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褚凝应该就是在给自己的姨娘烧纸钱,这房姨娘死了也才三四天吧。
    朝颜身边的褚念春脸上闪过了厌恶的神色。
    褚凝察觉到她们的到来,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们。她抿了抿唇,“我,我……”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借口。
    褚念春冷冷道:“妹妹这是在给那罪人烧纸钱不成?你们倒是母女情深啊,我记得祖母说过的,你若是想祭拜她的话,可以,但是得离开褚家。看来妹妹并没有将祖母的话听进耳中。”
    褚凝眼眶微微发红,“姐姐,姨娘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了。”
    褚念春冷笑道:“她死了又如何?能将我娘还给我吗?也莫怪你对她这般心心念念的,说起来,若不是她使用那等恶毒的手段进了褚家,你也没法成为褚家小姐,享受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朝颜不得不承认,这褚念春说起话来,就跟那刀子一般,直接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扎过去。
    褚凝被说得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的,像是随时都要承受不住打击一样。
    朝颜其实觉得褚凝想为她娘烧纸钱没什么错,但是吧,她既然选择烧纸钱,那就要承受相对于的后果。褚老夫人不许她在府里烧,她要么就在府外烧,别碍着人眼,要么就别烧。只是她既不想因为光明正大做这件事而被厌恶了,又想要尽自己女儿的本分,人心不足,那就别怪褚念春怼她了。
    易地而处,朝颜也未必会比褚念春宽容。伤害她亲人的人,那自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褚念春看着褚凝的眼睛是满满的厌恶,“你明明知道祖母最近身体不好,偏偏还故意烧这些东西,难不成是想要诅咒祖母不成?”
    这个大帽子褚凝无论如何都不敢接下,她连忙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不是的,我也很担心祖母……”
    褚念春毫不客气说道:“是吗?你若是担心祖母的话,怎么不见你过去请安?亏得祖母也抚养过你一场。”
    褚凝咬了咬下唇,委委屈屈的样子。
    祖母将褚念春养在身边,她只要过去了,就会遇到她。褚念春十分讨厌她,即使她忍气吞声,她依旧不曾给她好脸色看过,褚凝又如何愿意每日同褚念春朝夕相对。
    再说,姨娘即使有再多的不是,终究也疼过她一场,是她的亲娘,她又怎么可能做到对她的死无动于衷?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呢?
    想到这里,褚凝便越发难过了。
    她不自觉地看向了朝颜,眼神多了几分的埋怨:她和顾朝颜说起来比褚念春更早认识,顾朝颜却也不曾为她说情。她同念春看上去也更亲近的样子,她果然也觉得她失势了,所以就疏离她了吗?
    朝颜只觉得她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她们两姐妹的恩怨,关她什么事?她哪里会傻傻地掺和进去。再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褚念春占理啊。
    褚凝的语气带着几分的恳求,“顾县君,能求你别告诉祖母这件事吗?我不想让祖母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朝颜听了这话,心中不爽了起来,语气多了几分的冷淡,“这事同我无关,我原本就没打算说,二小姐求错人了。你应该求得谅解的对象是大小姐。”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落在褚凝身上,“既然你知道这事曝光的话,会气到老夫人,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说到底,无非就是褚老夫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不过她娘。或者说褚凝本身怀抱着侥幸的想法,觉得不会被发现,毕竟她所选定的这个地点挺偏僻的。若不是朝颜鼻子灵敏,还真不会找到这里来。
