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借口找得合情合理,并没有任何人怀疑。只是兰馨当时听了之后,白了一张脸,很不情愿的模样。但是刘伯却并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只说是人手缺得紧,让她当即就收拾了包袱马上就走。
    兰馨只好苍白着一张脸跟刘伯一起离开,往城外庄子上去了。
    说实话当时她们那一群负责浆洗活计的人都很高兴,她们都不喜欢这个兰馨,就以为自己长着一张还不错的脸,整个人心高气傲的,平日里不怎么搭理她们。每每见了那些在屋里伺候主子们的姑娘却是巴结得很,好像多讨好她们,自己也就能被调去屋子里伺候主子们似的。
    按理说,她这么不讨喜,又看不起身边这些浆洗之人,平日里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但奈何人家跟管厨房的郑妈妈的儿子走得很近,那郑妈妈的儿子常来给兰馨送些吃食和首饰什么的,她们唯恐得罪了兰馨,会惹到郑妈妈的儿子,从而克扣她们的饭菜,故而尽管心里有怨,可也敢真的欺负兰馨,只是平日里不搭理她罢了。而兰馨也不愿意搭理她们,所以正好都合了双方的心意。
    兰馨是外面买来的,十岁时进了傅府,而进了傅府之后,一直都是负责做浆洗的活计。尽管跟郑妈妈的儿子走得近,尽管她对那些行走在主人身边的侍女多有巴结,可几年过去了,却还是在负责浆洗,没能如她所愿调去主人的跟前伺候。
    大家私下里都嘲笑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所以当管家刘伯将她给带走的时候,其他的人心里都是不由得暗自幸灾乐祸,这兰馨一直都想在主人身边伺候,如今被带去了庄子上,大概一辈子都没这机会了。
    只是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夫人怎么又把自己叫过来问这件事。
    而她不知道,她此时说的话也是佐证了方才兰馨之言。庄子就算缺人手,想要调个人过去,何至于轮到管家亲自来挑人?而且还一下子就选中了兰馨一个?
    傅夫人听罢之后,吩咐那妈妈下去,又叫人唤了管家进来。
    管家一听夫人的问话,心里明白这事儿不是小事,已经瞒不住了,只好将事情如实道来。
    的确是傅文清吩咐他将兰馨给带去城外庄子上的,至于为什么,傅文清却并未多说,直说她是做错了些事情,不想再看到她。见自家公子似乎不大方便将实话给说出口,于是也就没有追问,按照傅文清说的,亲自去将那名叫兰馨的女子给带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傅文清吩咐他不许跟其他人多说什么,其实公子倒也多虑了,一个负责浆洗的女子而已,府里没有人多问。他又亲自去了兰馨的家中,她家正是因为穷得太厉害,几乎快揭不开锅了,才将女儿卖进傅府,见刘伯拿了五两银子给他们,兰馨的家人直跪在地上给他磕头,也没有要追问什么的意思。
    刘伯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公子不仅让自己给了兰馨银子,还让自己给了她家人银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小事,但既然公子不说,他也不好问。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本来他已经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谁知道今日夫人又将自己给叫过来,重新问起了此事。
    蒋青青越是往下听,心里的难受就越是加深几分,这桩桩件件,都跟那兰馨说的对得上!
    傅夫人也觉得既然话已经问到这里了,事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估计那兰馨并没有说谎。
    怎么处置兰馨呢?这当然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要是换作寻常,她会毫不犹豫地吩咐人给兰馨灌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落下来。傅府书香门第,百年清誉,怎能毁于这样一个女子之手?可青青她嫁进来这么久,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而这兰馨只一夜,就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可是傅府第一个孙子,盼了这么久,她实在是舍不得将这孩子给落了……
    此时傅夫人的心中也是纠结得很,一时难以下决定。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吩咐道:“先将那兰馨关着吧,等……”
    傅夫人话还未说话,就听得蒋青青沉声道:“去将夫君叫回来吧。”
    傅夫人看着她的脸色,不由轻叹一声,“母亲知道你难受,可……这件事不宜被外人知道,还是等文清回来之后再说……你现在去请,到时候翰林院的那些同僚难免要追问……”
    “我就是想听听他怎么说。”她忍不了,等不了,她无法忍受跟那兰馨同呆在傅府之中,她必须要立刻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她一刻都等不了!
    傅夫人还欲要劝,蒋青青却径直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前去翰林院叫人回来。
    傅夫人见她面色铁青,一脸的坚毅,甚至还有几分癫狂之像,也不敢阻拦,却又怕她的侍女激动之下,胡乱说了什么,被翰林院的人知道。只好退一步道:“还是我派人去找文清回来吧,还更名正言顺一些,不会引人怀疑。”
    蒋青青不说话。
    她一直坐在那里等,一言不发。傅夫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媳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压得喘不过气来,直觉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傅文清终于回来了,蒋青青等的这段时间,只觉得度日如年。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便已经立刻站起身来,待看到傅文清跨过门槛走进来,她更是等不及,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不待傅文清开口说什么,她便急声问道:“是不是真的,你跟那个叫什么兰馨的,是不是真的?”
