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继见顾昀不挑不拣给多少吃多少,怕撑死他,不知不觉停了手,顾昀吃光了碗里的菜后,放下筷子抹抹嘴。
    “饱了?”
    “饱了。”
    “回去后有话好好说啊,别乱发脾气。”
    “说什么?”
    “啊?!”
    “出了这门我就失忆,回去要我说什么?”
    “嘿!你真让我刮目相看,闷不吭声的吃饱了,就想到这么个主意?”
    “不然怎么办?回去跟白蔻摊牌?剥夺她现有的权力?堵死她给自己换取自由的机会?你知道人在失去一切希望只剩绝望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吗?明天你就见不着我了。”
    “我还以为你这是吃饱了打算回去摊牌也好做个饱死鬼呢。”
    “我的人生如此美好,我却要自寻死路,我有病啊?”
    “那就是说你想通了,等你婚后就放白蔻去工场?”
    “我没这么说过。”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问,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你也不能否认白蔻的这个盘算是极好的,对不对?没有人受到损失,而我们之前担心你婚后少夫人与白蔻相处不了的隐忧现在看来都是杞人忧天一场笑话。”
    “怎么没损失?我将在未来的某一天丢个人这不叫损失?”
    “那你就跟白蔻添乱嘛,分散她的精力,让她照顾不到工场。”
    “更不行!我现在是皇商,工场有半点不好都是我担责,我活腻了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再请几个能干的掌柜把白蔻换掉,夺她的权,把她留在内宅侍候你。”
    “那不又回到一开始说的?生路被堵,与圣人的密约无法达成,希望破灭,结果岂不还是我倒霉,她恼羞成怒起来,可能会捅我十七八刀,也可能会让我死得更痛苦。”
    宫长继万般同情地摇摇头,“既然你一切心知肚明,那就不要挣扎了,接受白蔻随时离开你的这个事实吧。”
    顾昀拉长着脸,软绵绵地瘫坐在椅子上,“我不想接受。”
    “可惜,你说了不算。”
    “我要喝酒。”
    “你喝了一壶,不给。”
    “小气。”顾昀不满地噘起嘴。
    宫长继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你不是长我一辈么?”
    “你要不要脸?”
    “给我酒。”顾昀嘴巴噘得能挂二两猪油,作势起身去拿,宫长继一把摁住他。
    “好好好好,怕了你了,坐着,我去拿。”
    宫长继起身到放茶盘的条案前,从温酒器中拿了一壶新的,顺手又放进去一壶,然后回到桌前摆好酒杯,给顾昀筛满一杯。
    “喝吧,喝吧,一醉解千愁,明日醒来愁更愁。”
    “闭嘴。”顾昀抓起酒杯喝个干净。
    “嘿,脾气不小。”宫长继忍住想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再来,喝醉了回家睡觉。”顾昀把空杯咣地往桌上一撴。
    “你以前才说过白蔻讨厌侍候醉鬼,你小心醉醺醺回去被她嫌弃。”
    “她敢!”顾昀霸气地一瞪眼,瞬间就又泄了气,苦着一张脸看着宫长继,“她真敢。”
    看着顾昀的可怜相,宫长继很想忍住,但实在忍不住,笑趴在了桌上,眼泪都笑出来了。
    “哎呦喂,谁来救救我,我快笑死了。”宫长继揉着眼睛努力坐直身子,“你将来怎么办哟,顾昀顾大世子喂。”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咯。”
    “要人命哦。”
    “我正烦着呢,别说了,陪我喝酒。”
    “好~~~,陪你喝。”
    宫长继提起酒壶给两人都筛满酒,就着桌上的菜推杯换盏,天南地北的瞎聊,就是不提与白蔻相关的话题,连商队去春水堡这一路上见识的风土人情都没提过。
    顾昀想一醉方休,但宫长继没有如他的愿,喝到他醉眼迷蒙但神智还有几分清醒的时候就唤来小厮送他回家,只要左右搀扶着顾昀他就能自己走,不至于真的抬回去。
    钟鸣院里,这一晚上白蔻与手下丫头们饱餐了一顿烤肉,还用烤炉做了烤猪蹄,用了很多辛香料,做了个重口味版的,趁热剔骨刮肉,装了几盘子,其中一盘送去荣恩堂说是世子孝敬的,剩下的大家一起分了,己诚堂的丫头们趁着老爷夫人都在老太君那边,纷纷过来沾了光,一个个都吃得嘴角流油,大呼过瘾。
    她们这边饱餐一顿才回到各自屋里歇息,诚郡王府的小厮们就送了顾昀回来,丫头们连忙预备热水和煮解酒茶,服侍少爷洗浴及解酒。
    白蔻抱着手站在卧室里,只动嘴不动手,指挥着丫头们分头行动,在等待浴室的时候,妙儿和飞花把少爷扒得身上只剩一条牛鼻裈,就算喝多了,撒手撒脚地倒在床上,少年肢体的美,还是美的。
    浴室准备完毕后,妙儿和飞花左右搀扶着少爷送过去,才走到步入式衣柜那里,她俩就被赶了回来,顾昀一个人歪歪斜斜地去泡澡,只听着水声哗啦啦作响,丫头们探头一看,人已经安全地坐进了浴桶里。
    白蔻吩咐丫头们守着,她去小厨房看看解酒茶。
    顾昀在热汤里泡得脑袋发晕,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这泡澡的缘故,总之再坐下去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吐了,于是爬出来草草地擦干水,只在腰间围条浴巾就大摇大摆地回了卧室,妙儿和飞花围着他仔细地擦干他头发和身上的水渍,又送上茶水给他漱口,去去嘴里的酒味,接着去小厨房转告白管事,顺便拿解酒茶。
    白蔻带着解酒茶步入卧室,顾昀依旧没穿衣裳,腰间围着他的大浴巾,闭着眼睛坐在暖烘烘的床上,妙儿站在他面前给他按摩脑袋,缓解他的头疼。
    听见白蔻进来的脚步声,顾昀睁开眼睛,挥退妙儿,看着白蔻放下茶盘,把解酒茶递到自己面前。
    “喝吧,喝完了好好睡一觉。”
    “不要。”
    “真不要?”
    “不要。”
    “不喝算了,反正难受的是您自己。”白蔻还真不多劝,今年开始满十八周岁的男孩子是彻头彻尾的青年人了,他不乐意,白蔻自然闭嘴。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世子,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顾昀突然翻脸,指着白蔻鼻子就大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