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嘴角挂着淡笑,不艳不魅,仿佛轻绽开的莲花,湖面随着她的笑,都好似漾起了丝丝涟漪。清雅之姿,独一无二。看得人晃了晃神。
    素和怜玉停住了脚步,眸底的光如天边的云,悄然变化着,挣扎着,犹豫着。看着她,清唇微动。似想说什么。
    可触到她眼里的认真,一本正经的样子,坦荡又磊落。好像让天上的光也洒落在她身上,发着淡淡的亮,映入了心底某一处黑暗,一切无所遁形。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听闻心里暗叹着气,他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任它们划过指间,掩住内心的犹豫纠结和不安。
    “我没事。”目光略含复杂地看向她,温声地说,“慕儿,你可想过,人活一世,我们想要的是什么吗?”
    想起昨夜的事,最终改口问了这句。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慕槿见他心事重重,也没有要说的打算。每个人,心底总有那么一两件事不愿同人讲。她便不再多问,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人生在世,权财二字。人活一世,想要的东西很多。想活着,想安稳,想无所不能,也想了却一直埋在心头之事。”她不免想到了自己,“人各有异,形形色色,想要的东西自有千百种不同。素和想要的是什么呢?”
    想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何物。她隐约也能猜到几分。只不过,他们都心照不宣。但并不能当它不存在。
    “慕儿不是说了么?人生在世,权财二字。有人一出生,便注定要为了一些东西争得头破血流,斗个你死我活,不论是什么下场。”
    “好比恶狗争食,都是为了活一字。只不过,可以选择是活在三九流,任人唾弃辱骂,还是活在权利之上,受权与利摆布。有的路一旦选了,便别无选择。或许,只有到了尽头,才知当初的决定对错与否。”
    素和怜玉目光放远,眼底含着几丝无奈。似是自嘲,又好似无能为力。这样子的他,不论谁见了,心里没由来的都会升起几分心疼。
    她以为,只有在后宫前朝,宅院闺门,那些皇室贵子,官宦之臣,才会因权因利而争。
    没想到,一直看似远离这些的素和,竟也没能逃脱吗?即便是他再聪颖无双,倘若不喜不愿,那这一切对他来说还会有意义吗?
    应当不会罢。
    “那,除此之外,你,真的别无选择吗?达到目的的路有很多,最残忍的那一条,未必适合你。”慕槿蹙眉,看向他的侧脸。
    这样子看过去,依旧是清姿玉面,心头却突然觉得,这样的他陌生了许多。
    “那慕儿觉得,这一切,可以改变吗?”素和怜玉偏头看着她,眸子里含着几丝光影。
    似是问她,也似在问自己。
    “只要想,便能。”她十分确切地说,眼里划过一丝坚定。这股自信,似乎会传染。连带着他的嘴角也不禁上扬起来。
    “身世并不能决定什么,也不能决定你以后要走的路,做的事,遇的人。它羁绊了你,让人犹豫踌躇,裹足不前。只要在对的时机,用尽全力,也可以将它彻底斩断。”
    “不是谁生来,便要注定为谁而活的。也不是谁一出生,便注定别无选择。权也是,利也是。它们,不该成为我们的束缚。可以为了它而努力,但却不能被它迷了心窍。”
    “平心而论,素和与我虽不是同道中人,但为何现在能走到一起?我身上,有你费尽心机所图的么?你身上,有我不惜一切要去争夺的么?”她眸里迸发出一道光亮,“改变,就在于你的选择,或许就在一念之间也说不定呢?”
    她挑眉,目含笑意地看着他。
    别无选择,都是后来给的。谁愿意生来便被某些东西缠绕得死死的,必须为了它去争抢不休呢?
    “慕儿的意思,便是不愿我,为了它而牺牲自己吗?”素和怜玉目光里带着一丝期许,似乎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会决定着某些东西。
    慕槿点头,肯定道,“嗯。自然是想你好好地活着。我怕哪一日,再见到你,缺胳膊少腿的,真与恶狗争食了呢。无仇无怨,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又何必非得往前磕死呢?”
    素和怜玉闻言,笑了。
    从没有一刻,这般心思开朗过。
    其实,他从不问对错。也不怕被什么束缚而别无选择。有的路,走与不走,都没关系。有的事,做与不做,并不重要。
    只是以前,他习惯了,为了一些念想,必须去做一些事。为了某些压在肩上的重任,韬光养晦,隐忍不发。
    却从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
    也没人问过,他是否在乎。
    现在,眼前这个女子,却实实在在地,说出了这么多年他心底的话。不愿看到他,去那一条冰冷孤独的路,与人背道而驰。
    也不愿,为了他不喜欢的事,而做出一些让自己陷入绝境的选择。
    若是可以,兴许,很多事,他都可以放下。因为,他现在并非一个人。
    慕槿见他面容含笑,心情似乎比以往都要好。好像清风拂月,不扰世俗。如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多看一眼,似乎便会多陷一分。
    他又抬步继续往前走着。
    她立在身后,看着那抹修长背影。似乎,方才的话,他有些会错了意。
    至于哪里不对,她现下也记不清,她具体说了什么。不过,他要是能想明白的话,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我现在要去替阮云城再诊诊脉,答应了阮庄主的事,不能食言。”慕槿跟上去,走了几步,和他解释。“素和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
    “我无事,陪你一起。”素和怜玉温言道。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阮云城屋外。
    但是,门口正立着一个人,让他们双双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去。
    黑色长袍,金缕滚边。他正抱臂倚在门旁,俊冶的脸上是一双幽深魅邪的眼眸。好以整暇地移开目光,看向女子身旁一抹素衣人影。
    “佞尘泠风,不愧是世子爷的手下。动起手来,命都不要了。”说着,抬手拂了拂袖口。那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你没事吧?”慕槿皱眉,走上前去,拿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发觉只是袖口破了一点,没有伤着里面的皮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泠风也不是随便动手的人,你要同人较量。自然得做好随时受伤的准备。”
    此话一出,云盏眉头一皱。奇怪地看向一脸冷静地调侃他的的女子,本来心里还因为她的着急而觉得高兴的。现在,听到她的话却感觉不大舒服。
    “本相也不是随便动手的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他目光落在后面的男子身上,眼眸眯了眯。
    “嘶!”云盏捂着手臂往旁边挪了一尺。慕槿拿手肘撞他一下,冷扫他一眼,让他说话收敛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要是给你一巴掌,看你的脸会不会回应我?”
    这种事,也值得狡辩?
    “本相也不知道,不如你试试?”云盏又将身子靠近了她,把脸伸到她面前,暧昧不已。
    慕槿瞪他一眼。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她抬手,贴到他额头,没发热啊?
    “算了,你先让开嗯——”
    云盏趁人不备,脸往前一伸。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她的唇,又很快离开。负手站好。
    眉毛轻挑,眼里闪过几丝笑意。
    素和怜玉脸色微变,上前几步,将人隔开。看向云盏,神色意味不明,语气温良地道,“相爷,还请自重,慕儿不是可以任你戏弄之人。若你还想同泠风较量,那便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