    褚凝脸色惨白,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在那边掉泪。
    老实说,这种仿佛别人欺负了她的模样,的确很讨厌啊。对于这类人,朝颜连讽刺的想法都觉得多余,她拉了拉褚念春的袖子,说道:“不是说要给我看你写的字吗?时间可不能耽搁太久。”
    褚念春还是愿意给朝颜面子的,最后瞥了褚凝一眼,“嗯,我们走吧。”
    褚凝默默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只觉得自从姨娘走后,自己是那般的孤立无援。祖母冷淡,原本疼爱她的爹也无视她,褚念春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她的机会,就连顾朝颜也看不起她。
    她并非瞎子,哪里看不出她哥褚经年的心意。褚经年一贯我行我素,定下的事情就不容别人质疑。若是顾朝颜当真入门,又站在褚念春那边,只怕这府里越发没有她站脚的地方了。
    或许,她不该像过去那般软弱可欺,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才是。
    ……
    褚念春原本长在赵家,赵添丁知道她不是自己骨肉,自然不会花钱在她身上。褚念春之所以识的字,还是她娘精神好的时候,私下偷偷教她的。
    没有笔墨纸砚练习,褚念春的字写得真的不怎么样。
    朝颜道:“才几天的功夫而已,就可以写成这样,可见你最近没少。”
    褚念春听了这话,生起了几分的喜悦,抿唇一笑。
    朝颜给她指点了一些写字的技巧,并且帮她研究了一下,哪种握笔姿势最适合她。
    褚念春听得很仔细,她现在的心愿就是压过褚凝。不过褚凝毕竟比她多接受了十多年的贵族教导,她一时之间要追上并不容易,但她不会放弃的。
    朝颜在褚念春这边呆了一会儿,还见了一下传说中生病了的褚老夫人,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褚老夫人还辛苦画了个病容的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把做戏给做了全套。
    从褚家离开后,朝颜想起出门之前,祖母还让她买两斤酱牛肉回去,便拐去了那卖酱牛肉的店铺。他们全家都很喜欢这一家酱牛肉,做出的酱牛肉可谓是入口即化,咸淡适宜。
    除了酱牛肉,她还顺便买了几包的点心回家,给小丫磨牙。
    回到家中,朝颜让人将酱牛肉带去厨房,点心送到小丫那边,自己则去正屋寻顾孙氏。
    她去的时候,正好听到谈话声,和顾孙氏说话的另一道声音有些谄媚,她不曾听闻过。
    “正所谓一家好女百家求,老夫人教养出了顾县君这么好的孙女,也莫怪有不少人想找我说媒呢。顾县君的年岁也到了,不知道老夫人想寻个什么样的对象?”
    朝颜顿足了脚步,这是上门来说媒不成?不过外头的人并不知道她和褚经年的事情,只以为她还没定亲,有人说媒也正常。
    顾孙氏道:“朝颜上头还有个姐姐呢,我得先给她姐姐相看再说。”
    顾孙氏将孙雯搬了出来,暂时堵住了媒人的嘴,反正她说的也不算错,她自打将孙雯给带到京城中后,便一直在努力给她扒适合的对象,目前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那媒婆笑道:“瞧老夫人您说的,定下亲后又不是要马上出嫁。难倒顾县君若是遇到了更合适她的人,还得拖着等她姐姐定亲才来吗?这样可不知道要错过多少的姻缘呢,她姐姐若是知道后,只怕也是要良心不安的。”
    “不知道老夫人您想要什么样的孙女婿呢?”
    顾孙氏道:“我们家是过惯了清静的日子,我也不图对方家世多好,但也该是一心一意之人,再则,这过日子是一二鼻子的事情,也要合孩子的眼缘。”
    朝颜听了奶奶这话,不由失笑,单单这一心一意之人,就足够刷掉京城大部分的人了。这些人都早习惯了三妻四妾,哪里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瞧老夫人您说的,府上小姐这般的容貌品德,谁见了都会对她好的。”这媒婆显然也知道这不好找,至少她想要上门说合的那人是做不到的,她干脆转移了话题,说道:“再说了,您看好的对象,您的孙女还会有意见不成?”
    顾孙氏道:“这又不是我出嫁,我喜欢有什么用,终究还是要孩子自己喜欢。”
    朝颜听了这话,差点喷笑出声,也弄出些脚步声,“奶奶,我回来了。”
    顾孙氏看到孙女回来,顿时眉开眼笑,“灶台上的燕窝粥给你熬好了,你等下记得吃。”
    朝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那媒婆,装作不知的模样,“奶奶,这是来客人了吗?”
