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春跪了下来,眼泪直接往下掉,“请老夫人为我娘做主!”
    褚凝便要上前将她扶起,“表姐怎么了?快起来说话,姨母出了什么事吗?”
    杨念春避开她的手,狠狠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们母女两都不是好人!”
    褚凝听了这话,脸色惨白,有些委屈说道:“表姐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了?我娘还在时,一直都很关心姨母,听闻她生病后,还特地送了好些药材给她。”
    她不说也就罢了,一提到这事,杨念春直接就爆发了,冷笑道:“是啊,你娘真是好人,送去的药让我娘一直缠绵病榻,还给了我爹好些钱,让他看着我娘,不让我娘离开。你娘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恨意,这剧烈的情绪可不像是在作假。
    朝颜有些好奇,这房姨娘到底对杨念春她娘做了什么,让她这般恨她?
    “娘,发生什么事了?”
    褚行一走了进来,当他目光落在地上那张和房姨娘如出一辙的脸时,直接呆住了。
    杨念春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眉眼从先前的凌厉变得忧伤,“您还记得当时在梅花树下救了你的房潇潇吗?”
    前面还是一个复仇女,一下子变成柔弱小百花,这嘴脸转变之快,让朝颜叹为观止——这位也是人才啊!还有这句台词,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不过谁叫褚行一吃这一套呢?
    褚行一怔了怔,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吗?”
    褚凝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心慌意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马上发生一样。
    杨念春抽泣哭道:“您那时候被毒蛇咬伤了,我娘特地帮你吸出毒血,悉心照顾您。您走之前,还将玉佩给我娘,说会纳了她。”
    褚凝再也忍不住,说道:“不可能,明明是我娘救了爹的!”
    杨念春眼眶依旧含着泪,看着褚凝的眼神却有些冷,“你娘和我娘是双胞胎,得知了这事,哄骗我娘告诉她细节,然后便冒充我娘进了褚家的大门,她们两人生得一个模样,加上有心冒充,自然没人认出。”
    “而我娘则被她下了药,硬是被她和大舅舅嫁给了别人。若不是为了护住当时还在她肚子中的我,我娘早就自尽了。”
    杨念春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褚行一,“这是您当时离开之前,给我娘的信物。”
    褚行一手接过这玉佩,眼前浮现出梅花树下那抹羞怯的笑。在看到这玉佩的时候,他便对杨念春的话信了七成。他接房氏过来时,也曾问过她玉佩的事情。房氏却只说那玉佩不小心被她年幼的侄子给摔坏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多心,只是一心想要弥补她。
    没想到自己却被房氏给狠狠地欺骗了!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那玉佩,只觉得过往的那些柔情蜜意是那般的讽刺。他将她当做救命恩人,对她温柔体贴,即使后来知道她并非表面上那般无害的人,但想起过往的事情,终究还是心软了几分。结果现实却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他真正要弥补的对象反而被房氏所害。
    褚凝依旧是恍恍惚惚的模样,嘴里喃喃念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只是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只怕是真的,她娘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只是她不能承认,若是认了这事,她的存在该何其尴尬?
    朝颜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没想到那房姨娘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为了能够进褚家,连自己的亲姐姐也算计。先前她那般帮房伊人,未尝没有房伊人她爹捏住她把柄。
    褚行一回过神来,看向杨念春,语气多了几分的柔和,“你娘呢?你娘现在在哪里?”
    杨念春抽泣着说道:“我娘在三个月前便去世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赵家逃出来。”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的书,“这是我娘这些年留下的手稿。她临死前,让我烧了这手稿,可是我当时好奇,便看了里头写的东西,这才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真相。”
    她本该是侯门贵女,却因为那狠毒的姨母,被困在赵家,时常被赵添丁打骂,她娘若不是为了护住她,早就自尽了。
    因此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杨念春便发誓要为她娘报仇。
    无论是房姨娘,还是褚凝,都是她复仇的对象。她们母女两,她都不会放过的!这对母女抢夺了她们本该拥有的东西。
    她们在侯府中享受着不属于她们的荣华富贵,而她娘却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她则是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赵添丁手中的鞭子落在她身上。
    等到她年纪大了,模样越来越像她娘,赵添丁看着她的眼神也就越发的露骨。那个家杨念春自然不敢再呆下去,等她娘去了后,她便打算收拾她娘的东西,赶紧离开这地方。
    她深呼吸一口气,更是继续挤出几滴的眼泪,说道:“我娘在被绑到赵家之前,便已经怀上了我,所以您是我爹吗?”
