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在总经理办公室下成立了一个特殊项目组,由总经理直接领导。特殊项目组从公司各个部门抽调了十个人,这些人是康宁钦点的,他们如果通过了考验,将成为未来康宁自己公司的管理团队。
    伊琳是这十人小组最后一个报到的人,她的职责还是翻译。
    大家有点不太理解,康宁在美国生活多年,英语如同母语一般流利,日语韩语之类的也不在话下,为什么还要专门配一名翻译呢?
    康总的想法没有人猜得到,他年纪轻轻,城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想来他的安排必有深意。
    跟着康宁工作很辛苦,他一个人生活惯了,没有工作时间和非工作时间的区别,与大先生差不多,一天24小时,好像除了睡觉就是工作。
    幸亏伊琳干了好几年空姐,习惯了这种作息时间,所以也不觉得苦。康宁给了她大量的翻译工作,大部分是学术性的论文之类的东西,那些晦涩难懂的专用名词,对于擅长商务语言和日常交谈的她倍感吃力。
    一直以为康宁是哈佛的工商管理硕士毕业,主业修的便是这个,没想到他的主业居然是基础化学,在来中国之前刚刚拿到博士学位。怪不得这人看起来冷面无趣,像中国大部分的留学生一样,业余时间都在学习上了。
    他怎么看也不像化学博士,工商管理应该更适合他。
    伊美女刚加入的时候,大家还有些猜测,康总弄了个养眼的女人在身边能干什么?可是随着相处,发现这个女孩儿很敬业,整日素面朝天,只穿合体的职业套装,不张扬不做作,对人亲切和善,有时还带点儿小女人的天真。她是这个特殊项目组里唯一的女性,尽管年龄不是最小,但是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为伊妹妹。
    日子飞快的划过,大先生回美国已经一个月了。他们由电话改为即时在线联系,大先生时常在线蹦出来问她:“干什么呢?”她多半会回个忙碌的笑脸。有时也趁着空当问他:“忙吗?”他也会回个无奈的表情。他们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年轻情侣,即使远隔万里也总想时时联系,日日相思。
    十一的大长假是在加班中度过的,康宁的新产品实验已经开始,各项数据实时监控,他吃住都在办公室,特殊项目组也进入满负荷运转。
    七天长假转瞬即过,十月八日是伊琳的生日,一早大先生给了她生日的祝福,但是他来不了,必须要参加在迪拜举行的石油资源保护论坛。伊琳很满足,一向不解风情的他居然记得她的生日,这就足够了。
    今天就满三十岁了,晨跑回来,她换了一身飘逸的长裙,化了淡妆,对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自己微笑,今天会有个好心情的。
    她走进办公室,引得一帮男士眼睛发直,没黑没白地干了一个月,终于看到一抹亮色,伊妹妹今天变样了?
    康总也发现了这个变化,笑着问她:“心情不错啊?”
    她点头,没提过生日的事,不想让他多想。
    今天依旧忙碌,不因她三十岁的生日而改变,她一边翻译材料一边跟大先生在网上聊着——
    “去逛街吧,给自己买份生日礼物。”大先生说。
    “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不如你过来吧,把自己送给我。”伊琳故意调侃他。
    他发来一个可怜的表情:“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他要去开会,她叹着气。
    康总下午突然宣布——今天不加班,而且他要请客聚餐。不加班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居然还有饭局,这是奇迹吗?
    小宋问:“康总有什么题目吗?”小宋是这个团队里最年轻的小伙子,二十五岁,头脑灵活,是网络高手。
    “一定要有题目才吃饭吗?”康宁反问道。
    “没有题目也可以吃?您请客?”