    顾孙氏道:“这是城南的李大娘,是京城中有名的说媒人。”
    朝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啊。”
    李媒婆笑道:“不知道顾县君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她也就是问问罢了,心中也清楚,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被问喜欢什么类型的人,都会害羞地垂下头,表示想要在家里多留个几年。
    朝颜挑了挑眉,忽的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轻轻摩挲着,笑眯眯道:“我未来的丈夫,总不能比我弱吧。”
    然后她当着李媒婆的面,使用内力,将手中完好的茶杯给捏成了粉末,手一松,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拥有十年深厚内力的她,想要做到这一幕一点都不困难。
    李媒婆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感觉到腿有些软。
    朝颜依旧从容优雅,看着她无害的模样,怎么也没法将刚刚那将茶杯捏成粉末的彪悍形象联系在一起。
    目光落在地上的粉末,李媒婆再次打了个哆嗦,感觉口干舌燥,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也被她给吞了回去。开玩笑,若是真说了对象,对方纳个小妾,这顾县君就将人给打死,那她这个说媒人的名声也就臭了。
    她讪讪一笑,坐不住了,“我想起张员外家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顾孙氏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既然有事的话,那你就快走吧。若是有适合朝颜的对象,别忘了和我说哦。我家朝颜脾气可温柔了,只要对方没做什么错事,大多数时候她是不会动手的,更不会随便将人当茶杯捏的。”
    不会随便……意思就是还是有可能了!
    李媒婆冷汗直冒,连忙离开了这让她坐立难安的地方。看她仓皇的背影,就好像背后有鬼在追她一样。
    朝颜看到这场景直接就乐了,满意地点头,“很好,以后有媒婆上门,都这样应付好了。”
    顾孙氏慈爱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是喜欢吓唬人。你的力气怎么变得这般大,连杯子都可以捏碎,手没捏疼吧?”
    说罢,就要看朝颜的手指,担心她自己不小心伤了自己。
    “祖母,这没啥的,其实就是使用武功内力,一点都不难,很轻松的。”
    顾孙氏看她手指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总用这一招也不是个法子,你和经年那孩子什么时候定下?”
    朝颜道:“也得等他回来了再说。”
    朝颜现在也觉得先定下比较好,不然总有媒婆上门也挺烦的。反正定下了以后,还可以拖久一点再出嫁。该怎么说呢,她虽然挺享受这种谈恋爱的感觉的,但却还没完全做好结婚的准备。这时代结婚就等于嫁给了一个家庭,要考虑的事情方方面面的。
    顾孙氏叹气道:“也不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他在外头建功立业,京城中还有不少小人拖后腿,他知道后,得多伤心啊。”
    朝颜道:“经年他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她索性转移话题,“也不知道今天这人是哪家派上门的。”
    顾孙氏道:“谁知道呢,不过这也说明我孙女受欢迎。”
    想到这里,顾孙氏心中就美滋滋的。
    没多久,朝颜便知道了这人到底是谁。
    朝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京城的福利院看看情况。这天在她照例从福利院回来的路上,却被拦住了。
    拦住她马车的人五官俊朗,充满了英武之气,身材高大。
    朝颜只是瞥一眼,便知道对方的身份,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她身边跟着尹随川,其他几个护卫的身手也不弱,而朝颜自己轻功的本事更是不俗,有什么可怕的。
    来人正是商恪伏,商恪伏微微一笑,“冒昧拦下顾县君,实在有要事寻你。”
    朝颜眼神古怪,说实话,商恪伏本身风格明明是肌肉美男,他偏偏要走和他风格不相符的偏偏贵公子路线,这就显得十分的违和了。
    朝颜淡淡道:“既然知道冒昧,那么还不让开?”
    商恪伏和褚经年关系不好,朝颜当然站在褚经年那边,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加上对方还不请自来,那就更令人讨厌了。
    朝颜多少也明白商恪伏的心思,要说他多喜欢她呢,还真未必,不过是因为褚经年的缘故罢了。
    商恪伏还真没想到顾朝颜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眼神暗了暗,然后继续道:“顾县君何不听完我的话再说呢?”
    他嘴角噙着一抹和他气质十分不相符的淡然浅笑,“褚经年生死不知,生还的几率十分渺茫,顾县君同他尚未定亲,何必非要吊死在他身上呢?顾县君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自然该由真正的英雄来匹配?”
    正所谓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说话的同时,商恪伏不自觉挺了挺胸,话语之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希望朝颜抛弃褚经年,选择他。
    朝颜忍不住笑了。
    商恪伏以为她答应了,心中一喜,“顾县君,我……”
    朝颜笑完了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抱歉,我好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商恪伏脸色微黑了下来。
    朝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抱歉,你的好意我只怕要拒绝了。在我眼中,你哪里都比不过他。”
    啧,想挖褚经年的墙角,商恪伏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不成?褚经年那般小气,回来非要弄死他不可。
    心中腹诽的朝颜完全忘记自己就是被挖的墙角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