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两句话而已?人家祝少将军都走了,你还在原地看了他许久,难道这不是真的?”梦夫人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把顾诗淇给休了不可,语气颇为严厉,一双眼睛盯着顾诗淇,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顾诗淇手心和后背都直冒冷汗,虽然屋子里燃着炭火,一片暖意融融,但是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要被冻僵了似的。
    “我当时的确是有些走神了,实在是因为我父亲病得太过厉害,心中一时忧伤难抑,想着该用什么法子让父亲好起来,所以才愣在了那里。难道这也成了我的过错吗?”
    顾诗淇明白眼下的局势,自己那婆母分明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好把自己给休了,然后给她儿子找一个家世更高,更称她心意的儿媳。可自己是万万不能让她如愿的,尽管她也对自己的这个夫君很不满意,但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都是不可能的,一个弃妇以后能到哪里去?回娘家?就自己父亲那样子,自己一旦回到顾家,只怕要被嫌弃得猫狗都不如。还有那顾夫人,她向来都看自己不顺眼,自己若果真被休弃,回到了顾家,那还不得天天听她的嘲讽之语。
    这倒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以自己之前的名声,要是再被休离,那要是再想成亲就更艰难了,只怕是连之前那些自己瞧不上的,也不肯低就自己了。
    事已至此,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满意自己的夫君、不满意自己的婆母,自己也只有咬牙往下走,万没有被休离的道理。人这一辈子不都这样吗?谁还不是咬牙坚持过来的。就算是为着这忠勇侯府二夫人的地位和名头,自己也要坚持留在这里。
    这么想着,顾诗淇的语气变得比方才坚定了许多,“我知道这阖府上下都不喜欢我,当初我与夫君相识,也的确是有诸多失礼之处,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后来事情闹到那般地步也不是我一人之错。我一个女子,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能怎么办?我知道当初的那件事让侯府丢了颜面,惹得家里人都很不快,对我也是诸多不满。可这……这……与人有私情的罪名实在是太大,叫我……叫我如何承受?到头来,难道还是要逼着我去死吗?”
    顾诗淇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泪落如雨下,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侯爷夫人闻言,心中暗自冷笑,这顾诗淇倒是懂得以退为进,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既坦然承认了当初她和二公子厮混的事情,她的确是有错的。但说到后面,可就是暗指有人就是因为此事而对她心生不满,想要将她赶出忠勇侯府。
    而她暗指的是谁,不用明说,大家心里也都很明白。他们那一房的时候,自己可从来不沾手,光是她们亲婆媳两个就够闹腾的了,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多做什么。
    反而,侯爷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婆母,要比梦夫人那个亲婆母对顾诗淇要好得多,平日里晨昏定省,侯爷夫人同她说话都是极温和的,却也不过分亲近,保持着该有的疏离。
    不过这谁也不能苛责什么,本来这二公子就不是侯爷夫人的亲生母亲,而他那个亲生母亲虽说是个妾室,可在自己院子里从来都是把持得很紧,侯爷夫人这个婆母,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谁也不会指望她和二少夫人有多亲近。
    侯爷夫人也有自己的计较,若是自己对那顾诗淇太好了,只怕又要惹得那梦夫人跟自己闹腾。
    所以她对待顾诗淇的态度是和善大方,但同时也礼貌疏离。尽量不跟他们二房沾惹上什么关系。
    所以眼下的这件事情交给侯爷夫人来处置,才更显公正。
    只见着侯爷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诗淇轻叹了一口气,“先莫哭,只是叫你来问个话而已,又没有真的要对你怎么样,先起来再说吧。”
    听得侯爷夫人这般柔和的语气,顾诗淇心中不由得一松,正待起身,却又听得梦夫人冷哼一声,开口道:“你也不用动不动就用死啊活的,来吓唬谁。你的心既不在侯府,不在我儿身上,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都已经嫁人了,还对以前的旧情人旧情难忘,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忠勇侯府可丢不起!”
    顾诗淇闻言顿时哭倒在地上,“苍天明鉴!我若果真对那祝家少将军有什么?我敢在人来人往地大街上同他一处说什么做什么吗?我还不至于蠢到站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让那许多人都看得到!”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理,梦夫人一时也是语塞了,片刻之后,只愤愤道:“狡辩!谁还不知道你跟祝家少将军的那点事儿。”
    “那些都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当初我嫁进侯府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任何人。”
    “那你就不该千方百计地勾引我儿子,嫁进这忠勇侯府的大门!”
