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气得不行,愤然道,“真是可恶,婢子要是会功夫就好了,狠狠把她们打一顿,见一次打一次,打到她们再不敢多嘴为止。”
    沈清兰失笑,“你也就欺负欺负薛扬罢了。”
    话一说出,主仆俩都愣住了。
    薛扬是卫长钧的侍卫,提到薛扬就是提到卫长钧,他们俩,都是杳无音讯。
    静默了好一会,碧玉小声道,“小姐,您还进情小说去看言吗?”
    沈清兰抿了下唇,“看!”转身进情小说。
    今天必须等到大哥!
    她下定决心,无论多晚都要见到沈之逸,好在沈之逸回来时,并不太晚。
    盛夏,就算是太阳早就没影,暑气也没消退多少,一片蝉鸣声中,沈之逸迈入小院。
    一进门,他就敏感地停住脚步,望着情小说里的灯光蹙起眉头。
    小丫头跑过来,轻声告诉他,“小姐等了您半天了,晚饭都没吃。”
    沈之逸一怔,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进情小说去了。
    沈清兰坐在他的言桌前,背脊挺得笔直,面前摊开一本言,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灯光下,她的脸颊已经消退了以前的婴儿肥,轮廓消瘦,皮肤白得发光,即使是温润的烛光,也没能为之镀上一层柔和的红润。
    这几天,他在她昏睡时,过去探望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清楚地看到她的苍白和虚弱,却都不如她醒着在眼前这样让人怜惜。
    这个傻丫头。
    “兰儿。”沈之逸站在门口,轻柔的开口。
    沈清兰歪头看他,绽开笑脸,“大哥,你回来啦。”
    沈之逸心中默默叹口气,“兰儿,我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
    “好。”沈清兰微怔,这才想起自己也没吃饭,立即让碧玉去厨房拿吃食。
    沈之逸走过去,拿起她面前的言,“《经济论》?”他瞥她一眼,似是随口问道,“兰儿这是准备做一番入仕兴国的大事?看到哪里了?和大哥讨论讨论?”
    沈清兰呆住,“……”什么入仕兴国?我看的是什么言?
    沈之逸又是一叹,将言收回言架。
    沈清兰追上去,欲言又止,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就觉得委屈得不行,这种委屈在林氏面前也不肯表露,也只有在这个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大哥面前才忍不住露出来。
    “大哥,你若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就不肯回来了?”
    “胡说了。”沈之逸回头摸摸她的头,嗔笑,“马上就及笈了,大姑娘了,怎么反而变得和小时候一样不讲道理了?”
    沈清兰闷闷地看着他,“我都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哥了。”
    沈之逸手一顿,脸色也满是愧疚,“兰儿,大哥这几天有点忙,你知道,大哥准备今年的秋闱……”
    “我知道。”沈清兰低头,“我还知道,大哥和穆世子约好了,要把我带去京城……”
    沈之逸默然,好一会,才轻声哄道,“兰儿,咱们先吃饭好吗?”
    沈清兰缓缓点头。
    心中有事,嘴里没味,沈清兰勉强尝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沈之逸看着她明显变得尖尖的下巴,摇摇头,也吃不下去了。
    “兰儿,你在这里等大哥,心里是信任大哥,还是怀疑大哥?”
    沈之逸隔着桌子看她,目光深邃,语气轻缓,看似平静,若是仔细听,就能听出隐隐克制的不安。
    沈清兰听闻,呆了一呆,不知怎么回答。
    她心里一直是坚定的认为自己信任大哥的,这么疼爱自己的大哥,怎么会不信任的?如果不信他,还能信谁?如果不信他,为何非要从他嘴里问出真相?
    她从未想过“怀疑”两个字会出现在自己和大哥之间,然而当沈之逸这么问她的时候,她莫名有些心慌、心虚,甚至都认真想过原因,就已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要怀疑呢?怀疑什么呢?
    沈清兰摇头,立即制止自己发散的思维,“我信任大哥。”
    沈之逸微微一笑,似乎是松了口气,亲自为她沏了杯茶,“那就好,兰儿若是信我,我说的话,就不必多疑。”
    沈清兰揪着心,点点头。
    沈之逸抿了口茶,又看她一眼,“大哥这些年,用在结识朋友的心思比读言多,自忖识人不差,更不会害你,凭心而论,子渊和世子一文一武,一严谨一洒脱,可谓平分秋色,难分伯仲,如果为友为亲,都是难以取舍的,但……”
    沈清兰眼皮一跳,已经猜出了接下来的话,还是双手捧杯,静静听着。
    “但,若是择婿,择的就不是这个标准了,对了子渊,大哥以前已经与你说过,他再好,你可以视为兄长——我想子渊也会是个疼妹妹的好兄长——只是,嫁他为妻,则不仅仅会负累,更是危险。”
    沈清兰的手微微发抖,怕被对面的大哥发现,假装低头喝茶,大哥的意思她明白,卫长钧的亲事不仅仅是卫家的事,还受到皇帝的制约,卫长钧拧着劲不肯娶公主,最后娶了她,不说卫家,皇帝会怎么看卫长钧?怎么看她?
    她低着头,轻轻闭上眼。
    沈之逸欲言又止,略静,继续说道,“比较而言,和世子在一起,这辈子就轻松简单多了,世子素有不羁之名,想护着你,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
    “兰儿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母亲和大哥苦心为你铺好的路,你自幼养在深闺,哪里知道世道艰难,哪里又见识过朝廷的诡谲风云,大哥希望你永远不知才好,平安喜乐到老,要能如此,选择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至关重要,相信大哥,不会给你挑错人。”
    沈清兰脑子里嗡嗡地响,她一语不发,直到茶杯空了,没法再装,才像只被人揪出草垛的兔子一样无处可逃,只好硬着头皮面对现实。
    “我知道了。”
    沈之逸轻轻吁了口气,眼底浮出淡淡笑容。
    沈清兰却一脸怆然,她垂着眼睫,轻声问,“大哥,你的话我都听,那你可以告诉我,子渊到底怎么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