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影的确有些本事,第二天慕容麟就能下床处理朝政了。
    慕容齐松了口气,虽然是东方影治好的慕容麟,还是对沈柏说,他之前给出的条件依然作数,只要他在位,南襄会一直跟昭陵保持睦邻友好的关系。
    东方影对沈柏还是有敌意,并没有向慕容齐和慕容麟说沈柏的提议,沈柏也没在意。
    制香术的危害有多深重,东方家比谁都更清楚,他们愿意将皇族之位拱手相让,就算没有向世人公示东方家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却也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但还是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可见人的贪婪有多可怕。
    沈柏想要让制香术在南襄国完全消失踪迹,这是在让所有人和人性对抗。
    顾恒舟愿意承受诅咒换她重生,如果在那之前,她也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顾恒舟重新活过来,哪怕是万劫不复,她也是愿意承受的。
    所以制香术不可能断绝,就算一时销声匿迹,总会有人想尽千方百计找到古方让制香术重现。
    既然清除不了,沈柏只能想办法尽可能让它走上一条勉强算是正确的道路。
    眼下沈柏比较在意的还是洛璃说的被换灵的事,她试着跟慕容齐提了一下,慕容齐果然如洛璃所说,性情和在昭陵的时候有些变化,暴躁了不少,沈柏刚提了一句,他便讳莫如深的打断话题,说那只是洛璃的胡言乱语,还警告沈柏不要插手慕容家的家事。
    沈柏没跟慕容齐对着干,晚上和顾恒舟一起去了趟牢房,才过了几日,缘君的头发全白了,他养的那些魂灵全都被放出,元气大伤,容颜迅速苍老,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关于给洛璃换灵的事他没否认,但具体是为谁换的灵,他不肯说,只告诉沈柏,制香术一直都是逆天而为的术法,一旦施展绝无回头的余地,所以就算他们知道和洛璃换灵的人是谁,他们也无力改变什么。
    沈柏不死心,回宫之后又找了东方影一次,东方影给出来的答案和缘君无异,不止换灵术,所有制香术都是没有办法解除的。
    就像东方影并不是真的治好了慕容麟,而是缓解了他的疼痛,让他最后的时间不要过得太痛苦罢了。
    听到这个结果,沈柏胸口有点堵,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洛璃真相,犹豫许久,从原本打算给卫如昭的那串佛珠里拿了一颗出来,花时间把它雕刻成一颗滚珠送给洛璃,撒谎骗洛璃那颗滚珠能护她和小公主不受邪祟侵扰。
    听说那是鸢灵树的木料做的,洛璃很开心,对沈柏再三道谢。
    三日后,缘君的罪行被公之于众,并判处当街问斩的刑罚。
    处决当天,沈柏去观刑,发现城中百姓大多数并不觉得大快人心,反而有些惋惜,好像觉得这么好的制香师就这样被斩杀了是一件不好的事,而那些被他残害的那些无辜的人才是应死之人。
    沈柏冷眼看着,突然觉得有点悲哀,好像这两百年里,整个南襄的百姓都被制香术给荼毒了。
    缘君的死讯很快在南襄传播开来,成为南襄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沈柏和慕容轩在城中转了转,发现普通百姓对缘君的死都没有太大的感受。
    毕竟制香师在南襄的待遇很高,除了世家大族,普通百姓几乎根本没有能力用到制香术,他们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新鲜,缘君可是制香术出现以后,第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制香师啊。
    世家大族的人是不会到街头巷尾参与这种讨论的,但大家的讨论中从来不会少了他们,听说缘君死后,有好些个找缘君种过香的世家大族都慌了,他们高价招揽新的制香师,有的家族甚至为了抢夺制香师而发生了争执。
    传言的版本有十好几种,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沈柏都不怎么信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缘君的死对世家大族影响不小。
    这般持续下去,南襄只怕要出大乱。
    不过沈柏不是南襄国人,如今连制香术都只勉强入门,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先帮顾恒舟解除悲喜面的诅咒是最重要的。