    顾诗淇啜泣道:“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瞧瞧你这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的样子,满京城里,你去看看,谁家的千金小姐像你这般没有教养。”
    “我知道,我出身低微让您瞧不上,可当初也是定安王妃亲自出面保的这桩婚事,也是侯爷和夫人亲自点头答应的。我好歹也做了一年忠勇侯府的儿媳妇了,您又何必这么一直跟我过不去?所谓捉奸捉双,擒贼拿脏,我不过是在青天白日里,在人来人往地大街世上,同祝少将军说了两句有关于我父亲病情的话,您就这般指责我同祝少将军有私情,想要休了我,这无论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吧。”
    顾诗淇这样当着侯爷、侯爷夫人和二公子的面,顶撞梦夫人,叫她下不来台,梦夫人又是恼又是羞,气得脸都红了,“你倒是牙齿伶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初还不是因为相中了我们侯府的门第才用尽手段勾引了……”
    “好了!”忠勇侯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她们二人的争吵。
    梦夫人听到这严厉的声音,立刻朝着忠勇侯看过去,只见他面色铁青,显然是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梦夫人心叫不好,赶紧放柔了神情,一双眼睛流光婉转地看着忠勇侯,面上带着几分恼羞、几分可怜。
    要换作以前,她使出如此柔媚之态,倒也能叫忠勇侯心软,只是自打顾诗淇进门之后,他们那院子里整天都没个消停,甚至闹得整个侯府都鸡飞狗跳的。虽然忠勇侯嘴上不说,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得很,府里的那些下人也整天拿着他们那院中的事情看笑话,对梦夫人的心也是淡了许多。
    此时看得梦夫人这般样子,只觉得很有些矫揉造作,更是不喜。
    梦夫人见得侯爷皱起眉头,知道自己这一招并未奏效,唯恐惹得他更不高兴,也就收回目光,微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忠勇侯的目光在梦夫人、二公子、顾诗淇,还有那个马车夫的身上扫过,最后看向坐在身旁的他的夫人。
    “夫人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这个……”侯爷夫人面上露出犹豫之色,随即淡笑着道:“这毕竟是妹妹她院儿的事情,我怕是不好多言。”
    “你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府中内宅的事情都合该你做主,有什么不好多言的?你且说说看吧。”
    侯爷夫人心中暗道:你现在倒是知道我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合该管着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事情了,当初你宠着那梦夫人的时候,她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件我插得上手?
    不过如今,自己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还要多亏了这顾诗淇想要嫁进忠勇侯府的野心,没有这顾诗淇,侯爷也不会厌弃梦夫人和她的儿子,自己是当然不能让顾诗淇被休弃的。
    “既然侯爷让我说,那我就说说看了。这件事诗淇这孩子的确是有错,既然之前就跟祝家的少将军有所牵扯,如今嫁了人了,就理应能避则避,就算是告知父亲的病情,也不该那样贸然在街市上就唤住他,站在一起说话。大可以等回到侯府之后,遣个人过去报个信也就可以了。”
    侯爷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自己这二儿媳做得的确是不妥当。
    接着只听侯爷夫人话音一转,“不过呢,这也够不上什么私通的罪名,休妻呢,也着实太严重了。诗淇她谨慎不够,顾虑不周,罚她在佛堂里跪个几日,抄几页经书以示惩戒,也就差不多了。侯爷以为如何?”
    梦夫人听罢,心中暗恼:反正不是她自己的亲儿子丢人,她说得倒真是宽容大度,这样丢人现眼、给自己夫君戴绿帽子的事情,她就这样罚跪几天祠堂、抄几页经书就过去了?这处罚未免太轻飘飘了。
    可更让她生气的是,忠勇侯竟然点了头,“就照这样办吧。”
    他当然也不满意顾诗淇这个儿媳妇。可是休妻不是小事,而且当初还是定安王妃给保的媒,就以这样的理由将顾诗淇给休了,未免太说不过去,传出去,也难免要落人话柄。罢了,就让他们自己在府里闹腾吧,只要不闹到外面去丢人就行了,自己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二儿子也没什么出息了,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给他娶再好的媳妇都没用。
    顾诗淇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梦夫人就不大高兴了,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顾诗淇一举给休掉,再给自己儿子娶一个好姑娘回来,结果却给夫人给搅黄了,她分明是故意的,想让顾诗淇留在他们这院儿里,叫他们母子两个都不得安生!
    但是侯爷都已经发话了,她又能说什么。
    只能回到院子之后,将这股气一股脑儿地都发泄到顾诗淇的头上去,而顾诗淇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恨上了梦夫人,婆媳两个更是势同水火。
    而那二公子呢,看着她们两个整天唇枪舌剑的,更加不耐烦,也就更多地在外面呆着,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比起其乐融融的侯爷夫人的院子,她们这边可是一天都太平过。不过梦夫人和顾诗淇也都算是自食恶果罢了,就算是侯府之中,也没有几个人同情她们,更多地都是看热闹罢了。
    ……
    新年已过,待到春暖花开之时,新皇的确又调整了朝中的一批官员,让顾立明松了一口气的是,这其中并没有自己的老丈人。
    这个结果倒是在谢安澜的预料之中,他当时就跟欢颜说了,那刘御史之前虽然的确是跟五皇子有所来往,不过也并未替五皇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自己本人也算是有能力的。皇储之争,朝中上下有几个官员没有被牵扯?若都要一一清算,那朝中大半官员只怕都要被清洗。有能力之人,只要没有做过什么有违律法之事,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前几日倒是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情,五皇子公然指责新皇和定安王府奕世子勾结软禁并且杀害了先皇,是以,这几日,定安王府门前时不时地都会路过的好奇之前,往府中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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