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进来之后,径直在欢颜的身边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神情里带着几分骄傲和宠溺,“若是没有你,也查不出这线索了。如今,只要将这件事摆出来,皇后就绝对脱不了干系。”
    欢颜闻言也是一阵兴奋,“你查到了?跟皇后有关系?”
    “富成布庄的那批布,总共有十匹,卖进了六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就是皇后的娘家郑大人的府上。”
    这位郑大人原本是地方上一个官员,后来他的女儿进宫之后,备受皇帝的宠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一家人便都搬来了京城,靠着皇后的面子,这位郑大人在京城里谋个闲职。虽然俸禄不多,但宫里的皇后屡有赏赐下来,一家人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
    这位郑大人也没什么志向,自己女儿做了皇后,一家人又过得悠闲自在,银钱从来不缺,他也不再在仕途上多作努力,只日复一日地混日子罢了。
    这富成布庄在京城里做了这许多年了,每每有新布出来的时候,都会由掌柜的亲自带着前往各老主顾的家里,看看他们是否有中意的,以便让他们提前挑选。
    而这郑家就是富成布庄的老主顾。当初那批布染出来之后,也被一并带到郑家去了,郑夫人当时留下了几匹新布。
    “其中有一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染坏了的姜黄色的布料。当时的账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都还在富成布庄里的账上记着。”
    欢颜面上含笑,“这下算是证据确凿了吧?”
    谢安澜摇了摇头,“还不算,我还要派人去郑府查探一番,看看他们买下的那匹姜黄色的布料究竟放在了哪里、用过了没有。不过,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若是证实了呢?之后要怎么做?”关键的是,他们知道这些没用,得想办法让皇上知道。而且还要不露痕迹地,最好弄得跟定安王府还有六皇子和怡妃都没有一点关系。
    “后宫之中,最恨皇后的人是谁?”
    欢颜恍然大悟,含笑点头,“如贵妃。”
    “只要找人将这件事稍稍透露给如贵妃,她必然会为了扳倒皇后,而死咬着线索不放。我们只要将线头抛给她,她自会尽心尽力地将剩下的真相给扯出来的。”
    欢颜点头,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因如贵妃的推波助澜才将这件事给查清楚的,便不会跟定安王府和六皇子,还有怡妃扯上什么关系。
    ……
    如贵妃这两日心情不错,每日都来御花园里赏赏花,戏戏鱼,好不悠哉,而这只因她的死对头皇后娘娘最近过得不大好。
    虽然这次出事的是怡妃,但这明显属后宫之事,皇上却不让皇后去查,反而还撤掉了所有她的人,让自己的心腹赵公公来彻查此事,明显地昭示了他对皇后的不信任。
    怡妃也是个倒霉的,一而再地被人给陷害,不过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只是可惜,要是倒霉的是皇后,那就更好了。
    眼看着前面就到御花园了,如贵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那寿山石后有两个宫女在说话,而她们说的正是这两日在皇宫里议论得最热闹的巫蛊诅咒之事。
    “我瞧着怡妃娘娘平时挺老实的,怎么会干出背地里行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和皇后娘娘这种事情?”
    “我瞧着也不像。你看到被赵公公拿走的那个巫蛊人偶了没有?”
    “瞧见了,怎么了?”
    “那巫蛊人偶上的布料分明是从宫外来的。前阵子我听人说,富成布庄染坏了一批布料,那种布料本来是姜黄色,可在阳光下看着,有时会变成明黄色。就跟那人偶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一样,有时看着是姜黄色,有时又是明黄色,我看八九不离十,那料子就是从富成布庄来的。若是查查那料子的来路,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个巫蛊人偶究竟是谁做的。”
    “那你怎么不去跟赵公公说?说不定还能得一份赏呢。”
    “还是算了吧。这件案子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这第一种,那巫蛊人偶确实是怡妃做的。而第二种,那巫蛊人偶是皇后做的,故意诬陷给怡妃。这无论最后是哪一种结果,我一个小宫女都承担不起啊,我若是去找了赵公公,最后得无论是得罪了皇后,还是得罪了怡妃娘娘,我都必死无疑的。”末了,又道:“我警告你啊,你也别跟别人说,我们这些小宫女就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千万别强出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响起,两个宫女渐渐离开这里走远了。
    而这番话听在如贵妃的耳中,她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怡妃行厌胜之术?她性子那么软,怎么可能是她。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就是皇后做的。如今的怡妃可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当初皇后多得皇上宠爱啊。可是自打怡妃被接回宫中之后,皇上时常都会去怡妃那里坐坐,而很少去皇后的宫中了。
    这才逼得皇后不得不想办法,推了一个卉嫔出来,来跟怡妃相抗衡。皇后的眼光不错,卉嫔果然得到了皇上的垂青。
    所以才会让人越发怀疑这件事背后是不是皇后所为,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的由头就是从卉嫔而来,若不是她丢了东西,皇后也没有理由带着人去搜怡妃的乐芙宫,也就更不会有什么巫蛊人偶,还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了。
    如贵妃的心中冷哼一声,暗暗地道:我与她在宫里斗了这许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方才那宫女不敢出头,自己可没什么不敢的,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只要能将皇后给拉下马,做什么她都愿意。
    “走,去内廷司看看。”
    赵申这两天一直都在审问怡妃身边的人,还有当日皇后带去怡妃宫中的人,可审问了这许久都没什么紧张,他正考虑着是不是得用上一些什么特殊的法子。
    就听闻下面的人禀报说,如贵妃带着人过来了。
    “怎么没拦着?”这件事虽然已经传开了,但还是不要大肆往外宣扬得好,而且这里是在审案子,若是什么人都来看一眼,那他们也不用忙了,整天光应付这些人就够了。
    “小的们拦了,可是拦不住啊。”
    那赵申正欲出去迎接,可眼见着如贵妃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他索性也就站在原地对着如贵妃行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赵公公正忙着呢?本宫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着过来瞧瞧,你这边怎么样了。”
    如贵妃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往里面走,眼睛四处打量着,寻找那一对巫蛊人偶到底在哪里。
    找到了!