    又在南溪待了两天,慕容麟也没再痛了,沈柏和卫如昭再度辞行,许是因为有东方影同行,慕容麟的态度好了不少,送了不少珍品让沈柏带回昭陵。
    亲眼见过慕容麟承受病痛的模样,慕容轩沉稳了不少,临走之前,特意到驿站送了沈柏两坛好酒,邀沈柏日后再到南襄做客。
    沈柏谢过,用鸢灵树剩下的木屑做了个香囊给慕容轩做纪念。
    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人坐着马车低调的回昭陵。
    到了秋冬交替的季节,南襄各地还很暖和,但也进入了雨季,反正不赶时间,一行人走走停停,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到逸陵城。
    和来时不一样,这一次东方擎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城中百姓也是夹道欢迎,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柏他们是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大统领呢。
    城主府早就得了信,一进府就看到各处张灯结彩,东方擎设了盛宴为沈柏和卫如昭接风。
    他虽然是东方家的家主,但没有研习制香术,也看不到顾恒舟和沈七,卫如昭又沉默寡言,东方擎只打了个招呼,便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沈柏身上。
    沈柏有问必答,把遇到东方翎和东方梦晚的事也都说了。
    之前慕容齐说东方影天不怕地不怕,叛逆得很,但在云裳和东方擎面前,他的锋芒还是收敛了许多,也知道要保持安静不能随便说话。
    得知云裳被废了内丹,东方擎眼底闪过惋惜,毕竟云裳心性沉稳,扛得住事也降得住手下那些年少轻狂的制香师,东方影还不足以担此重任,云裳这个时候废了内丹,对东方家多多少少会有冲击。
    不过东方家这些年经历的风雨多了去了,东方擎很快恢复如常,安慰了云裳一番,又亲自向沈柏道谢,谢她能够答应东方翎的请求,为东方家善后。
    沈柏没说自己是为了解除悲喜面的诅咒,大大方方承了东方擎的谢,又不动声色的告了东方影一状,东方影试图为自己辩驳,被沈柏伶牙俐齿的绕进去,被东方擎呵斥了一番。
    沈柏抱着酒杯笑得像只狐狸,年轻人啊,太轻狂了总是不好,她也是为了让他少走一点弯路。
    这顿饭吃得最高兴的就是沈柏,她贪杯,多喝了一点,离席的时候看着还挺清醒的,被下人带进屋以后,就没骨头似的往地上栽去。
    栽到一半,腰间不出意料横过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整个人被捞进一个清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宽厚怀抱。
    沈柏藏好唇角的笑,完全卸了力道挂在顾恒舟手臂上,小声哼唧:“咦?怎么多了只手?”
    顾恒舟直接把她捞起来放到床上,正要撤身离开,脖子被勾住,染着馥郁酒香的人随之扑来,顾恒舟下意识的偏头,柔软的唇瓣压在唇角,悲喜面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顾恒舟瞳孔微缩,想推开沈柏,沈柏却更快的抱紧他的脖子,碾上他的唇。
    她像是喝醉了耍酒疯要轻薄姑娘的登徒子,毫无章法的想要攻开城门,顾恒舟眉心一皱,眼眸发冷,沈柏贴着他的唇齿呢喃:“顾兄,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我就只亲两下,不做别的,好不好?”
    她示弱,撒娇,甚至用上了哀求的招数。
    按理,顾恒舟是会心软的,但悲喜面发出的尖锐叫声像是一把把刀准确无误的插在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忘记自己现在的容颜有多狰狞可怖。
    没有提醒,顾恒舟一下子消失不见,沈柏陡然失了支撑,跌到床下,手肘被重重磕了一下。
    沈柏痛得低低的嘶了一声,沈七迈着小短腿走过来,睁着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沈柏,讷讷的说:“你们吃……吃人。”
    沈柏翻了个白眼说:“你才吃人。”
    沈七记得沈柏之前不让他吃魂灵,怕沈柏克扣他的香饼,特别认真的反驳:“我好久没吃人了,你不能乱说。”
    沈柏坐回床上,揉着手肘说:“行,你也不吃人,快出去看看你爹躲哪儿去了,都认识两辈子的老夫老妻了,醉酒来点情趣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躲起来是几个意思?”