    “当然。”
    “万岁!”欢呼过后,大家热烈讨论着,一定要痛宰这个面冷心硬的总经理,去最贵的地方,狠狠吃一顿。
    本来伊琳以为30岁的生日要一个人度过了,和同事们聚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是比孤零零一人好吧。
    康宁安排了公司的车子送大家走,自己开了一辆黑色的捷豹。伊琳下楼晚了点儿,因为康总交代让她整理好文件再下来,所以门口只剩下康宁的车。
    康宁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却直接坐进后排座位,大先生嘱咐过的,除了他开车,都要坐在后排。
    她把他当司机,康宁摇摇头,苦笑着上车。
    地方是康宁定的,是家私人会所,小宋他们选的地方人多眼杂,还不够档次,这里安静,菜式新颖,当然也很贵。
    康宁坐在主位上,他旁边的位子大家谁都不好意思坐,推辞了半天,最后让年长的汪工程师和伊琳各坐在左右两边。
    “随便点,别为我省钱,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吧。”康宁把服务员递过来的pad传给众人。这家餐厅不用纸质菜单,点菜只需在pad上面点击菜品的图片,同时对面的电视上也能看到这些菜,大家都可以观看并讨论,现在连点菜都高科技了。
    于是桌上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汪工是上海人,点本帮菜,高健是湖南人,点湘菜,小宋是山东人,点鲁菜……一会儿的功夫,就点了不下二十道。康宁在旁边看着,面带微笑,也不插话。
    突然,小宋说:“伊妹妹还没点呢。”是啊,伊琳只是看着,一句话也没说,怎么把唯一的女士忘了呢?
    于是pad传到伊琳手里,她立刻推辞着:“我吃什么都行,你们来,你们来。”
    “不行,一定要点。你不知道康总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我们干了快一年了也没见他破费过,你一来他就请客了。”小宋毕竟年轻,兴奋起来说话就没轻没重了。旁边的高健从下面赶紧给了他一脚,康总是什么人,能随便开玩笑吗?
    没想到康宁居然不以为意,顺着他说:“对呀,我好容易出一回血,你们还不狠狠地咬?”
    伊琳拿着菜单还在犹豫,大家已经点了很多了,再点就浪费了,康宁突然凑过来,指着上面的“金丝雪燕”问:“这个行吗?养颜的。”
    这道菜要1888一例,图片一出现在电视上,众人连忙叫好,这个够贵的。服务员问:“这道菜适合女士,几位先生来点儿辽参、鲍鱼什么的吧。”
    “行。”康宁每样又要了十份。
    大家看着上面的价钱心惊肉跳,每例都上千啊,刚才一桌人点了二十道菜也不过五六千块,康总点了三道菜就过万了。服务员满意地收起pad准备离去,康宁又喊住她:“没点完呢。”
    还没完?!汪工急忙拦住:“够了,康总,再点真吃不了。”
    “没关系,”康宁又挑了几道川菜,大家知道康总不吃辣,他为什么点川菜呢?
    伊琳问:“你们能吃辣吗?”她是四川人,喜欢辣,怕大家不习惯所以没敢点,不过康宁倒是很知道她。
    “哎呦,对了,咱们有一位川妹子!”小宋一拍大腿,还是康总细心。
    凉菜很快就摆好,服务员端着几瓶茅台上来:“康总,这是您上次存的酒。”
    康宁说:“今天我们喝红酒。”他把捷豹的钥匙扔给小宋,“把我车后备箱的红酒拿来。”
    小宋最喜欢红酒,一听有红酒喝,乐开了花,欢呼着去了。
    菜很快就齐了,酒也斟上了,一桌人热热闹闹地开吃。康总今天心情大好,谁来敬酒都干,一桌人几乎都敬遍了,唯独伊琳不敬酒。小宋悄悄推了她一下,小声问:“你跟大伙都喝了,怎么不敬康总呢?”
