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嗔他一句:“你不欺负我就好了。”
    “不欺负,不欺负。我这辈子都护着你。”君慈忙说:“你若是那天上的明月,我就是你身旁最亮的那颗太白金星,伴着你起起落落;你若是那娇嫩的花儿,我就当你脚下泥,护着你开花结果;你若是一条自由自在的海鱼,我就当那汪洋大海,让你在我心里随意游来游去。”
    说得阿奴扑哧一声笑了,娇嗔:“油嘴滑舌!”
    明知是油嘴滑舌,却听得特别受用。
    忽的,想起姑姑的话来:女孩子别轻易相信男人的鬼话,尤其是甜言蜜语!不安好心的男人大多都是这样把女孩儿骗到手的!
    想着就斜了君慈一眼:他此刻,是不是对我“不安好心”呢?
    “你这什么眼神?”君慈奇怪:“本王知道我英俊迷人,但你也别这样直直盯着人家啊,人家会害羞的嘛。”
    阿奴对他翻了个白眼,却又长叹一声,说:“我今天本应该回家去的。”说着,神情焉焉的,顿时胃口全无了,把碗筷一放:“我不回去,不知家里人怎样的担心呢。”
    她说着,起身,走出亭外,出到平台,走到拦边,依依北望。
    爹爹的衣冠冢是在姐姐和李叔,还有老黄的身边吧。
    太阳刚刚从那边落山,天地间暗暗的,让人心郁郁的,沉沉的。
    君慈跟着来到她身边,负着手,陪她北望,说“我让小明跟你家人说了,说你受了风寒,太后怕你回去又触情伤怀,加重病情,就没准你回去,而你也不认什么衣冠冢的,所以就没有强求,她们听后,并没有多想。”
    阿奴有点感动,再次觉得这粗鲁的流氓,心蛮细的:“我娘她们怎么样了?”
    “只是衣冠冢,她们并没怎么伤心。”
    “今天城里很热闹吧,连丧事都是几家上赶着一起办,吹吹打打的,一定很吵吧。”
    “是啊,案子了了,丧事就一起办了,别人家也就罢了,胡尚书和太师府,护国将军府,还有你们姚家,排场都蛮大的,而且,都住在城中,相隔也不算远,送丧也几乎在同时,当时,整个环城街,悲声不断,远远望去,满街几乎全是白色,灰色的麻服。唢呐声,锣鼓声不断。”
    “还算顺利吗?没有闹出什么麻烦来吧?”
    君慈摇了摇头:“冤家路窄啊。”
    原来,姚家与太师府的送丧队在环城街相遇。
    因太元的送丧习俗是:棺材上路时,半路不能落地,亦不能回头,否则不祥。
    所以两大队伍一相遇,就各不相让。
    太师府的队伍甚至霸道地要求姚家丧队回头,从其他街绕道而行。
    姚家当然不肯相让,正相持不下之时,还是姚夫人出面,让姚家丧队让到一边,让太师府队伍先过。
    太师府一开始尚不肯依,最后还是太师府队伍中主持送丧的道士劝解,说别误了下葬时辰,太师府这才作罢。
    说到这,君慈对阿奴感叹:“你娘真是太宽仁柔善了,对太师府处处相让,当初你爹的案子,她甚至毫无私心的给太师夫人作证,让很多人无法理解呢,都说,她要是强硬些,也许就不会让太师夫人处处欺负。”
    阿奴望向远处,微笑了一下说:“我娘这人就这样,她总说,凡事凭良心!别人让她作证,她自不会昧着良心作假证。送丧队与别人相撞,那总得有一方相让吧,在她心里,既然要相让,那为什么非得是别人让呢,自己也可以让啊,所以,她先让,这不奇怪。我总跟她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人有时候,就得狠一下!她不以为然,反而教训我说什么: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君慈微笑了一下,想起她家入伙那天,她娘当初对张得高母子的事来:“你娘好像也不是凡事只有忍让,她好像也有强硬的时候啊,当初对张得高母子,她就让她们碰了一鼻子灰回去。”
    “我娘她心善,但她不傻,她这人信儒家道学,亦信佛。在她心里,纵恶就等于作恶,她总说,人生在世不容易,凡事,不要轻易说算了,如果有人作恶,在她面前求饶,她不会因心软,就轻易饶过对方的。如果她认为,这人并没有真心知错,若轻易饶了那个人会助长那人侥幸的心理,以后可能会做下更大的恶事来的话,她是绝不会轻饶的,她一直认为“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句古语是放之千古都合理的真理名言,如果一个人,在小时偷针的时候,不当一回事,轻易饶远而不好好教育让其改过的话,那他大了,就会犯更大的错的。”
    君慈笑了一下,他似乎有点明白这个小野蛮了。
    他觉得,她身上某些特质蛮像她娘的。
    “你知道吗?今天你们两家送丧队伍相持不下这事,还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好戏在后头呢。”君慈说。
    “我们家都让他们过去了,他们还要怎样?”阿奴英眉一竖,说。
    “不是你家,是太师府与胡尚书府。”君慈说:“这真是天意弄人,事有凑巧,你家让他们家过去后,他们没走多远就与胡尚书府的送葬队给撞上了。”
    两支丧队的死者都并非福寿双全,百年善终的老人而是年轻人。
    太元国习俗是:白发人不送黑发人!
    所以当时,两支丧队中都没有家中长辈在场,在场的都是气血刚强,冲动性烈的年轻人。
    太师府在场的是天佑和天赐两兄弟并一众亲友,而胡尚书府在场的是死者的丈夫,胡少公子和一众亲友。
    真真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两队一相遇,就各不相让,起了口角!
    而好死不死,在两队正相持不下时,第四队亦无家中长辈在场的送丧队:黄大将军家的送丧队也正好从另一路过来。
    这两家把路堵了,黄家也过不去。
    三支浩大的丧队就堵在一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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