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蒋青青也是一头雾水,打从进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哭,问她什么,她也不说,欢颜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的,额头上都冒出一层汗来。
    “青青,你别总是哭啊,你得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自己认识青青这么多年了,何曾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过?眼见着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定是发生了大事了。
    欢颜无奈,只得先吩咐琼儿去给蒋青青倒杯水来,青青进来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红得厉害,估计这一路都是哭着过来的。
    只是琼儿的这一杯水刚倒好,还没来得及端过来,就有侍女禀报说傅家少公子来见。
    难道是他们两个吵架了?欢颜在心中暗暗猜测,若果真是吵架,那应该是吵得很厉害的,青青哭成这样,绝对不是因为一般琐碎的小事。
    青青泣不成声的,也不肯开口跟自己说什么,自己去问问傅文清也好。
    “青青,你先坐着,我去见见傅文清。”
    欢颜刚要起身,却被蒋青青伸手拉住。
    欢颜只好重新坐下来,无奈道:“你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你这样哭起来,实在叫我担心,你又不肯说,我只好去问傅文清了。”
    蒋青青一边哭着,一边委屈地道:“我……我告诉……你就是。”因为哭得太厉害,气息接不上,所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欢颜便是对身旁的琼儿道:“你去回禀傅公子一声,叫他暂且先等一会儿。”谢安澜和王爷都不在,只有叫他先等着了。
    蒋青青闻言却是抬起头来,用一双哭得红红的、兔子一般的眼睛看着琼儿道:“还让他等……什么?直接……轰出去就是!”
    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拌嘴,听青青这语气,还挺严重的。青青对傅文清是一见钟情,后来又是紧追着他不舍,莫说是像这般疾言厉色了,对他就连稍稍一句重话都没有。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青青忍受不了的事情,她何至于会这样?
    这么一想,欢颜的心中就更着急了。
    用眼神示意琼儿离开之后,欢颜将自己手里的帕子递给蒋青青,将她手里已经哭湿掉的帕子拿过来放在桌上。
    “你就别让我担心了,赶紧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蒋青青也顾不上擦眼泪,拿起方才被琼儿放在自己手边的那杯水一口气喝完,方才算是平静了一些,只是这件事对蒋青青来说毕竟是天大的伤心事,一说起来,难免又要落泪,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之中,欢颜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蒋青青今日如同往常一般起了床,夫妻两个一起吃了早饭,然后送了傅文清出门,再自己一个人去傅夫人那里请安。
    原本傅文清体谅蒋青青,让她不用跟自己一样的时辰起床,毕竟他每天都要往翰林院去,到了冬天的时候,天不亮就要从家里走了。他是想让蒋青青多睡一会儿。
    但是蒋青青却说没事,自己以前在衡华苑念书的时候,每天也都是天不亮就起了的。其实她哪里愿意这样每天早早地就起床,但是家里有婆婆做榜样,她也不敢偷懒。婆婆这样的年纪了,而如今公公还要每日进宫上早朝,比夫君起得还要早,婆婆也依旧是每天跟公公一起早起,自己这年纪轻轻的,若是再晚起,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婆媳两个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依旧是老生常谈,希望青青能早点怀上孩子,傅夫人还兴致勃勃地说,要不然就带着蒋青青去拜一拜送子观音,或许有用。
    蒋青青也只能轻声附和着。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却突然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十分地尖利。傅夫人皱起眉头,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没多久之后,那人便回来了,却是一脸的犹豫、惶恐,脸色方才已经是大不相同。
    一看到她这个样子,蒋青青和傅夫人的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回禀夫人,外面正在吵嚷的是府里原先的一个丫头,名叫兰馨。”
    傅夫人见她不再往下说,脸色有些不好,“我又不是问你她叫什么,她一个丫头在我这里吵嚷什么?”
    “那兰馨说……”
    蒋青青见她话正说着,却突然往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而且目光里露着几分同情,一颗心不由沉了几分,难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可‘兰馨’这个名字,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啊,反正肯定不是在自己身边伺候的。
    “她说,她肚子里怀了公子的孩子。”
    话音落下,坐在那里的蒋青青脑袋里瞬间空白一片,只能下意识地开口去问,“你说她怀了谁的孩子?”