    如贵妃心头一喜,朝着案上放着的那一对巫蛊人偶走了过来,“这料子倒是特别,方才看着是明黄色的,怎么走近了看又是姜黄色的了?”
    赵申也早已发现这料子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往别处去想,这衣服料子嘛,有时候看起来颜色不大一样,也是常有的。
    如贵妃也不待那赵申应话,就接着道:“这倒让本宫想起之前听闻的一件事了,听说宫外的那宣成布庄里有一种布料就是这样的,有时看起来是姜黄色,有时看起来是明黄色,也不知道这布料跟那宣城布庄有无关系。”
    赵申听完如贵妃的这一番话之后,虽并未说什么,但却是听进心里去了。
    不管如贵妃这次突然前来究竟是为何目的,但她的话的确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线索,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且先去查查看。
    如贵妃知道这赵申的性情,既然得了这个线索,他就肯定会去查的,又闲扯了几句之后,也就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了。
    赵申立刻着人去查此事。
    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奴才着人买通了郑府的一个侍女,证实了那富成布庄掌柜的话,郑夫人的确是留了一匹那样的布料。出事之后,她不敢再用那布料,就命人将其收了起来,不知为何前阵子又着人将那布料找了出来,至于是作什么用的……”
    不用明说应该也都清楚了。
    也许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皇帝并未很生气,只是神情之间却难免也带了几分薄怒。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可背后的目的却让人不得不深思。
    皇后如此做的目的,难道仅仅是出于对怡妃的嫉妒?当日怡妃的话可还在皇帝的耳边回响着。
    这不仅仅是在对付怡妃,更是在对付焕廷。
    如此想过之后,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就更加心疼了,他才刚离京没多久,就有人在背地里想要弄他,也是可怜,怡妃出事之后,竟是连个站出来帮他们母子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去把皇后叫过来。”皇帝吩咐道。
    “是。”
    没多久之后,皇后便是被带了进来。
    在来的这一路上,皇后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忐忑,如今进来之后,看到皇帝的表情不善,她的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皇帝拿起面前的两个巫蛊人偶,冷眸盯着站在面前的皇后,“这两个东西你可眼熟?”
    “这不是从怡妃的寝宫里搜出来的东西吗?臣妾当然记得。”
    “朕问你,你是如何这东西给带进宫来的?”
    皇后闻言面色大变,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臣妾不明白皇上此话是何意?臣妾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带进宫里来?”
    “还在跟朕狡辩。”
    话音落下的同时,皇帝将手边赵申整理出来的口供扔在了皇后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皇后心怀疑惑地拿起那些证词,刚看了两眼,就脸色煞白,她知道这下自己是彻底完了。
    母亲怎会如此愚蠢?怎么能拿这么明显的布料来做巫蛊人偶的衣裳?
    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是倒霉。
    当初皇后只吩咐她做两个人偶,还要弄上皇帝和皇后的装束。她便吩咐下人们去找黄色的布料来,结果偏那么凑巧当时府中没有别的黄色布料了,侍女就将当初富成布庄留下的布料给找了出来。
    偏郑夫人不知道内情,只看着这布料尚且不错,也不知道这就是当初富成布庄留下的那一匹,匆匆做好了巫蛊人偶便是让人给皇后带进了宫,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上头露了破绽。
    郑夫人至今都还以为那布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布料罢了。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不管怎么样,先喊冤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