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是宁府那位老太太的娘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就记得自己姓白,家是哪的都不记得,哪里来的娘家。
    这话把白氏给气了个仰倒。
    宁弯弯却还有下句呢:“你要羡慕我娘,就让你那好闺女也向着娘家,变着法的给您老挣钱,这不就得了!就怕是人家不乐意呢!人家是整天都惦记着从咱家抠点东西到他们家去呢!不带您这么双标的,闺女那样的,却要媳妇这样的,你可别忘了,你就我爹这么一个儿子,等您老了躺床上动不了了,可全指着我娘伺候您呢!”
    结果把白氏又给气的直喊心口疼。
    “你说你奶都多大年纪了,你老跟她置什么气,她说啥你就当听不见就成了,再把她给气出个好歹!”
    宁怀运扶额,头疼,一个两个的没一个他能管得了的,他在这俩祖宗跟前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我把她气出个好歹?”宁弯弯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是她闺女挑拨的好吧?人家扇完风拍拍屁股走了,我奶就这么傻兮兮的上当了,给人家当枪手,让人家牵着鼻子走!要不是我给她怼回去,她还以为自己是多明白事儿的人呢!哦,跟我大舅舅一起做生意就是我娘贴补娘家了?那这生意要是跟我二姑做,是不是得算她贴补闺女?就我二姑那样的,别人不知道我奶能不知道吗?她能给咱一家人留口吃的吗?还不全进了他们老庞家的腰包里了,合着我奶想要的就是这结果呗?”
    白氏这下真给气的心口疼了。
    一疼就疼到了中秋。
    临近中秋,宁家照例又给庄户们发了一波福利。
    还是按人头,每人两块月饼,一斤猪肉,外带两个大肉包子。
    这年头一户十几口子不算多,所以是听起来少,真发下去一家可也不老少的东西,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往家里拎。
    惹的村民们又是艳羡不已。
    在铺子里干活的更是每人多给了一斤月饼,一罐子菜籽油,外带一只鸡。
    油那可是太金贵了,又惹的庄户们眼红不已。
    居然还成了一个羡慕链了。
    中秋节这几天还多了不老少往二蛋家送礼的,都期盼着下回有啥活能想到自己。
    二蛋那也是不敢托大的,直说那手脚勤快的,老实本分的自然是有啥活都先想着他。
    那心术不正,爱偷懒耍滑的就甭想这个事了!
    这么一来庄户里边有些个品行不好的也都收敛了起来。
    中秋节不光是要给庄户们发福利,该来往的人情那也是不能少。
    比如里正家,还有镇上刘捕头那里,宁怀运跟亭长原本是没什么交情的。
    可是从交税粮的时候知县巡视白沙镇后两家就拉扯上了。
    亭长那也是先送来了节礼,虽然就两斤月饼吧,那回礼也是不能少了的。
    还有就是宁二姑家,宁弯弯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姑姑,那亲戚就是亲戚,又没断道,该拉扯还是得拉扯着。
    更不要说庞秀才还是自己哥哥的老师,那礼还得比别家的多出一倍来才合适。
    按理说宁二姑那也该回娘家送节礼来的,但可能是前段时间闹的不愉快,人家就是没来。
    就让俩儿子拎了两斤月饼来了。
    宁弯弯一看,还是自家送过去的那两包!
    “我爹让我娘重新去买些东西送来,我娘不愿意,结果俩人越说越上头,我娘就啥都不给了,我爹也没法子,就这两包月饼还是我爹硬从我娘手里头抢下来的,你没看那油纸都破了,他俩这会子估摸还吵吵着呢!我晚上不回去了,免得被当池鱼给殃及了!”
    庞坦大咧咧的瘫坐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青苹果就啃,一边啃一边跟宁弯弯解释。
    榻上庞九思在围观祁千尘跟宁匪月下棋。
    中秋是除了春节最大的传统节日,私塾里也是放了好几天的假。
    宁弯弯也是替庞秀才默哀了一把,这娶了个高门大院的媳妇,估摸着也是忍出习惯来了,夫纲是难振了!
    “对了,妹儿啊,我娘准备给我哥说媳妇呢!”
    庞坦把苹果核随便一扔,也很随便的说着。
    庞九思正看的入神,闻言就看了他一眼:“你别瞎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
    庞九思其实也才十六七岁,不过成亲也是需要过程的,说媒的时候挑挑拣拣,在定亲,成婚,历时两三年也是正常的。
    他这个年纪张罗起来,到了十八九岁就差不多了。
    “嗯,准备说谁家的闺女呢?”
