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回失误,猫儿拨乱反正,重心将腰牌的获取渠道设立为吴公公。
    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情怀,她画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妆。
    一路陪伴她的,还有明珠。
    她盘算着,以寻求更大的庇护山头为幌子带着明珠过来,由明珠帮着引开小太监,而她自己则进入房里诱惑吴公公要出门牌子。如此该是有些胜算。
    沿途她恳切问了明珠一回:“我这样的姿色,会有太监想同我对食吗?”
    她的伤风还极严重,说话间,清鼻涕已流到唇边。她滋溜一声吸上去,期待着明珠的回答。
    明珠讪讪一笑:“原本会的……”如果没有清鼻涕的话。
    猫儿却以为明珠指的是她同皇上的桃色绯闻。她一叹气:“皇上同我真的无事。我那日……是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明珠固然知道事情原委,却也要装作不知道,揶揄她:“衣裳一遇水,竟然就此化去,真是神奇。”
    猫儿讪讪一笑:“确然有些匪夷所思……”
    正值未时,掖庭一排厢房极为安静,只偶尔传来歇晌的呼噜声。
    吴公公房门外,守着听差的小太监一颠一颠打着瞌睡。
    猫儿向明珠使个眼色,明珠便按猫儿此前的交代上前,一把勾住小太监的颈子,娇滴滴念一句:“哥哥,我们去那边说话……”
    猫儿向她竖一个大拇指,深吸一口气,推开吴公公的房。
    午间清净,老太监前一息还在打呼噜,下一息便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起身,见来者是猫儿,满腹的怒火立时消失,精神抖擞下了炕,抬手抱拳恭贺:“姑姑可算是脱离了苦海,自此就要一飞冲天,伴君左右。”
    猫儿一笑,放任了谣言传播,大刀金马上前跨坐在椅上,一伸手:“皇上想吃糖葫芦,命我出宫,扛一大棍回来。”还不麻溜的把腰牌取下来?
    吴公公一呆:“这……”
    这算什么御书房情话?
    他的眼中满是审视,看猫儿的目光像是在看一部荒诞的折子戏。
    她只得讪讪一笑:“嘿嘿,同公公说笑,活跃一下气氛。”
    吴公公立刻抹了一把汗:“气氛极好,姑姑用不着再费心。等姑姑晋位了,千万莫忘记……”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唇边已竖了一只花香扑鼻的纤纤玉指。
    玉指主人那张精致小脸离他不到一尺,眼中含着浓浓哀愁,挺直鼻梁下汪着一条清鼻涕,红唇轻启,幽幽道:“可是,奴家心中,只有一个人……”
    她眼睫翩然,缓缓问向他:“你可知,奴家记挂的是谁?”
    吴公公一愣,又一急:“可千万不能够,你跟了皇上,怎能惦记五殿下。”
    她摇摇头,继续幽幽然:“那个人,曾日日惦记奴吃不吃的饱……”
    吴公公:“五福?可他才八岁……”
    猫儿再一摇头,复幽幽然:“那个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吴公公:“司撵局的高公公?他赶马赶的再好,也要近七十。”
    这人,怎么这么迟钝。猫儿一摇头,恶狠狠道:“你,是你,姑奶奶白日、夜里心心念的都是你!”
    她复又换上含羞笑脸,瞟一眼他腰间的对牌,眼中春水泛滥:“你瞧瞧我,可能入你眼?”
    房中一霎那静寂下来,只有她吸鼻涕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滋溜。
    滋溜。
    下一刻,眼前这位年近五旬的吴公公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我的姑奶奶,求求你饶过我,若是皇上知道,我的脑袋瓜立刻得搬家……”
    猫儿:“公公你起来……滋溜……滋溜滋溜……”
    吴公公:“求你离咱家远些……你鼻涕掉我头发里了……”
    在同吴公公拉扯了数个回合都扶不起他时,猫儿的袖中,无奈的滑出了一个无盖粉底。
    *——*——*
    又一个夜晚来临。
    外间月光如水清澈。
    正殿房门静悄悄开了道缝,猫儿闪身进去,一把捂住五福的嘴,在他惊醒时,凑在他耳畔极快道:“是我。莫再尿尿。”
    缺了窗户纸的窗棂外投射进几缕月光。五福顶着两颗眼屎,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原来胡姑姑夜班三更登堂入室,并不是梦游啊。
    猫儿向他努努下巴:“识字吗?”
    他郁郁一摇头:“家中贫寒……”
    猫儿一笑:“真好。”
    她将粉底递到他面前:“照这个图案刻。四日可成?”中秋节宴后,围猎便要启程。满打满算,不过剩下不足五日时间。
    于她来说,虽然等围猎众人离宫后她再逃,时间更充足。可是,如果在围猎众人启程当日混乱出宫,则胜算要更大一些。
    此时五福借着月光将粉底上印下的字迹和图案看清楚,笃定点头:“四日够了。”
    猫儿在他脸颊吧嗒一口,蹭了他一脸清鼻涕,叮嘱他:“这是我召唤阿哥的法器木牌,连春杏、秋兰都不能知道。这个重任我就交给你,你在正殿莫出来,好好刻牌子。饭由姑姑亲自送进来。可成?”
    五福一拍胸口:“姑姑和阎罗王,但请放心。”
    废殿这两日的彩妆生产效率有所降低。
    明珠同春杏忙了两日,去各处院子摘红花。
    五福躲进正殿,偷偷忙着猫儿交给的活。
    磨珍珠粉的重担落在了白才人一人身上。好在午时用过饭,浣衣局的秋兰前来,终于为白才人分走了一半。
    而妆品买卖的东家,胡猫儿,此时无暇参与生产妆粉,却忙着穿针引线。
    她在缝一个布袋,扁扁的,长长的。
    到时候装了珍珠,往腰上一缠,手持对牌,就能泰然自若走出宫门。
    在猫儿忙着为逃宫做准备时,她最大的买卖却上了门。
    一位宫娥前来相请:“娘娘听闻姑姑一手好妆,请姑姑前去司妆。赏银不成问题。”
    赏银不成问题。这种话猫儿此前奢望过,没实现过。
    她怔怔抬头问宫娥:“预备了多少?”
    宫娥得意的举起一个巴掌:“五十两。”
    针尖倏地扎破猫儿手指,她的心尖尖痛的一缩,咬牙道:“不去。”
    不去?废殿众人齐齐看向宫娥。
    宫娥一笑,又举起两个巴掌:“五十五两。”
    去不去?众人齐齐看向猫儿。
    春杏眼看着猫儿又要拒绝,一拉她衣袖,苦口婆心劝道:
    “姑姑即便是安心要等皇上晋封,可莫忘了,当上了娘娘,手里还要有银子阿!
    且姑姑打赏旁人一文钱都心疼的吸溜,今日竟然不愿赚这银子……”
    她瞧瞧猫儿手中针线,痛心道:“姑姑莫以为你这针线手艺能改行去当绣娘,差得远。你缝的这个,给马搭辔鞍,马都嫌硌的慌……”
    猫儿叹一口气,点头道:“竟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原本是想改行当绣娘……”
    她放下针线,向明珠一招手,同宫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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