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夫人此时的迟疑,便是最好的答案。
    原本她是以应猛为先的,所以这女儿看起来,似乎也是不如自己的丈夫重要,而如今,在这大夫人心里,必然是已经隐约听出了一些端倪,而郝连城深对她所说,乃是这应猛许久已经被陆廉贞杀害而代替的事情。
    大夫人此时已经明白陆廉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自己的丈夫乃是陆廉贞的话,想来他是不会给应猛留下活口的……那此时的应猛,便已经是……
    便是因为心里有了这样一个计较,此时大夫人才会迟疑。
    母子天性,必然是谁都有的,便是兽父兽母,也是有的,这是天养天生,无法改变的,只是一物盖过了一物,所以母子天性便被其他情感所掩埋,故而做出了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只是此时,大夫人除了这一个空空荡荡的应府还有自己的孩子,便似乎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当盖在母子天性上的那样东西消失之后,所谓亲情,是必然会被激发出来的。
    而郝连城深要等的,便是这一刻,这一刻,他便可以对大夫人说真话了。
    “应璃她,并非是被人挟持。”郝连城深对大夫人这样说着。
    “不是被人挟持……那……那阿璃,阿璃去了哪里……”大夫人急急走到郝连城深面前,便是问出了这句话,其中言辞急迫,关切,便是让郝连城深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夫人,我且问夫人一句。”郝连城深沉默一会儿,便是如此开口反问道,“夫人,若是应璃郡主喜欢上别人,夫人当如何?”
    郝连城深与应璃之联姻,便原本只是一项政治目的而已。
    便是应璃心中有喜欢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当大夫人听完郝连城深这一问话之后,脸上却出现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不为什么,只是应璃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情,大夫人,竟然是一点也不知道。
    “那人是谁?”大夫人问。
    “此人此时,便正和应璃小姐在一起。或许去了东铁,或许去了大赤,或许去了***……那个男孩子,是一个好人,必然会将应璃小姐照顾的很好。”郝连城深对大夫人如此说道。
    只是大夫人脸上的怒意,却是一点也未下去。
    “那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大夫人此时是强忍怒气说出。便是郝连城深都能看出来此时大夫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情——她连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便是如此豁达地将此种样子变现出来,可见大夫人此时心痛。
    “那人是我的一个部下。”郝连城深如实对大夫人说道。
    “部下?”大夫人一个反问,便是如此问道,“你那部下里,可有值得人托付一生的人?便是你与郝连城钰一斗,若是赢了,尚还好,若是输了,你能不能活命尚还是问题,何况你那些部下!你若是输了,你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而你那些部下,无人保护,自然是最先被杀死的。他若死了,我的阿璃又如何?”
    大夫人声声问着,言辞激烈,便是瞠目欲裂。
    “夫人以为我与郝连城钰之间,我是没有胜算的吗?”郝连城深听了大夫人这番话后,便是这样反问道。
    实则他心里明白,因是大夫人与应猛都知道,自己与郝连城钰这一场皇位争夺之中,自己是有可能胜的,所以才会将应璃许配给自己,若是自己必然是会输的,那如今应璃许是会成为郝连城钰后宫中的一人了。
    “若是我侥幸赢了,此人必是封侯拜相之位,只是……只是他此时为了应璃安慰,却是愿意放下这一切,只为和应璃一起,安安全全,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这世间,却是有太多人,为了权利、地位、金钱,舍弃了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却是有太少的人,为了情,而舍弃前者。应璃何其有幸,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大夫人该是为应璃感到高兴,而非责备应璃的。”郝连城深如此回大夫人道。
    “你将应璃设计在计里,引得她奋不顾身离开,让我应府吃了好大一个亏,却说此事对应璃来说,是好事……这……这未免也有些太……强词夺理了一些……”大夫人对着郝连城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虽是设计,但阿忆并非在这计划之中,虽是开始之时乃是坏的,可阿忆却是半点也不知情,原本我会用更简单更利落的法子来与北通部族‘合作’的,却因为应璃与阿忆的事情,我选择了此时的这个方法。”郝连城深如此回复大夫人道,若是没有阿忆与应璃这一段情,想来也无这番曲折,而郝连城深与陆廉贞也不必直接对上。
    ——虽然此时陆廉贞藏在应猛之面皮下面,可郝连城深还是能隐约觉察到那透骨的寒意。
    只是……
    只是若是没有这件事情,自己此时,如何能够遇见靖榕呢?
    是的,此时郝连城深已经肯定,靖榕便在左右,若是靖榕不在,这郝连城深杀人时候,如何会露出破绽,留下一滴鲜血,落在这桂花树上?
    ——而郝连城深所想,是一点也没有错的。
    这一点鲜血,确实是靖榕留下的。
    陆廉贞杀人,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便是心思缜密,不留差错,只是身边,却有一个差错——他在杀人时候,便被靖榕设计,原本陆廉贞心里却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竟是真的想要看看靖榕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做出如何的反应,可在靖榕喊出:“爹爹,救命”时候,却是身体先一步动作,助靖榕将这会客厅中所有人的人砍杀。
    而当靖榕走出会客厅后,她便是在身后,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留下一滴鲜血,在那旁边的桂花树上。
    不多,一滴便够了。
    留的太多,陆廉贞不是傻子,便必然会发现的,而这一滴,也足够郝连城深发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