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下马车时,是一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神情灰败,柱着拐被人扶着走的老人。
    她如今,毫无斗志,了无生趣。
    这也难怪,她已是个花甲老人,正生着大病,心里又备受一番折磨,还被打败了。
    当然,她不承认她输给任何人,她是输给死神!
    这世界所有的生灵,都输给死神。
    这是众生之宿命!她认了。
    一个已没有生念的人,又怎能有生趣?
    众人看着这个曾经精神烁烁,容光焕发,高高在上的一品太师府的老祖宗,如今这副行将就木的龙钟模样,心中涌起阵阵唏嘘。
    无论你多么有权有势,病毒对你一视同仁。
    这隔离区,戒备严明,由羽林军把守,那些军人个个全副武装,手持长枪,个个身强力壮,面无表情,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悚。
    这地方没经允许,连巡捕司都不能进的。
    巡捕司在接待区把人放下,交接完后,卫璋手一挥,卫兵把栅栏门打开,放人进去。
    老夫人他们刚过第二道关卡,这一关一过,想回头,也会被拦下来。
    待人进去后,听到后面有急急地大叫声:“等等!等等!”
    一马车飞一般过来,停在接待区,姚太师大人急急忙忙,跌跌撞撞从马车上踉踉跄跄下来。
    扑到栅栏前,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娘啊!儿子不孝啊~”
    老夫人与有芳等人回过头来,看着他,她们倒是平平静静不哭不闹,应该是难过得都哭不出来,说不出话了吧。
    如此母子离别的情状,人人动容。
    卫璋劝他:“太师大人,看开一点,乐观一点,小心哭伤了身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太医很快就会把治这疫症的药方研制出来的。”
    谁知太师一见他,竟转身扑到他脚下:“中郎将,求您高抬贵手,让我接我娘回去,我一定把她隔离在家,不让她到处走动,她一把年纪了,进去这种地方,怎么受得了啊。”
    “太师大人,诏令已下,一视同仁,恕难从命。”卫璋说。
    这时,又一车驾风火而来。
    车上人亦是急急急忙忙,跌跌撞撞从马车上踉踉跄跄下来。扑到栅栏前,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祖母啊!孙儿不孝啊~”
    来人是姚天保。
    老夫人等,依然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站在那,看他们。
    祖孙离别的情景让人动容。
    天保扯住卫璋,叮嘱:“中郞将,我太师府在牛家村有座老宅,叫藏香居,求您必务把在下的祖母与姑姑安排到那去住,求您安排人好好照顾她们。”
    “好的。”卫璋说:“太师大人,二公子,请放心,在下会作妥善安排的。”
    他刚要让把人带进去呢。
    再有一辆马车说疾疾而来。
    这次又是谁?
    马车来到接待区停了下来。
    车夫下车,掀帘。
    车上下来的一个美貌贵妇。
    她扫了周围一眼,再望了太师府那对相搀着哭得像个泪人的父子一眼。
    然后,再抬眼,望向老夫人。
    而老夫人,亦静静地望着她。
    都平平静静。
    这太师府的女人,感情相对内敛一些。
    在别人眼中,她们相望的眼神是那种依依惜别、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周围围着许多来询问病情、疫情或村里亲人送东西,还有一些在周围作买卖的人。
    他们窃窃私语起来:这太师府真是诗礼簪缨之族、孙贤子孝、道德模范之家。
    老夫人也真是死也值了,这么多人来送她,她的女儿还不顾安危,跟进村去照顾她。
    带老夫人进去安置的士兵说:“老夫人,该走了。”
    老夫人她们依然不说话,转头,就要走。
    这时,再有一辆马车扬尘而来。
    车上冲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美男:“祖母!”
    来人是姚天赐。
    姚老夫人身体一震,立马转身,眼一红,声一哽:“天赐。”她步一迈就要向前。
    可惜前面两卫兵,长枪一架,挡住她们。
    天赐冲到栅栏,再哽咽叫了一声:“祖母!”眼圈就红了。
    “天赐。”
    原来都不说话,但见到她后汪净慈竟也开始说话了。
    她还冲过来,拉她的儿子。
    这还有完没完,一家人分批来送行吗?
    还好是现在,要是几天前,那羽林军还要做事吗?
    要是前几天,这接待区人无关人等靠都不能靠近的。
    别怪羽林军冷血无情,有时候冷血无情却反而是最对人民负责的一种方式。
    他们如今与大夫们是最接近危险的人,他们,如今是将危险与民众隔开的第一线!
    他们每个人,已几天几夜,没睡个好觉了。
    如今,这牛家村里,已有了感染疫症的羽林军。
    这些为民众担危险的男子汉,谁敢说他们冷血无情。
    天赐转头向卫璋跪下:“羽林郎,我自愿进去照顾我祖,求您成全。”
    卫璋:“里面人手紧缺,你要进去帮忙,我当然没意见,只是你的家人.....”
    “不可以!”
    “我不同意!”
    老夫人与汪净慈几乎同时出口。
    净慈紧紧扯住他,生怕他飞进去一样。
    “哥,你笨手笨脚的,自已都需要人照顾,哪还能照顾人?您别跟着添乱了。”天保说他。
    “天赐,好孩子,回去吧。祖母没事,身边你有姑姑有宁嬷嬷和菊儿,够了!不要担心祖母。”老夫人说。
    天赐抹泪:“是孙儿没用。”
    士兵催促:“老夫人,进去吧。”
    老夫人对天赐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啊,祖母走了。”
    转身就走了。
    天赐看着祖母龙钟和姑姑在刺骨的风雪中落寂的背影,悲伤难抑,泪如雨下。
    而有安有见她娘走了,则悲伤难抑,似这一别是生死永隔,他竟爬起来,向栅栏冲去,悲伤哭叫:“娘啊。”
    士兵把他拦下,差点拦不住。
    天赐和天保两兄弟也去扶他。
    而净慈则静静地看着老夫人几个头也不回的向前去,直到消失在风雪中。
    茫然间,她有种错觉:不是老夫人走出了她的视线,而是她消失在这个世间,被什么吞灭了,或走进另一个世界,或被另一个时空吞没了。
    “爹!”
    天赐和天保同时的惊呼,把一时失魂的净慈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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