此刻,青竹回到了亲人身边,自然感到满心欢喜。不过,傻子心里可不乐意了。他皱起一张小脸,委屈至极地看向父亲:
    “爹,媳妇儿又要飞了。这是咋回事呀?不是已经说好,要带她回家了吗?”
    “我的眼珠儿,你别难过。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努力。”
    冯大奎见不得儿子伤心,便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声安抚道,“过几天,我再替你想别的办法。”
    还想着下次?真会做梦。
    青竹瞥了冯大奎一眼,眸中寒芒闪烁,充满了不屑。
    她相信,经过这件事之后,舅舅不会再上当了。而且,收了何老板的钱,她马上就进城去了。
    这一走,虽然和亲人不能见面,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摆脱父子俩的纠缠。
    到时候,他们到哪儿去找她?就算傻子家趁几个钱,也毕竟是山里人。她就不信了,自己进城之后,父子俩还有本事找得到她!
    “我们之间的账,今儿就算两清了。要是想借钱的话,以后还可以找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后会有期。”
    说完,沈三儿冲邱家人拱了拱手。
    邱海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想,这辈子,咱们是无缘相见了。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邱海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再朝你借一分钱。”
    “没错,走好不送,后会无期。”曲淑芬白了他一眼,犹如赶瘟神一般地说。
    可笑,一个放高利贷的小混混,还学古人行礼。这假模假式的,装文人给谁看呢!
    “以后麻烦你,离我家大海远点儿,别来找他了。”许珍珠用拐杖撑住身体,一脸厌恶地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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