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叶秋一家吃饱喝足,把家务收拾好,给村里最后一批缴纳税粮的车也送出去,然后赶着一辆车,悠闲自在的进城了。
    原本,朱长富是打算不去的。可要出门的时候,给叶秋一鼓捣,老头也觉得留家里实在没什么事,不如全家一起去逛逛。也省得家里没人,村里人到他跟前来啰嗦棉种之事。
    只是想起件事,他有些奇怪的问老伴,“昨晚你那草料是添少了么?怎么马儿一早都那么能吃?”
    朱方氏顿时不悦道,“听听这话,那草料我不给它们吃,我还能偷吃不成?”
    叶秋忙道,“叔也不过是问一声,婶儿你别多心。我寻思着,估计是天冷了,人都不经饿。连我还要多吃半碗饭呢,何况是马?下次多喂些也就是了,反正咱们家也不是吃不起。”
    朱方氏听得这才作罢,横一眼老伴,“咱又没喂过马,哪知道马的饭量?我又不是故意的。”
    朱长富呵呵赔笑,“是是是,是我错了。回头去镇上买些豆子吧,听说马儿要养膘,可得吃得好。哎,这也幸亏是今年棉花挣了些钱,否则光这三匹马,都要吃穷咱们了。”
    看着一家人气氛正好的说笑着,赶车的男人眉头几不可察的微皱了皱。似是有话想讲,却到底咽了下去。
    等叶秋转过头来,就见初升的朝阳斜斜照在男人脸上,映出那清晰分明的轮廓,直如出鞘的刀锋般,异样的英气蓬勃,鲜明夺目。
    叶秋看得心中一紧,忙别开眼,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这种事果然还是要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几眼,锻炼锻炼,男人不也没帅得那么让人不敢直视了?至于早上起来,乍然见到洗漱一新的男人时的面红心跳什么的,那绝对是意外,意外!
    可被人这么一直锻炼着,叶秋习惯了,男人不习惯了。索性转过脸来,直视着叶秋,“有事?”
    唰。
    叶秋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争气的开始发红发烫了。
    “没事!”
    就不能看看吗?
    叶秋气闷羞惭又不甘心的扭过头去,恃帅行凶什么的,太下要脸了!
    男人疑惑的转过脸去,在叶秋以为他肯定在暗自得意时,男人突然问,“你是不是忘了带钱?”
    要不怎么一看见他,就一副心虚表情?男人很诚恳,也很大度,“眼下走得还不算远,我可以把车赶回去。”
    忘了带钱……
    这是生怕没钱买肉吗?叶秋只觉一阵牙疼。再看男人一眼,她脸上的热度迅速退散了。
    哼,长得再帅,也掩盖不了这只饭桶的本质!想想他还吃她们家,喝她们家的,她就是看看,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有带钱,继续走!”
    她也要继续看!
    看这对小年轻又在“眉来眼去”,朱方氏笑眯眯抱着小地瓜,用胳膊肘撞了撞朱长富。
    瞧瞧,是不是很登对?
    朱长富微皱了皱眉,他没看出来。
    不过如果这大个子没成亲,又没有什么负累,再多点笑脸,保证日后老实听话,善待地瓜,他倒是可以考虑勉为其难的接纳他。
    ※
    一家人下了山,先去衙门那儿交税银。
    正好仙人村先下山的乡亲已经排到队了,他们也就跟着插了个队。反正他们给的是现银,这个不费时间,后头的人也没意见。
    只是看到朱长富一下拿出将近二十两银子,还是很让大家震惊的。
    旁边有人打趣,“老叔您这交的,可比咱们半个村子都多了。”
    可谁愿意出这个风头?辛辛苦苦干一年,一下去了这么多,剩下的银钱可是还要再用上一年的。
    朱长富没好气的抢白一句,“你若乐意,也来交啊。”
    那人倒是个脸皮厚的,“行啊,那您明年也带着我一起种地,我就来交。”
    朱长富懒得跟他说了,跟衙门的官差算账。
    这时候的税赋主要分为田地税和人头税,田地税是田地出产的十分之三,按当地良中下田标准来收。而人口税是到了十五岁以上,一律每年一百六十文。直到年满六十,方可减免。
    而落实到朱家,因他家去年卖了一千斤棉花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必须按照五十五两银的售出价,拿出三成,也就是十六两五来交那五亩地的税。
    再加上当初为了给叶秋落户,朱长富替她开垦了一亩荒田。就算种的是全是菜,但头三年也得按照下田的标准,交两石粮食方可。
    只叶秋没粮食,朱方氏就拿了自己织的两丈布来代替。其实交两斤棉花也可以,但老人家觉得她那棉花更值钱,所以还是交的布。
    然后是人头税,这个没得说,只到了叶秋,却要翻五倍。
    朝廷有明文规定,男子不算,但女子二十以上未嫁者,皆要翻五倍纳税,即是八百文。就算地瓜能省二十,也要七百八。
    叶秋在心里吐槽,看来不管哪个朝代,剩女都不好当。
    只是幸好,朱长富已经年满五十五。只要再交五十文的老人钱,就不必再服每年一月的劳役。等到六十岁,他就连这个钱也不用交了。
    这样杂七杂八算下来,朱家一共交了将近十八两银子和两丈布,才算完税。
    然后,朱方氏他们在外头等,朱长富带叶秋进去找金求盗了。
    那陶家的事到底怎么说,保证书还写不写,总得给个说法吧。就算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该拧也得拧,总不能让他们过得太痛快了。
    只是衙门外头,男人疑惑的问起,“朝廷律法,田产税不过是十分之一,人头税是一百二十文。若是年过五十的男丁,身子不好,有当地大夫为证,也是能减免服役的,怎么还要收取老人钱?”