    她犹豫了一下,真心不想跟他喝,但是大家都看着呢,别再以为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想到这,她端起酒杯,还没等说话,康宁已经拿起自己的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伊妹妹,”他也跟着大伙儿喊她“我敬你一个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伊琳喝了,他小声问:“你喝了不少,行吗?”怕她喝多了难受,上次在四川中途离席,让他担心了很久。
    “没事的。”她也小声说。但他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把她的红酒悄悄换成饮料。
    其实喝饮料她才不行,水喝多了感觉胀胀的,一会儿跑去洗手间。
    伊琳去洗手间的空档,包房里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孩儿,穿着端庄得体的套装,挽着发髻,白皙的面孔如蛋壳般的光滑清亮,好一个温柔美女。
    她端着一杯白酒停在康宁身边,弯下腰轻声说:“康总,您来了也不说一声,我给您敬酒了。”她的声音有一点儿哀怨,好像责怪他没有打招呼。
    桌上正聊得热闹的人们安静下来,这位是谁呀?康宁侧过身看了她一眼:“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她低下头用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康宁的杯子,有些微嗔地噘起红润的小嘴:“下次记得要告诉我呀,给你约个更好的房间。”她仰起头喝了,大概是酒有些辣,微微蹙起眉头。
    康宁端起面前的杯子,沾了沾嘴唇,又放下了。旁边的高健看得眼睛发直,问了出来:“康总,您也不介绍一下这位美女,让我们也认识认识。”
    那女孩儿抬头看了看桌上的众人,依旧是轻声细语:“我是这里的销售经理,叫林雨蒙,你们叫我小林好了。”
    “原来是林妹妹啊,欢迎欢迎。”大家兴奋起来,这里已经有了一位伊妹妹,现在又来了一位林妹妹,可热闹了。
    那女孩儿顺势坐在伊琳的位子上,拿起桌上的公用筷子,为康宁夹了一块鱼,放在他盘子里,仔细地把刺剔了出去:“这鱼是刚到的,清蒸最能体现原味,您尝尝看。”
    康宁微微点头,并没有动筷。她等了一下,又举起酒杯,开始敬在座的男士。林妹妹酒量不错,一桌人她挨个敬到,一人一杯,很快,她的脸上就泛起一片红润,白皙的皮肤衬着娇艳的桃红,分外娇媚。桌上没有结婚的几位男士看得心神荡漾,这女人模样俊俏,风情更是迷人,清纯中带着一丝**,眉眼中勾人魂魄。
    伊琳回来时便看到这一幕,一帮大野狼围着一个小白兔流着口水,那小白兔还坐在她的位子上,紧挨着康宁,不时地为他夹菜。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正在犹豫间,康宁看到她:“回来了?过来。”他对旁边的林小姐说:“你还在当班吧,不用照顾我们了,忙去吧。”
    林雨蒙没想到康宁竟赶她走,无奈起身,一转眼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儿,原来是坐了这女人的位子,就因为这个才要赶她走吗?她端起酒杯:“还有一位美女没敬呢,康总,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康宁皱起眉头,本来是他的团队聚餐,这位林小姐不请自来,坐了伊琳的位子不说,还想打听伊琳的事情,他冷着脸没有理会。
    小宋见康总不说话,怕冷落了美女,赶忙跑过来给她们介绍:“这位是伊妹妹,我们的翻译官。这位是林妹妹,康总的红颜知己。”
    什么?红颜知己?!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小宋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小宋当然知道一点儿内幕,他跟着康宁来过几次,都是工作上的应酬。这位林妹妹对康总可是另眼相看的,每次都格外照顾,还帮着他挡酒。曾经有位客人问林小姐:“为什么只给康总挡酒?”她回答说:“我们是知己。”这话一炮而红,以后再过来吃饭,认识康总的人见到林小姐就喊“知己来了”。
    但是,今天这个“知己”喊得有点儿不是地方,因为真正的“知己”在这里。
    康宁顿时恼了,这个林小姐说是“销售经理”,实际上就是陪客人的高级服务员,他跟朋友来吃过几次饭,林小姐应付得体,照顾周到,如此而已。有时大家开个玩笑,也是酒桌上的调剂,那种场合,谁会当真?
    现在说是“红颜知己”让伊琳怎么想?她必定会当真的。
    果然,伊琳笑了起来,也端起杯子:“林小姐,能见到你太好了,我们干一杯吧。”康宁原来有女朋友,那他们订婚的事情更做不得数,很快就能解决了。
    林雨蒙听到小宋喊她“红颜知己”也是一愣,随后开心起来,看吧,康总的人都知道她了。不过面前的这位伊小姐好像并不介意呢。
    作为女人,她有种直觉,这个伊小姐不是普通人,单是看样貌气质就与众不同,何况她居然坐在康宁的身边,康宁吃饭从未带过女伴的。
    她决定给伊小姐加深一下印象,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上白酒,边倒边说:“伊小姐喝饮料怎么行?既然敬酒,当然要喝酒了。”
    她倒了一满杯白酒,那是喝红酒的杯子,这一杯足足有二两酒,当然她也给自己倒满了,但是初次见面,这种喝法有些挑衅的意味。
    伊琳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她不喝白酒的,可是那个林小姐碰了一下她的杯子,说了声:“先干为敬。”竟然一口气喝光了。单从喝酒的能力上比,她们还真有一拼。不过,伊琳擅长的是红酒,白酒她可没把握。
    她犹豫着,举起杯……突然,杯子被人夺走了,是康宁,他的脸冷若冰霜,直接把酒倒进桌上的盘子里,拉着伊琳往外走,扔下一桌子惊呆的人们。
    他甚至都没有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