    那位妈妈只是看着傅夫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傅夫人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半晌都只了愣愣地盯着那妈妈,一句话都说出来,而外面已经没有了那女子的声音,想来是已经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傅夫人回过神来之后,看了自己的儿媳一眼,见她脸色苍白,一副收到了惊吓的模样,心中也是不由一软,这种事换成是谁贸然听了,只怕都承受不住。
    “且先带她进来,我问问。”
    “是。”那妈妈又是赶紧出去,几个侍女将已经被绑住了的那女子给带了进来,嘴里果然塞着一块麻布。
    蒋青青看向跪在地上、被反手帮着的女子,脸上依旧苍白,她确认自己并未见过她。却见这女子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长得倒是有几分清秀,只是那一双眼睛却透出精光,暗藏着野心,叫蒋青青不由心中一惊。
    在傅夫人的授意之下,刘妈妈上前将那女子嘴里塞着的麻布给取了下来。
    那女子便是立刻对着傅夫人和蒋青青分别磕了头,并且带着哭腔道:“还请夫人和少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绝不痴心妄想,只想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生下来,他到底是公子的孩子,奴婢不想他将来生下之后,被人指点指点说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夫人,孩子是无辜的啊,他怎么说也是傅家的骨血,求夫人救救他……”
    一番话气得蒋青青浑身颤抖,她脾气上来之后,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婆婆还在这里了,当即站起身来,怒视着那女子道:“你口口声声说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夫君的孩子,你有何证据?难道凭你空口白牙就能将你肚子的孩子诬赖在我夫君的头上了吗?”
    蒋青青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相信傅文清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她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一派胡言,她肚子里究竟怀没怀着孩子还两说,就算她真的有了身孕,难道就是自己夫君的了吗?
    那女子却是条理清晰地道:“少夫人明鉴,就算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这样的谎话啊。奴婢原是府中后院里负责浆洗的侍女,前不久才被公子给送到了庄子上,原因就是……就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所以突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再隐瞒什么了,为着奴婢肚子里的孩子,奴婢只好把实情都跟夫人和少夫人说了,还请夫人和少夫人给奴婢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容身之处。”
    接下来她讲的事情,正是让蒋青青气的发抖的原因。
    “那一日少夫人的娘家母亲病了,少夫人得了消息,立即回了娘家,当晚也没有回来。而那日偏巧府里来了一位老爷的旧友,晚饭的时候,公子陪着喝了好些酒。奴婢当日也是贪图新鲜,听说后花园里新进了几样新的茶花,极是好看,偏生白日里一直在后院里忙着浆洗,没有时间去看。就想着晚上了,后花园里应该也没什么人了,就想着……去看一看。然后,就遇到了喝醉了公子,公子当时醉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摔倒,所以……奴婢就过去扶了一把。公子让奴婢扶他去书房,奴婢安置了公子在榻上,正要出去叫人来服侍公子的时候,公子就拉住了奴婢的手……然后,然后就……”
    她说着,脸上便是红了,“第二天早晨,公子清醒之后,看到……身边躺着的奴婢,也是吓了一跳,然后……然后就让奴婢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并且第二天就让人送了奴婢去城外的庄子了。奴婢知道,奴婢身份卑贱,配不上公子,奴婢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既然公子将奴婢送去了庄子上,奴婢就想着在那里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也就罢了,可谁知道……前阵子奴婢发现奴婢的小日子一直没来,心中忐忑,就自己一个人悄悄去医馆里看了大夫,大夫说,奴婢这是喜脉。这也是奴婢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啊,奴婢想着自己身份卑贱,一辈子过苦日子也就罢了。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公子的种,他将来生下来没得吃没得穿也就罢了,上学堂念书更是妄想。傅府世代书香门第,身为傅家的子孙,若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岂不是丢了傅家列祖列宗的脸,奴婢思来想去,只有回来傅府求夫人和少夫人了。”这话里字字句句都暗示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
    蒋青青的脑袋嗡嗡作响,她说的那些的确是对得上,那日自己确实是借口母亲生病,回了娘家。但其实母亲并没有生病,她只是体恤自己被婆婆看得紧,所以派人来跟自己说她病了,让自己回去看一看。而自己回到家之后,自然要比呆在傅府的时候轻松多了,就不舍得走,于是当天晚上索性就住了下来。
    她是在第二天下午,吃过午饭之后才回的傅府,当天傍晚夫君从翰林院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己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只告诉自己是翰林院出了一些事情。
    蒋青青当时并没有怀疑,现在想来,他哪里是因为公事烦心,分明是因为自己做了错事,所以才心绪不宁。而且接连几天,他都有些心神恍惚的模样,那个时候自己还真的相信他是因为公事烦心,却原来真正的症结是在这里!
    傅夫人也知道此时非同小可,光听这侍女的一面之词也不行,就吩咐自己的身边的妈妈先将这女子带下去,然后叫了后院管浆洗之事的妈妈过来,一打听,果然是真的。那名叫兰馨的女子,是十岁的时候进府的,一直都在后院里干浆洗的活计。大概三月之前的某一天,管家刘伯突然来说城外的庄子上缺人,来挑个人送过去帮手,就挑中了兰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