    朱方氏搂着地瓜,坐在车上,扑嗤一笑,“律法?律法在哪里?咱们这儿的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交税。眼下这些年还算好的,交多少都有个定数,一年也只折腾这么一回。从前我爷爷那辈时,曾来了个官儿。他倒是按朝廷规定收税,可平时就连老百姓捋把胡子,还有个捋须税呢。杂七杂八的也闹不明白,三天两头的来收税,家家闹得鸡飞狗跳,比这个可多多了。”
    就是。旁边有乡亲听到,也点头应和,“宁肯一次多收些,也别成天那么来折腾。别说婶子你爷爷那辈了,就我们家堂嫂娘家那边,新来的官儿就特别事多。好好的粮食不让人种,非让人种果树。说那玩意儿金贵,可再金贵能当饭吃不?卖不出去,一年辛苦就全白费了,前些天还来我们家借钱呢。”
    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男人眸光幽沉,脸色也冷了几分。
    忽地就见亭舍里出来两人,一人猛地瞧着他,顿时傻了。伸手扯了扯旁边那位,二人才想上前,却给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说声“我去上个茅房”,男人打算离开,可朱方氏忙把小地瓜递出去,“那你也带他去下。”
    呃——男人拿眼角瞟瞟小不点,伸手把他拎了起来。
    已经被拎过好多回的小地瓜,知道不能指望这位给个舒服的抱姿了。迅速自我调整,攀上男人脖子,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窝着。还很乖巧的把小脚往外勾起,这样就不会弄脏叔叔的衣服了。
    眼下最近的茅房无非是在亭舍里,男人抱着个孩子要借个茅房,也没人会说什么,于是他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那二人中的一人,忽地也低低惊呼起来,“啊呀!忘了带钱,走,赶紧回去拿。”
    然后,拖着旁边那位,跟了进去。
    不多时,叶秋和朱长富先出来了。
    叶秋倒好,朱长富却有些忿忿不平之意。朱方氏忙问,“怎么,是不是衙门不肯帮忙?”
    岂止不肯帮忙,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们一面。
    假装说不在,可朱长富明明听见,郑亭长和金求盗在屋里说话的声音了。
    “算了,气坏了身子,还是咱们自个儿吃亏。”叶秋心中虽也不痛快,却是知道,自己无权无势,是很难斗得过陶家的。
    而在亭舍里面,郑亭长对金求盗道,“待会儿,你可以把消息放出去了。”
    此时,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刚刚新鲜出炉的,仙人村所有村民的缴税统计。
    金求盗神色有些犹豫,“大人,这么做,会不会……”
    郑亭长脸色一冷,“眼看就快年底了,你先办完此事,再去把你手上积存的几个老案子都结了吧。”
    这摆明是难为了人。金求盗只得低了头,“卑职遵命。”
    ※
    茅房里,给男人扒了小裤裤,要放下蹲坑的小地瓜嫌弃的捏着小鼻子,扒在他身上不肯挨地,“叔叔,我不拉粑粑,我就尿尿。”
    怕男人不明白,他还专门解释一句,“你抱着我就好了。”
    男人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无声的释放冷气。可小地瓜把头一扭,不跟他对视,但抓着他领口的小手却更紧了。
    小地瓜也是很爱干净的,这里的茅厕比他家的差多了,他才不要上。
    男人无法,只得抱着小不点尿尿。
    小不点于是又交待一句,“你扶着。”
    他得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免得滴到,两只小爪都很忙的。
    男人低头瞄瞄,半天才面无表情的说,“你要我扶也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不点抬头,一脸无邪,“是帮你扶吗?”
    ……
    ※
    小剧场:
    兵甲:这个……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兵乙:你打算帮小的,还是大的?
    兵甲:咱俩可以一人帮一个呀。
    兵乙:这货已经没救了,拖出去,发盒饭!
    兵甲:哭,大哥,我错在哪呀?呜呜,好心的读者们,能不能给点提示?
    兵乙:你们别理他,还是多给点推荐收藏吧。下了新书榜,仍在卖力演出的需要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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