    傅文清闻言,眸光当时就躲闪了一下。
    就这一下,便足以让蒋青青痛彻心扉,她知道,这是自己丈夫心虚的表现。也就是说……这是真的了……
    她已经不需要听傅文清再说什么了,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她觉得心口堵得慌,在这傅府里一刻都呆不下去,当即就夺门而出。至于身后发生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只一心想要逃离傅府。
    出了傅府之后,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回自己家去,把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怒都跟母亲说一说,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自己这样回去只能惹得母亲担心,所以便是去了定安王府,眼下,她唯一能诉说这件事的只有欢颜了。
    如此,便一路哭着来了定安王府,只觉得一颗心都给拉扯着撕碎了一般地疼。
    听蒋青青将这些都说完之后,欢颜首先的反应也是愤怒,傅文清怎么能这样?!可待她冷静下来,觉得现在就下定论,似乎还有些早,自己因为是青青的至交好友,所以一听到这件事之后,难免会下意识地跟青青一起同仇敌忾,从而没能理智地想一想。
    “那个兰馨说,她晚上出来是为了去后花园看花?”
    蒋青青哭得昏天黑地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欢颜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是啊,怎么了?”
    “就算再怎么忙,白天去后花园走一趟的间隙还是有的吧?傅家本来就人口简单,傅大学士又很简朴,府里统共也没多少下人。哪里就有那么多衣裳需要浆洗?若真忙成这样,你们府里负责浆洗的人还不翻了天了?”
    这个蒋青青倒是不知道,欢颜也是因为最近定安王妃已经将掌家权全都交到了她手里,府里的事情她事事都要清楚,所以才会知道的。定安王府里也是人口简单,但好歹是王府,府里伺候的下人并不算少,最起码应该是比傅府要多的。他们府里负责浆洗的人每日里都没有那么忙,傅府应该也不至于,若是每天忙得连个出去走动的时间都没有,那负责浆洗的下人们早就翻天了。
    虽然府里的下人不少,可他们的衣服并不是每天都要浆洗的,负责洗衣服的下人,不至于会那么忙。
    “你的意思是……那个兰馨说了谎?”蒋青青止住了哭泣,一脸期盼地看着欢颜。
    随即又道:“可是这么大的谎,她一个下人,哪里就敢撒了?这很容易被拆穿的,难道她不怕?而且她说的那些,府里的妈妈和管家的证词都能对得上。”
    青青说的这话也有道理,可欢颜觉得这个兰馨并不是一般人,若换了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六神无主了,可她竟然还能一路从庄子里来到傅府,还顺利地进到了傅夫人的院子里……
    “青青,这个兰馨可是个有心眼儿的人,她既然已经被调去庄子上了,是如何能再进到傅府大门的?你们傅府的下人也不是能随意进出府门,都要看牌子的吧?她不仅顺利地进到了傅府的大门,甚至顺利地去到了傅夫人的院子。你想想,她没去庄子之前,在傅府里也只是个负责浆洗的下人,平常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更是不允许随意进出主子的院子,她如今都不算是傅府里的人了,为什么还能进得去?青青,这个兰馨可是有些手段的。”
    蒋青青被欢颜说得一愣,欢颜见她明白了,才接着道:“所以那天晚上,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凑巧。青青,这样一个女子,就算她跟傅文清的事情是真的,难道你不想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她觊觎你的人,你就给她好看,省得她还暗自得意,以为自己奸计得逞。”
    “对!”蒋青青一拍桌子,“当时她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眼神看起来实在是太刺眼,长得倒还清秀,就是一双眼睛锐利得很,看起来野心勃勃的。她分明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倒还在我面前装委屈,作出什么以退为进的样子!”
    “不过,欢颜,我跟你说。就算那兰馨有什么问题,也无法抹去傅文清的错误,难道一句喝醉了,就能揭过去了吗?我以后每每面对他,就会想起这件事,我这后半生怎么过?”
    “那你打算如何?”欢颜问得很是冷静。她和青青还有静宜三个人相交这么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她知道青青肯定忍受不了,所以也没打算劝她。
    “和离。”蒋青青的语气也比方才冷静了很多。说吧,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他说起来也有些无辜,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不由己。他甚至可能是被人给下了圈套了,可欢颜……我光是想想,我以后要抚养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我就受不了,我觉得我会疯的。”
    欢颜紧紧握住蒋青青的手,“我明白。”正因为深爱,所以才更无法忍受。
    安抚了一番蒋青青之后,欢颜方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听听傅文清怎么说吧,或许这其中还有另外的蹊跷也说不定。你先在我这里呆着,我去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