    沈七没出去,飞到床上坐在沈柏身边,说:“他走了。”
    “我知道他走了,这不是让你看看他走哪儿去了吗。”沈柏顺口回答,答完心里咯噔一下,沈七抱住她的胳膊,奶声奶气的说:“娘亲,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如果有人要跟你打架,我也一定会挡在你前面的,你千万别为那个臭男人生气难过,好不好?”
    沈柏戳了下他的脸颊,认真纠正:“那是你爹,对他尊敬点,谁教你说他是臭男人的?”
    沈七不说话,只用脸蛋儿蹭沈柏的胳膊,勉强算是在安慰沈柏。
    沈柏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甘心,带着沈七去找卫如昭,刚进门还没开口说话,卫如昭便老神在在的说:“我早就说过了,一切皆有因果,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沈柏:“……”
    舅舅,你知道自己离秃驴只差一头头发了吗?
    沈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了自己房间,第二天果然没再看到顾恒舟,沈七又扒在她胳膊上不动弹了。
    东方擎之前说要给沈柏伐些木料,沈柏以为有个十来根木材就够了,没想到东方擎相当大方,让人一口气伐了百来根,光是马车就用了十来辆,比沈柏来南襄的时候还要壮观。
    要把这百来根木料运回瀚京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沈柏有点想拒绝,东方擎早就考虑到这些问题,从东方家调派了五十名护院帮忙运输,沈柏什么都不用管。
    人家家主都这么说了,沈柏也不再拒绝,大大方方的同意。
    又在逸陵歇了两日,第三日才启程回昭陵,云裳留在城主府,卫如昭本来也没打算回昭陵,便也暂住在城主府,只有东方影跟沈柏一道回去。
    人少了,沈柏也没心思在路上瞎溜达,直接换了男装骑马回昭陵,好在两人都不是话少的人,一路上斗着嘴,时间过得也很快。
    在南襄边境换水路回昭陵,顺着河流往上,两地的温差很快显露出来,昭陵已经入了冬,风里卷着寒意,很是凛冽。
    不知是不是有制香术护体,东方影一点没觉得冷,所以等船停靠在昭陵码头,沈柏只给自己买了一身冬衣换上,没买东方影的。
    他们到昭陵的时候是傍晚,城中官员没有接到通知出来迎接,两人在客栈住下,吃饭的时候,沈柏无意中听说有人受伤了,没听得太详细,让伙计送热水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
    伙计说春末夏初的时候,远烽郡和漠州都受了很严重的旱灾,朝廷免了三地今年的赋税,还要从湘南各州征调粮食过去赈灾,刚好有贪官想借机捞一笔,没想到把这些百姓压榨得太狠了,有人起义反抗,朝廷从睦州调兵镇压,没想到叛军中有个人身手很不错,竟然把睦州来的校尉打成了重伤。
    沈柏听得眼皮不住的跳,现在的睦州校尉不就是顾恒舟吗,那受了重伤的人也是他?
    这些事在昭陵闹得沸沸扬扬,伙计还在不住的感叹官民之间紧张的关系,就被沈柏揪住脖子追问:“睦州那位校尉在哪儿受伤的?现在何处疗养?”
