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苦笑,“这便是我父亲说的义不守财了,太过正直之人,此生是断断守不住家财的.....”
    秦苏叹了口气,拧眉问他,“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不知道,”沈遇摇头,“我本是来南浔镇寻亲的,可那亲戚一听说我们沈家败落了,便将我赶了出来,天下之大,我也不知何处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话落,他又悲凉地笑了一声。
    “想我沈遇以前也是腰缠万贯,不管走到哪里,身后少说也有百人呼应,如今出了事,他们全都与我断绝了来往,这世道,真真是令人绝望啊。”
    秦苏嘴角抽了抽,想说沦落到今天,还不是你自己识人不清?
    不过看看男人现在的处境,还是不打击他了,免得他气闷地当场晕过去。
    正巧她准备开食肆,正是需要招徕人手的时候,她答应过陆展白只在后厨做饭,绝不会去前面招呼客人,所以那柜台边上,总得有个账房。
    想到这儿,她看看沈遇,凝眉问他。
    “会看账本吗?”
    沈遇觉得自己的家传之道受到了蔑视,板着脸看她。
    “我自三岁起便开始拨算盘了,夫人觉得我会不会看账本?”
    秦苏微微一笑,“那我这里有一个活计,你要不要干?”
    “什么活计?”沈遇心念一动。
    秦苏笑着摇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之,我不会让你干什么缺德之事,这你大可放心。”
    沈遇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破旧青衫。
    “那不知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帮夫人做事?我、我身上没钱,暂时也没有住处,只怕再耽误几天,夫人就见不到我了。”
    他要是饿死了,她自然是找不到他了。
    秦苏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凛凛神,冲他招手。
    “跟我来。”
    沈遇见状,连忙跟上去。
    秦苏没敢带沈遇回陆家,要是让小孟氏看到她大白天的带着一个男人回去,只怕又要小题大做了。
    所以她将沈遇暂时安置在雷老七的院子里。
    虽然雷老七带着豹子出远门了,可他手底下还有几个兄弟,都是她认识的。
    当然,秦苏也没白让他们帮忙,直接交付了五两银子,足够沈遇一月的吃喝了。
    安置好沈遇后,秦苏便和灵儿告辞了。
    临出门前,沈遇向她再三道谢,类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种话,他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
    秦苏听的满心尴尬,启唇笑道:“我又不是让你白住这儿的,过些日子自有让你报恩的时候,先把精力养好吧,到时候可能会很忙。”
    “夫人放心,我沈遇自当为您肝脑涂地!”
    又来了……
    秦苏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怕他再说下去,赶忙带着灵儿溜了。
    灵儿一肚子的不解,“少奶奶,您为何要救他啊?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虽然这男人长的没有他们家公子好看,但比起这镇子上的其他男人也算是翘楚了,最关键的是,人家体力好啊!
    少奶奶花几两银子就得人家一个“涌泉相报”,听这意思,摆明是赖上他们家少奶奶了啊。
    不成不成,她得赶紧劝劝少奶奶,万一她真打算把那男人收为己用,少爷得疯了不可。
    是以秦苏还没来得及张嘴,灵儿便又语重心长地开口了。
    “少奶奶,您是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少爷现在的身子不太好,但难保哪天就行了呢?那白眉先生不是说了吗?您是我们少爷的有缘人,这辈子都分不开的。”
    什么有缘人,那白眉先生都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野狐禅,老太太居然也会信他的话。
    “少奶奶,灵儿也知道您心里委屈,可您既然已经嫁到陆家来了,就该守好妇道,尽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秦苏:……
    她哪儿没有做好妻子的本分了?
    她又给陆展白求医问药,又给他端茶做饭的,没事儿再捏个脸捶个腿,就差给他当娘了好吗?
    灵儿见秦苏一脸的无动于衷,叹了口气,继续说。
    “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少奶奶,虽然我不知道您对少爷是什么心思,可灵儿看的出来,少爷对您是真真的好,您千万不能因为少爷的身子不行,就意图行苟且之事,不然您对得起少爷吗?”
    秦苏听了这么半天,终于听懂灵儿的意思了。
    感情这丫头是担心她打算把沈遇当自己的姘头,所以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教育”她。
    秦苏笑了笑,一手搭上灵儿的肩膀,眯着眼看她。
    “灵儿啊,你家少奶奶我呢,是个小财迷,沈遇一没钱二没家产,你觉得我能看上他吗?”
    灵儿拧眉,“那少奶奶为何要将他留下来?”
    “我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今日发生的事呢,等回去之后我自会向你家少爷说清楚的,夫妻两个最重要的是相亲相爱,我跟他才成亲几天啊,你就怀疑我打算在外面找相好,脑洞未免也太大了吧?”
    灵儿眨巴眼,“脑洞是什么?”
    “就是说你想太多了。”秦苏摆摆手,大步朝药铺走去。
    灵儿见秦苏根本没有要找沈遇当姘头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赶紧跟上她。
    这家名叫“宝芝堂”的医馆,是南浔镇最大的医馆和药铺。
    百年灵芝难求,如果这儿都没有,那别处自然更不会有了。
    甫到医馆门口,一股浓郁的药草香便从里面飘了出来。
    秦苏驻足嗅了片刻,旦见医馆门口还挂着一副对联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到底还是古人有气节啊,哪像现代,对联都不挂了,直接飘一条大横幅
    “购药满五十八元送土鸡蛋六个。”
    秦苏想想都觉得可笑,撇了撇嘴,迈步走进药铺。
    这家医馆的坐诊大夫姓林,名隐修,今年五十有二,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听说其家中世代学医,宝芝堂传到他手里时,已经是第四代了。
    甫一入门,秦苏便瞧见一位鹤发老者坐在一扇屏风后面,他对面还坐着一位怀了身孕的妇人。
    秦苏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径直走到药柜前,将怀中的方子掏出来给药童。
    药童照着方子一一抓药,只是在看到那味“百年灵芝”时,突然愣住了。
    这上面的笔迹不是他们家先生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