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将将站起身,门外却迈进个端着红漆盘的丫头。
    丫头见两位客人摆出个要出房门的姿态,不由一愣,望向自家主母。
    王夫人笑道:“原本听闻你二人经营着胭脂铺子,或许熟悉蜂蜡。昨儿自家山上正好出产了一批蜂蜡,想让你二人帮着掌掌眼,看一看成色。”
    猫儿听闻,好奇道:“夫人这蜂场的买卖,可是新近两年才开始?”
    王夫人道:“正是呢。此前出产的蜂蜡极少,挑挑拣拣都送了人。今年才扩大了产量。”
    猫儿点点头,向丫头招招手。
    丫头忙忙将红漆盘端到她面前,掀开盖布,将三四个碗碟中盛放的蜂蜡给猫儿瞧。
    猫儿一个个望去,轻轻捏起一个个闻过,却摇摇头,指着其中两味道:
    “这两种成色普通,送往药铺里也只能卖个普通价码,适合送去点心铺子。
    若说用于胭脂,余下这味又太过粘稠,若要加进胭脂里,融化等工序便要加人手,本钱便要增加。”
    王夫人见她一席话里瞬间将人工投入都加了进去,更加相信她买卖人的背景,忙道:“蜂场过上两日还会割蜜,小王夫人可愿去瞧瞧?”
    猫儿却又抚一抚额角。
    萧定晔忙向王夫人扌包拳道:“此事明日再商议,拙荆大病初愈,只能先歇着。”
    话毕,不容王夫人置喙,已揽着猫儿匆匆离开。
    书房里一时只余下王家主母和贴身丫头。
    丫头低声道:“这小王夫人看着年轻,架子可真大。也不知她是有多么家大业大……”
    王夫人缓缓一笑:
    “我们自家同旁人做买卖,又何时好说话了?这就是小家小户和大户人家的区别。
    大户人家能将买卖支撑大,定然是有严格的章程。我们大晏有名的胭脂铺子有哪些?”
    她心中思忖了半晌,道:“这两人是北边的口音,铺子只怕也开在北边。若是南边,买卖做大,怎么可能在江宁没住处?”
    ……
    客房里,猫儿换过外裳,坐在梳妆镜前唉声叹气。
    萧定晔笑道:“不过八百两银子,夜里为夫忙活一点,就能赚回来。”
    猫儿被逗的扑哧一笑,转头勾着他颈子道:“说的像是你要去青楼赚银子。”
    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道:“你这个皮相,一夜里赚八百两,也是成的。”
    她转身坐去床畔,低声道:“你说,这八百两能可能将王夫人那块大鱼钓起来?”
    他思忖道:“先让她信了我们,后续再向她打探消息,才不会突兀。便是这八百两不成,她不还打上了同你做蜂蜡买卖的主意?”
    猫儿点点头:“若真能和她搭上买卖,让她想法子往衢州送一趟货。届时,即便是小罗那头送信不成,这位王夫人也能为我所用。可惜了那殷大人……”
    他低声道:“不怕,夜里我再出去探探,看看江宁究竟是个什么局面。”
    一晃到了夜里,萧定晔换过一身黑衣,转头同猫儿道:“你好好歇息,莫等我。我怕是要等天明才回来。”
    她想起白日看到江宁严查的形势,心中担忧:“你莫再去赌坊,那里龙蛇混杂。左右现下我们手里还有些银子,不缺那几百两。”
    她正色望着他道:
    “我知道你除了赢钱,定然还想顺便去赌坊打探消息。可现下我们已经搭上了王夫人,你便莫冒险。
    如若官府正正好往赌坊里放了人,发现你四处打听消息,你我定然要暴露。”
    他抚一抚她面颊,道:“听媳妇儿的,为夫便先不去赌坊,只往府衙四周探一探。”
    她忙忙点头:“快去快回,你不回来我不睡,偏偏要等你。”
    他微微一笑,低声道:“那你便乖乖等我……”
    掀开帘子,听了听外间动静,消失在江宁潮湿的暗夜中。
    四更时分,房门倏地轻响。
    猫儿忙将房门拉开道缝。
    萧定晔带着一身寒气挤进来。
    她忙倒了一杯热茶送去他手边,趁着他饮茶的当口先检查了一番他可有伤处。
    他饮过茶,低声道:“莫担心,没受伤。”
    转身解下黑衣藏好,顺势便拉着猫儿躺进暖烘烘的被窝里,方道:“江宁怕真的在追拿什么江洋大盗,整个府衙暗哨极多,从前堂到后宅,不下二十处。”
    猫儿着急道:“他们可发现了你?”
    萧定晔摇摇头:“虽说未发现,可数回险些暴露。殷大人当年便管着宫里的暗卫,这么多年宝刀未老,所有暗哨布置的详略得当,十分惊人。”
    猫儿奇道:“难道那江洋大盗是要攻击府衙?否则殷大人怎会将自家地盘护的固若金汤?”
    他点点头:“现下看来,只有这一种解释。殷大人要捉拿的人,必然是动了府衙的人。可又是什么人,能令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殷大人这般重视,能一连九个月都不放松警惕?”
    他在猫儿额上印下一吻,低声道:“王夫人这条线要加快,先从她口中打探个大概。”
    翌日用过早饭,萧定晔表演着外出谈买卖的戏份,实则窝在一处茶楼饮茶。
    猫儿无聊,进了内宅前去同王夫人说话。
    两人本都姓王,兼着猫儿此前送过的簪子示好,再兼猫儿对蜂蜡颇有些研究,女人之间的友谊迅速缔结。
    此时猫儿站在王家的花园边上,探手摘了一朵腊梅在手,却兴致缺缺,面上并无多少神采。
    王夫人笑道:“小王夫人小小年纪,又同夫君蜜里调油,哪里有什么烦恼值得拉着脸?”
    猫儿叹口气,道:“你我皆是买卖之人,该知什么事情阻拦了我等赚银子,便是头等的烦恼。”
    她撕扯下一片腊梅花瓣,郁郁道:
    “不瞒夫人,我同夫君从北边来,原是听闻江宁富庶,想要在江宁盘下几处铺子,以江宁为中心,打开胭脂买卖的在南边的路子。
    此前也差人来过江宁,办事的人皆言江宁好。可此回我与夫君前来所见所闻,却不是那么回事。”
    王夫人笑道:“说江宁不好的,我却是第一回听闻。你倒是说说,江宁何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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