    伙计被沈柏吓到,惊疑不定的说了灵州二字。
    沈柏没心思住客栈了,让东方影立刻跟自己去灵州,东方影懒洋洋的不肯走,沈柏也不管他,自己从马厩牵了马就往灵州赶。
    离灵州越近,关于顾恒舟受伤的消息就越多,有人说他是在混战之中突然栽下马去的,也有人说他是被人暗算中了毒,还有人说他是不小心中了一箭,反正不管如何,顾恒舟是落马受了伤,被人紧急送到灵州之后,昏迷数日,惊动京中,还派了不少御医到灵州为他诊治。
    传言向来都是不可信的,但顾恒舟受了重伤是确凿无疑的。
    沈柏马不停蹄的赶了五日路才到灵州,踩着宵禁的点进城,她直接亮明身份,让守城的将士带自己去州府府邸。
    灵州是昭陵第二繁华的城池,州府府邸自然也比一般人的更气派,门口的大石狮子比沈柏还高了足足半个脑袋。
    赶了这么久的路,沈柏一身风尘仆仆,没到这里的时候,她一心惦记着顾恒舟的伤,真到了跟前,却突然生了怯意。
    她知道灵梦是假的,但想到在灵梦里发生过的事,沈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恒舟。
    在州府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沈柏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去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时辰有些晚了,客栈伙计送了热水和饭菜来就去休息了,沈柏没什么胃口,胡乱扒了几口饭,飞快的洗完澡把自己扔到床上。
    这几天忙着赶路,沈七香饼也吃得少,好不容易住下,沈柏给他吃了一块儿,他好像也累了,吃完香饼就躺在旁边呼呼大睡。
    沈柏戳戳他的脸蛋儿,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扑棱着蹬了下腿儿,找到沈柏的手臂抱住。
    沈柏不闹他了,叹着气说:“连你爹去哪儿了都不知道,真是白养你这个傻儿子了。”
    沈七当然不会回应,沈柏把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正想好好理一理思绪,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已经熄了灯,这个时辰外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走动,沈柏立刻警惕起来,抱着沈七起床,从换下来的衣服里摸到匕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
    脚步声在门口就停了,来人一直没什么动静,沈柏绷着身子站了一会儿,脚就冷得不行,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动静不小,沈柏想掩饰也没办法,连忙拉开门想夺得先机,手腕被紧紧抓住,而后腰上一紧,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苦涩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沈柏看见顾恒舟冷硬的面部轮廓,心里松了口气,身子却没放松下来。
    不自觉的,她在抗拒他的接触。
    顾恒舟拥着她进了屋,她只穿着里衣里裤,透过薄薄的衣衫,顾恒舟很容易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直接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住。
    沈柏还没反应过来,顾恒舟就退开,用火折子点了油灯。
    昏黄的光亮瞬间盈了满室,将两人的眉眼都映照清晰。
    沈柏脸上还有几分错愕,顾恒舟则是完全的冷沉,数月不见,他看上去更加沉稳有魄力了,却也多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漠。
    若是没有那场梦,没有看到戴着悲喜面的顾恒舟,再次相见,沈柏应该会撒泼打滚特别不要脸的黏着他的。
    但现在,两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互相看着,却有种相顾无言的尴尬。
    良久,还是沈柏忍不住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顾……恒舟,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本来想叫顾兄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上一世的那个人才是顾兄,眼前这个,只是镇国公世子顾恒舟。
    顾恒舟周身的气质本就冷沉,听到沈柏那句话以后,薄唇便抿成了直线,如同刀刃,一不留神就会伤人。
    顶着这样一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沈柏还是有点犯怵,而且仔细想想,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毕竟是她先招惹他,强行把他认成顾兄的。
    想到这里,沈柏又有点心虚。
    她垂眸避开顾恒舟的目光,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顾恒舟突然开口,问:“既然到了灵州,为什么不住州府?”
    “我没打算在灵州久留,所以不想兴师动众。”沈柏毫不犹豫的回答,想起他刚才身手敏捷,猜想身上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按捺着没有追问他的伤势,轻声说,“南襄已经决定跟昭陵重新互通商贸往来了,不过往来运输很麻烦,要卖什么货品过去还要好好挑选一番。”
    沈柏干巴巴的扯到正事,没曾想顾恒舟不按常理出牌,沉沉的问:“你后来怎么没写信回来了?”
    从出发去南襄,沈柏三天两头的就会给顾恒舟写信,但灵梦之后,她就再也没写过了,如此算来,竟然也有一个多月了。
    沈柏舔舔唇,有种自己是负心汉,被姑娘逮着当面控诉的错觉。
    她咽咽口水,说:“我看你也没有回信,怕你军务繁忙,所以就没写了,而且成天都是那些事,翻来覆去的说也没什么意思,是吧。”
    “有意思。”顾恒舟说,沈柏笑着点点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眼眸微睁,顾恒舟掀眸定定的看着她,郑重地说:“以后我会回信。”
    所以,你要继续写信给我。
    听出顾恒舟的言下之意,沈柏有点傻眼,怎么几个月不见,顾兄就变得有点……黏人了?