    褚行一看着她那和房潇潇如初一折的面容和眼底的期望,说道:“是的,你应该就是我和潇潇的孩子。”
    杨念春喜极而泣,“我终于也有爹了,我再也不是野种了。”
    他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倘若房氏是冒充她姐姐过来的,那么她在跟了她之前,本该是黄花大闺女才是。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头顶绿油油的。
    褚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对杨念春说道:“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我会派人好好调查这事的。”
    褚家的血脉可不容有失,她可不是她那傻儿子,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杨念春恭恭敬敬说道:“多谢老夫人。”
    她可不怕被调查,毕竟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褚凝身子晃了晃,心中的恐慌如潮水一般四处蔓延开来。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偏偏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朝颜看了这么一场好戏,很快就告辞了。
    她只觉得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有趣,倘若杨念春真是褚行一的女儿,那么褚凝日后在褚家的地位可就尴尬了。一个是害死救命恩人的女儿,一个是爱情结晶,这两人若是对上的话,褚凝不吃亏才怪。而看杨念春今天的架势,明显就是冲着报仇而来。
    在褚凝当时要朝颜帮忙求情时,朝颜便不太喜欢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帮她。再说了,杨念春就算报仇,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她又何必拦着呢。
    ……
    虽然回到家里,朝颜对这件事还是挺关注的。于是借着又送篮子草莓的机会,可算是将锦绣给请了过来。
    锦绣行过一礼后,才笑道:“若是没有好吃的,我可就不说了。”显而易见,她也知道朝颜将她喊过来的目的。
    朝颜噗嗤一笑,说道:“莲子,再将那草莓洗一盘过来。”
    等草莓送上来,锦绣吃了一颗后,便同朝颜说起了后续的事情。
    “那念春姑娘,现在已经改名叫褚念春了,成了褚家的大小姐,养在老夫人身边。”
    朝颜淡淡道:“看来她果真是褚家的血脉不成?”
    锦绣点点头,“大姑娘她生母同她大舅从小关系就不好,她大舅自然乐意帮房姨娘。毕竟房姨娘若是进了褚家们,他拿捏着这个把柄,也能多些好处。”
    “老爷打听到她们母女两这些年所过的生活,十分愤怒,直接送了一杯毒酒给房姨娘。”
    朝颜道:“这个祸害总算是去了。”
    锦绣点点头,她想起那场景,忽的笑了,“说起来,老夫人让人将房姨娘带回来时,老爷简直要认不出那是房姨娘了,那模样看着都比老夫人要更老。老爷见了她那模样,差点被吓病了,连问都不问,直接让人重新给她带下去。”
    也就是锦绣知道朝颜的性子,所以才会直接这样吐槽,这也算是拉近关系的一种。
    朝颜在那边听得不住地乐。这个主意还是她给褚老夫人出的,让褚行一看看房姨娘苍老憔悴的模样,打破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她就不信他还能怜香惜玉上。
    事实果然如此,在知道房姨娘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加上还看到了她现在的模样,褚行一自然不会有所谓的怜惜,直接一杯毒酒解决掉了她。
    锦绣说道:“大小姐身份定下来后,二小姐便病了一场。”
    朝颜忍不住笑道:“嗯,从此以后,杨念春……不对,现在该叫褚念春了,褚念春如今成了她姐姐,又被老夫人养着,身份可比她更加尊贵一些。她只怕得的心病吧。”
    庶次女和唯一的女儿,待遇当然就不一样了。
    锦绣点头,“更别提老爷现在觉得亏欠了大小姐,更了她好些东西呢。”
    锦绣觉得,比起总是幽怨的褚凝,褚念春看上去还顺眼一些。或许是因为吃过十多年的苦头,褚念春可比褚凝识时务得多,也知进退。
    朝颜问道:“只是对外要怎么说呢?”
