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烟和春曦一起肩扛着那只沉甸甸的麻袋,朝着卡车的方向走去了。春曦祈求道:“求你不要管了!你快闪开吧。这不是你们女人能干的活。你不要给我添乱了!”
    细烟咬着牙,从牙缝里逼出了声音,道:“我愿意!我累死也愿意!我说过,这辈子,我都要和你同甘共苦!这点儿苦算什么呢!”
    此时,春霖已经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那些苦力们也都停下了各自手里的活,看着眼前的热闹。春曦和细烟把麻袋扛到了卡车跟前,春霖急忙上前帮忙。细烟喘息了几口,道:“我们走!离开这里!”
    工头已经通知了老板。老板走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细烟,笑道:“真是女中巾帼!看得出,你对你老公很心疼!我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像你一样!”
    细烟道:“我男人丢了钱包,所以沦落成了苦力。如今,我们要回去了。”
    老板叫工头给春霖和春曦算完了工钱。细烟接过了钱,笑道:“这些钱很有纪念意义!”说完,便在春曦的肩头上拍了几下子,道:“伙计!你说呢!”
    春曦叹息道:“也算是一场生活经历吧。”
    三个人离开了码头,去了一家上档次的大饭店里。春曦和春霖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随着细烟去了外面的馆子里。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春霖和春曦都随着工友们一起吃喝。如今,俩人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真的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细烟看着俩人吃饭,心里五味陈杂。她端起高脚酒杯,喝了一口红酒,道:“你可真傻,你为什么不给我发电报呢。我要是早点儿赶来,你们岂能受这么多的苦!”
    春曦道:“我怎么能靠着女人呢?本来,我们再干两天,就能坐船回去了。这段经历虽然苦痛,可毕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我们自小养尊处优的惯了,吃点儿苦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细烟道:“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你们的东西是不是被抢走了……”
    春曦看了春霖一眼。春霖只顾着喝酒,一声不吭。春曦道:“没错!那天,我们坐飞机来这里,还没有下飞机,我们的皮箱就被人抢走了!那伙人是大帅府的人!他们肯定是陆懋琦派来的!”顿了顿,问道:“细烟,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香港做苦力的呢?谁告诉你的?”
    细烟道:“我来之前,接到了你妈的电话。她把你们的情况说了一遍,要我立即来香港找你们!”
    春曦道:“我猜肯定是妈的意思。”
    春霖问道:“家里没有事情吧?我们已经很倒霉了!”
    细烟摇了摇头,道:“妈没有跟我说家里面的事情,她只催着我来接你们回去。”
    春曦道:“我们马上赶回去吧。从这里到上海,还要两晚上呢。但愿家里没有什么事情。”
    春霖道:“我也很担心家里!那个混账军阀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细烟道:“等吃完饭,我们就去买船票。走之前,春曦还是先给家里发一封电报吧。”
    春曦点了点头。三人吃完饭,去了邮电所。春霖给家里发了一封电报,把平安无事、即将返回香港的事情说了一遍。三人随即便赶到了码头,买好了当晚回上海的船票。
    在上海,曹家已经和法国总领事做成了生意。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洋人真有本事,把一箱子的金条送到了曹太太的手里。洋人来之前,长安提议请银行的人来帮忙验看。曹太太给熟人打了个电话,请来了一家银行的经理。那位经理验看以后,告诉曹太太,那些金条都是货真价实的。
    曹太太已经订好了一桌子的饭菜,专门邀请那洋人和经理留下吃饭。那顿饭,洋人吃的很愉快。长安陪着,说了好多感激的话。那位经理有事先回去了。曹太太趁机说起了春曦被大帅府的人抢劫的事情。
    洋人听说以后,表示了很大的愤慨。他当即答应曹太太和长安,亲自去找陆懋琦过问此事。曹太太告诉那洋人,事情要是能办成、挽回曹家的损失,她愿意拿出其中的一部分钱答谢洋人。等那洋人走了以后,曹太太和长安都互相安慰着,等着洋人能带来好消息。
    当晚,俩人收到了春霖发来的电报。婆媳俩人知道春霖即将返回上海的消息,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曹太太道:“苏细烟还算是个爽利的人。”
    长安道:“只要春霖和春曦能平安回来就好。这几天,我简直茶饭不思,晚上压根就睡不着。”
    曹太太道:“我也是。等俩人回来,我们还是不要责怪他们了!本来,这件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春霖和春曦白白的受了一场惊吓,还跟着受了好几天的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春曦要是有什么愿意,他只管说吧。我不会和他计较的!”
    长安道:“但愿那洋人能治得住陆懋琦。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曹太太叹息道:“我们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说完,便叫张妈和祝妈收拾餐桌。她上楼回房躺着了。长安没有跟着上楼。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琢磨着心事。假如那洋人办不到,她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别的办法了。
    那晚,陆懋琦回到了家里。晓儿上前接着,问道:“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吧。”
    懋琦叹息道:“刚才,法国总领事亲自去了我那里!他竟然为了曹家的事情!”
    晓儿道:“曹家只剩下他一根救命稻草了,肯定会抓住不放的。你虽然身为大帅,可毕竟要听那洋人的!”
    懋琦皱着眉头,冷笑道:“曹家的金条都在我的手里。那洋人能有什么办法?刚才,我跟他说了,我压根就不知道曹家的事情,肯定有道上的人冒充我们大帅府的人干的!”
    晓儿道:“那洋人怎么说呢?他肯定不会相信的。”
    懋琦道:“他即便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好说歹说,总算让他先回去了。我看他那副样子,肯定不打算死心的。所以,我做好了和他扯皮的准备!”