    宁弯弯随意的问着,还假装无意的碰了祁千尘一下。
    祁千尘一愣,差点落下去的棋子就收了回来。
    仔细再一看吓一跳,这一子落下可是死局了,偷偷瞟了宁弯弯一眼,他的脸不由就红了。
    宁匪月也淡淡的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没说话。
    “你娘那能瞧得上咱这的乡下丫头吗?”
    宁弯弯全当没看见这俩人的动作,坐过去跟庞坦聊天。
    “我娘说要去县城托媒人给我哥说门好亲事呢!但是我爹不同意,我爹非说要等我哥考到功名之后在成亲,不然更没心思读书了,而且就算是考不上也不要城里的那些娇小姐,娶回来啥都不会干的,我们家可养不起!”
    庞坦噼里啪啦的全倒了出来,把庞九思又说红了脸。
    “你快闭嘴吧!怎么话那么多!”
    “我哪里话多了?这不都是咱爹咱娘说的!咱爹咱娘那还不是为了这还吵吵了一天呢!”
    庞坦这个二货,那是什么都往外说的。
    宁弯弯都不用问就知道自己二姑肯定是胜利者。
    庞秀才这也是吃够了城里娇小姐的苦,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不过宁弯弯觉得他要还跟以前那样被骂两句就怂了,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庞九思为了让自己弟弟不要再提这事,忙转移了话题。
    “千尘,这眼瞅着院试就要开始了,匪月我是不担心的,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院试就是考秀才,考中了就等于是从私塾毕业了,可以去书院里听大儒的月课,接受考校。
    为将来考举人打基础了。
    这个时候就要正式的比拼家底子了。
    县里的书院叫县学,入门就是生员,也就是秀才,三年里每年免费在冬夏两季各有一次月课,也就是农闲的时候。
    这种时代重视农业,凡事都要考虑不跟农事相冲。
    讲课的也都是有学问的大儒,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受益匪浅的。
    县学平时也授课,但是是有偿的,能上得起的那自然不是一般人家。
    县学上面还有府学,府学自然是在府城,是专门给举人授课的地方,坐镇的基本都是进士出身。
    当然,家里有钱有势的,比如宁府里那位大爷,不就在府城里学习呢,虽然是秀才功名,却也是进得去。
    祁千尘一听九思这么问,脸就又红了。
    “我……我也不知道!”
    庞九思甚是忧伤:“我只恨我这脑子不好使,辜负了我爹对我的期望。”
    “九思哥哥,你那就是不开窍,不知道归纳重点!”
    宁弯弯活过三辈子,自然也就上了三辈子的学,从女官一对一教学,到贵族学校,再到九年制义务教育都学过,自然是对怎么学习效率高是门清。
    学习好的人跟学习差的,那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学习好的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关键点在哪,效率自然是高。
    反观学习差的,你就是把重点给他标出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会是重点。
    “归纳……重点?”
    果然,庞九思是理解不了这四个字的意思的。
    这个时候的夫子八成自己也不会这种科学学习的方法。
    宁匪月一手捏着宽袖,另一只手落下一子。
    “就如这棋,你要能看见哪个子是决定胜负的,而不是只盯着前面故布疑阵的……千尘,你又输了!”
    祁千尘把手里的棋子都扔进了竹制的棋篓里。
    “不跟你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要不是脾气好,都要输急眼了。
    瞧着庞九思还在那思考呢,宁弯弯就道:“学霸笔记知道不?你把我哥的书拿回去,看看他的注释比在私塾夫子讲的还受益匪浅呢!还要学着自己归纳。”
    “学霸?”庞坦一阵大笑:“这个词好!那我这样的是啥?”
    “学渣!还是废掉没用的渣渣!”宁弯弯翻白眼。
    庞坦就不乐意了。
    “我怎么就渣了?怎么就没用了?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一个小毛孩根本不懂我的境界!”
    “我呸!就你还有境界呢?打算二出新高度呢?”
    宁弯弯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庞坦撸袖子站起来,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反了你了,还敢骂你哥了!”
    “骂你咋滴!”宁弯弯那也是不甘示弱,插着腰道:“你还要打我呢!这可是我家!厉害的你吧!”
    庞坦哪是要打她,就是逗她玩呢。
    这一站起来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排着队进来的庄户。
    那些庄户肩膀上都扛着麻袋,进来就把麻袋放到地上,解开,把里面白花花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啥玩意啊?瞧着有点像芦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