    沈柏一时没能适应顾恒舟的转变,顾恒舟突然站起身,伸手开始解腰带。
    这要是放在以前,沈柏只怕立刻两眼放光扑上去,但这会儿沈柏接受不了,抱住被子舌头打结,巴巴地问:“顾兄,你……你要做什么?”
    顾恒舟没回答,动作麻利的脱了衣服放在桌上,将胸口缠着的纱布露出来。
    他问:“你听说我受伤了吗?”
    沈柏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这么直白的逼问自己,撒谎的话说不出口,沈柏只能点点头。
    她就是听说他受伤了,才日夜兼程的赶路来灵州啊。
    顾恒舟没问她为什么明知他受了伤却不第一时间赶去看他,只平静的阐述:“我伤得有点重,当时明明可以躲开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受控制,然后就被当胸刺了一剑,御医说如果那剑再偏两寸,我当场就该去见阎王了。”
    御医都这样说,那肯定是伤得很重而且很凶险了。
    沈柏心尖微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恒舟又说:“现在虽然能下地走动,但御医让我不要久站久坐,不然伤口会崩裂,很疼。”
    顾恒舟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自己亲口说疼呢。
    沈柏喉咙发哽,屋里又静默了好一会儿,顾恒舟再度开口:“我从州府府衙一路走过来的,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刚刚还被你撞了一下。”
    说到这里,顾恒舟停顿了一下,而后哑着声说:“沈柏,我现在伤口疼。”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沈柏要是还不懂就是傻子了。
    她后知后觉的从床上蹦起来,讷讷的看着顾恒舟问:“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顾恒舟没有客气,走到床边,不过他没有急着躺下,而是伸手把沈柏放到床上。
    沈柏下意识的想起身,顾恒舟摁住她的肩膀说:“别闹,伤口会裂开。”
    沈柏躺下不动了,顺便把沈七拨到床角,顾恒舟脱了鞋和衣躺在沈柏旁边,沈柏身体很僵,有点不敢动弹,好在顾恒舟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把沈柏冷冰冰的脚压在腿下暖着。
    沈柏没有睡意,灵梦虽然是假的,但在梦里发生的一切她记得很清楚,包括她怀孕以后,和顾恒舟几次在床上发生的事。
    以前想着那些事她的脸会发热心会狂跳不止,现在想到却只剩下心痛。
    她忘不了她在梦里受的那些委屈。
    顾恒舟的呼吸平稳,躺了好一会儿,沈柏以为他睡着了,忍不住翻了个身看着他,屋里黑漆漆的,只模模糊糊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颚。
    沈柏眼眶有点发热,胸口也堵得厉害,顾恒舟突然开口问:“睡不着吗?”
    沈柏吓了一跳,她都差点伸手去摸他了。
    沈柏缩回爪子,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怕一开口让顾恒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平缓的呼吸,明明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亲密的挨在一起,中间却好像隔着千山万壑。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恒舟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受伤之后昏迷了五天,昏迷期间,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听到这句话,沈柏的身子瞬间紧绷,她和顾恒舟隔得很近,顾恒舟肯定能立刻察觉出来,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继续道:“我梦见我们成亲了,住在之前我给你买的那个院子里,你怀了身孕,但我成日忙着军务,没有时间陪你。”
    沈柏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顾恒舟竟然也入了灵梦,还记得在里面发生的一切。
    顾恒舟继续说:“不仅如此,我还被逼着娶了那个叫苏潋秋的女子,以平妻身份抬她进了大统领府,你一点也没怨恨我,还说要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但后来你生了一个死胎,为了不让你难过,我骗了你。”
    沈柏喉咙堵得厉害,说不出话来,顾恒舟也没再说后来的事,只伸手抱住沈柏,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沉沉的问:“沈柏,你也知道那只是梦,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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