    晓儿道:“你一定要小心。将来,你肯定还会用到那个洋人的!”
    懋琦冷笑道:“那洋人分明想着从中捞到好处。我猜,这肯定是曹太太和姚长安的主意。否则,那洋人岂能那么的替她们卖命呢!”
    晓儿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不变的道理。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试着放一放手。”
    懋琦生气的道:“我为什么要放手!我辛辛苦苦弄到的东西,为什么要老老实实的送回去。反正东西在我的手里,那洋人能有什么办法?他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他干掉!”
    晓儿吓得捂住了嘴,道:“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呀!你刚当上大帅不久,很多人都眼红,随时准备给你拆台呢!”
    懋琦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完,便吹着口哨上楼换衣服了。晓儿心事重重的坐在楼下的客厅的沙发上。她觉得,曹太太和姚长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是那个姚长安,肯定会想出办法的。她不由得替懋琦感到担忧。可是,她又不是不知道懋琦的脾气。他认准的事情肯定会坚持到底的!
    在曹公馆里,长安接到了那洋人打去的电话。那洋人把懋琦的生硬态度告诉了长安,他要长安和曹太太继续等消息。这件事情,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长安放下电话,愤然起身。她走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陆懋琦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东西既然已经被他抢走了,他岂能轻易的交出来呢?
    长安的心里拿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她就照着计划行事。此时,她决定把洋人的话告诉婆婆。于是,她上楼了,敲开了婆婆的房门!
    翌日清晨,长安早早的就起来了。曹太太也跟着起来了。她很担心的问道:“能行吗?”
    长安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了!不管行不行,我都要去试一试。”
    曹太太道:“你可一定要仔细。”
    长安答应道:“妈放心吧。我肯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的!你在家里等着洋人的电话,说不定他想出办法了呢!”说完,便匆匆的出门了。
    曹太太心事重重的看着长安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长安出了公馆的大门,拦住了一辆洋车,要车夫送她去一家私人印刷厂。
    她来到印刷厂之后,见到了老板。那家印刷厂是这位姓景的老板一手成立的。平时,他负责印刷几家报社的报纸。当然,他为了盈利,也帮着一些人印刷香艳的小说和广告。他看到长安走进了办公室,知道长安肯定有事情求他。他仔细的打量着长安,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
    长安笑道:“久仰景老板的大名。今儿有幸见到景老板!”
    景老板笑问道:“请问这位太太有什么事情吗?”说完,便热情的让座,叫工人端来咖啡。
    长安坐在了沙发上,笑道:“我想请景老板印刷传单!”
    景老板问道:“哪方面的传单?”
    长安走到了景老板的身前,低声说了一会儿。景老板吓得面色煞白,道:“太太,我们可不敢得罪大帅府的人。陆懋琦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断掉我的厂子的。”
    长安从提包里摸出了一只红丝绒盒子,送到了景老板的跟前。景老板打开了那只红丝绒盒子,看到里面躺着一对缅甸玉镯子。长安笑道:“景老板的夫人肯定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这幅名贵的缅甸玉镯子也只有您太太戴上才能光彩照人!所以,请景老板替我转交给姐姐!这是我们曹家的一份心意!”
    景老板摩挲着那对缅甸玉镯子,听到了长安的奉承话,欢喜的眉飞色舞。他低声说道:“我答应帮忙。可你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真的要掉脑袋的。”
    长安安慰道:“景老板请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去说半个字的。因为,这件事情也关系到我们曹家的切身利益。上海滩的私人印刷厂很多,陆懋琦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一家给我帮的忙呢?我完全可以说,我们是拜托香港的印刷厂帮的忙!我家先生和小叔子正好去了香港!这件事情,陆懋琦的心里很清楚!”
    景老板听完以后,终于觉得放心了。长安把昨晚写好的文稿交给了他。景老板要长安明天早上来取印刷品。今晚上,他会亲自监督工人们秘密印刷的。
    长安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起身告辞了。景老板把长安送了出去,看着她坐着洋车走了。
    长安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回去的路上,她在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等到她回到曹家的时候,看到曹太太正在客厅里来回的踱步呢。她看到长安进来了,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长安点了点头。曹太太道:“刚才,你出门以后,我琢磨着你昨晚上的话,觉得我们必须要把事情搞大!否则,单凭我们和那洋人,根本没办法和陆懋琦抗衡!”
    长安道:“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么办了!”
    曹太太道:“明天,春霖和春曦就回来了。俩人只要能平安到家,我的这颗悬着的心就踏实了!”
    长安道:“妈放心,俩人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曹太太道:“刚才,我给教会医院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张成的病。他没有事情,正在休养。”
    长安道:“我这就去商号里。如今,管家住院了,那头的事情没有人照应。”
    曹太太道:“你去吧。我在家里等着洋人的电话。中午的时候,我叫张妈顺路给你送饭。”
    长安道:“好!我现在就去。”说着,便叫小厮准备好了汽车。她来到了商号里,把张成住院的消息告诉了伙计们。她叮嘱伙计们,一切照旧。按照曹太太的吩咐,商号照旧关门谢客。她去了地下室,把里面剩下的古董又清查了一遍。她锁好地下室的门,独自一人来到了二楼的小会客室里。
    她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街景。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呐喊声。她朝远处看着,发现那里有一群学生,正高举着标语口号,缓缓的行进着。那些学生们正在做抗日宣传。长安看着那副情境,琢磨着心事。明天早上,她拿到传单以后,完全可以请学生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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