    锦绣道:“对外只说大姑娘是早年一个姨娘诞下的孩子,因为身子骨弱的缘故,便应了大师的话,暂时不列入褚家的家谱。等及笄过后,身子骨也好了,才重新回来。”
    反正褚家只需要拿出像样点的借口就可以,至于外头的人信不信,那就是他们的自由了。
    锦绣给朝颜八卦了一番后,又吃了好几颗的草莓,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朝颜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也感到心满意足。
    ……
    没几天后,褚经年失踪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这边。可谓是沸沸扬扬的。
    有说他贪功冒进,所以才会中了圈套的。也有说他被敌国美貌奸细所迷惑,偷偷投敌的。也有说他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还有的说他是遭了别人的暗算。
    各种流言蜚语都有,能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说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
    褚老夫人便顺势生病了,门窗紧闭,其他人就算想打探消息也没法。
    朝颜也紧闭门户,低调行事。
    顾孙氏知道这事后,更是整日在家唉声叹气的。听到外头说的过分了,还十分生气,同朝颜说道:“经年哪里是那种人!外头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朝颜心中明白,这只怕是有人想要趁机抹黑褚经年。正所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不少人信了。即使将来褚经年平平安安回来,不免也会有人犯嘀咕。
    现在明月夜可谓是京城达官贵族最爱去的地方,收集消息还真容易了不少。那些推波助澜的人,她一个个都记了下来,准备秋后算账。
    其中蹦跶最厉害的便是和褚经年以前互相看不顺眼的商恪伏,商恪伏本身是将门出身,有些看不起那些权贵出身的,同褚经年一直都针锋相对。偏偏褚经年在军事武艺上狠狠地压了他一头。褚经年这位少将军的光芒可谓是将京城中其他人都给衬托得暗淡无比。
    褚经年锋芒毕露的时候,他不敢做什么,现在可算是逮到了机会,便往流言之中添了把火。
    朝颜十分讨厌这等小人,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和褚经年竞争,比不过人家,只会在背后耍这些小手段,没得让人恶心。
    她直接使用了乌鸦嘴技能在这人身上,让他霉运缠身,至于要怎么个倒霉法,这就比较随机了。很快的,朝颜便听说了商恪伏醉酒后不小心摔倒而头破血流的事情,也算是出了口小小的恶气。至于其他的报复,她还是准备留着等褚经年回来后自己解决。
    顾孙氏在听说褚老夫人都病了后,便想要去看望她。
    朝颜连忙拦住她,说道:“奶奶,你若是过去的话,老夫人还得整理仪容,起来接待你。还不如我这个小辈过去,至少不必兴师动众。”
    顾孙氏想想也有道理,对朝颜道:“那你得好好开导一下老夫人,别因为那起子乱说话的小人而平白坏了自己的身子。”
    然后又准备了一些礼物,像是药材啊、香料等东西,让朝颜带过去。去看病总不能空手过去。
    朝颜带好礼物,便上了褚家。
    褚行一看到她登门,分外感慨:自从他儿子失踪,京城中又传出了那些不着调的流言,大家对褚家便有几分避之不及的意思。先前还有好几户人家,整日在他面前说他们家的闺女多么的好,现在一个个躲得比什么都远。
    再看朝颜完全不避嫌的模样,褚行一对她不由多了几分的好感,觉得还是自家母亲眼光好,这顾朝颜果然不会因为褚家暂时的失势而疏离他们家,真是个好孩子。
    只是想到没有音讯的儿子,褚行一也有些意兴阑珊,同朝颜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接待她的工作就换成了褚念春。
    褚念春低声同她说道:“爹这两日的心情都不太好呢。我在家也多念几卷的经书,为大哥哥祈福。”
    朝颜心道:莫怪锦绣也觉得褚念春懂分寸,人家这话让人听了就心中熨帖。褚念春根本没有和褚经年见过面,能有什么感情,但人家态度就已经摆了出来。
    朝颜道:“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褚念春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她虽然来褚家没几天,但从前几日褚老夫人不介意让这位顾县君见到家丑,便知道她在褚老夫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也有心同朝颜搞好关系。
    褚念春道:“我字写得不怎么好,朝颜姐姐能指点一下吗?”
    这只是小事而已,朝颜自然答应了下来。
    褚念春见她没有推辞,心中越发高兴了。
    褚念春领着她去自己的院子中,她的院子就在褚老夫人住所附近,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她的确比褚凝更合褚老夫人的心意。
    在路过花园的时候,朝颜却闻到了烧东西的味道。她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她同褚念春道:“似乎有人在烧东西,我们过去看看。”不然万一不小心着火就不好了。
    褚念春点头,随朝颜过去。
    朝颜循着味道找了过去,最后在一处假山的背后,看到了褚凝身着白色的孝服,一边烧纸钱,一边偷偷抹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