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天里,先后无辜惨死的人实在太多,萧瑾萱心里难免自责的同时,多亏周显御陪伴劝慰,才算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而作为始作俑者,真正残忍的制造了这一切杀戮的襄平。
    因为流血早产,虽然性命保住,但直到子夜时分,她才算悠悠转醒。
    原本襄平如今正是虚弱时期,季凌风该陪在对方身边的。
    可怎奈他忘不了接连两个儿子,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若是单独留下照看襄平,季凌风甚至有种忍不住,活活将昏迷之中的对方掐死的冲动。
    但是仅存的理智,也提醒着季凌风绝不能莽撞行事,因此为了避免一时冲动,干脆他就离开了襄平的房间。
    毕竟季凌风一整天也是备受打击,加上腹中的两个胎儿,他一天连丧四个孩子,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他也需要时间去平复。
    因此当襄平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除了两盏昏暗的烛台,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而依稀还记得,她是跌倒在地,并且经历了难产的襄平,下意识就虚弱的伸出手,向着自己的腹部摸去。
    当感觉到原本隆起的腹部,这会已经平坦坦的了,襄平脸上闪过慌乱之色,声音沙哑的向外喊道:
    “谁伺候在外面,来人啊给本公主进来,我的孩子呢,为什么我没看见孩子。你们把我的儿子抱到哪去了,赶紧将他还给我。”
    随着襄平的传唤,很快就有一名在外守夜的绿衣婢女,满脸紧张的走了进来。
    一看见终于有人进来了,襄平马上再次询问道:
    “本公主在府外虽然昏迷了,但产子时的剧痛也叫我苏醒过来一段时间。我的孩子生下来了吗,他现在是不是正被乳娘带着喂奶呢,赶紧抱进来给本公主看看。还有季凌风在哪,把督公也叫来,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襄平也不想和他计较什么了。”
    能在襄平近前伺候的人,自然都是季凌风为她挑选的人。
    因此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在这些奴婢间,根本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可对于襄平的问话,绿衣婢女的额头上立刻见了一层冷汗,犹豫了半天,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启禀公主殿下,您的确生下位小少爷,只不过……小少爷他……”
    闻听自己所生的,果然是个儿子,想到皇位唾手可得,襄平虚弱惨白的脸上,却难掩的露出狂喜的笑容。
    但这种兴奋,在绿衣少女随后的言语犹豫间,也立刻叫襄平察觉出异样来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就见襄平深吸一口气,试探的问道:
    “我那孩儿怎么了,可是因为早产伤了身子,或许是体有残疾不成。你这奴婢莫要吱吱呜呜,赶紧把实情说出来。若你在这般相瞒下去,本公主即刻将你拖下去杖毙喂狗。”
    襄平的残暴,不知在帅府已经杖杀过多少人了,绿衣婢女闻听厄运就要降临到她的头上。
    当即她就被吓得瘫软跪在地上,并不住磕头间,惶恐的马上说道:
    “公主饶命啊,奴婢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绝非故意隐瞒。其实小少爷并非身体有缺陷,而是生下来时就是个死胎,全无半点生机。御医说这是因为公主流血动了胎气,往回赶时又被颠簸到。导致腹中胎儿羊水尽破,却又迟迟难以降生,因而窒息在了腹中。奴婢什么都说了,希望公主切莫伤心,也饶奴婢一命吧。”
    绿衣婢女的苦苦哀求,这会双眼圆瞪,手紧紧抓着腹部的襄平,她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一想到辛苦怀孕八月之久,都已经成了人形的男胎,竟然因为窒息腹中,就这么没了。
    根本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落得如此下场的襄平。
    在错愕到浑身乱颤的同时,更是在下一刻,痛苦的嘶喊出声。
    接着眼泪顺着她的双眼夺眶而出,襄平捂着腹部从软塌上坐起身,嚎啕大哭的说道: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母亲还没见你一面,你怎的就忍心舍我而去了。母亲还要帮着你登基称帝呢,你是我襄平公主的孩子,不该如此福薄命苦早夭才对。为什么老天要夺走你,把本公主的孩子还给我。”
    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出事,那永远也体会不到丧子之痛,究竟是多么的凄惨伤痛。
    白日里亲手杀死季凌风那么多孩子,襄平当时只觉得痛快解恨。
    但如今报应转眼就落在了襄平自己的身上,这种痛失亲生骨肉的苦楚,她终究也如前生的萧瑾萱一样,设身处地的亲自体会了一把。
    一番哭喊之后,情绪稍微平复的襄平,马上就对着跪地不敢起身,吓到瑟瑟发抖的绿衣婢女,嘶喊的问道:
    “季凌风呢,为什么他没陪在我的身边,是不是他跑去祭奠妻妾,还有那几个小野种了。马上把他给本公主传唤过来啊,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一句安慰都不同我说。若是莫大哥在,他一定会心疼我的,季凌风是莫大哥的替身,他就也该对我体贴备至。去把他叫来,本公主必须马上看见他。”
    绿衣婢女这会巴不得赶紧出去,省的面对疯癫模样的襄平,一不小心在丢了性命。
    可当绿衣婢女逃也似的打开房门,就向外跑去时,却不想一下竟然撞在了,迎面进来的萧易军身上。
    看着绿衣婢女,慌张的要跪地请罪,萧易军是名武将,也没那么多虚礼排场,很是随和的挥挥手,就叫对方退下了。
    而这会正摸着平坦坦的腹部,低头痛哭的襄平,感觉到房内进来人了。
    只当是季凌风来了的她,虽然心里埋怨对方的欺骗,但这会极为需要有人陪伴安慰的襄平,还是立刻说道:
    “凌风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
    襄平想说她难过的甚至痛不欲生,可是随着她抬头间,将来人看清楚后,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话也只讲到一半,就彻底说不下去了。
    毕竟萧易军是襄平真正意义上的夫君,可是刚刚襄平竟然亲口说出,她之前腹中的胎儿是季凌风的。
    这种不打自招的话讲出口后,想到萧易军接下来的震怒,以及此事传扬开后,她必然身败名裂的下场。
    襄平本就虚弱惨白的脸,这会更是被吓的看不见丁点血色了。
    但是明明将襄平的话,一字不落听进去的萧易军。
    他这会非但没有任何错愕震怒的神情,脸上所有的,只是难以掩饰的疼惜,还有一点点的无奈。
    当萧易军迈步走到软塌前,并且伸手将襄平凌乱的秀发,为对方温柔的捋顺好后,他就轻叹一声说道:
    “襄平你别怕,其实你和季凌风的事情,我是你同床共枕的夫君,就算我萧易军是蠢钝了些,但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而且你腹中的孩子,我很早就知道他并不是我的骨血了。不过你放心吧,今生能娶到你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了,别的事情只要你觉得高兴开心,为夫全都依着你。”
    本来以为痛失爱子,私情又被抓个显形,感觉自己大难临头的襄平。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从萧易军的嘴里,听到这番包容体贴的话。
    虽然下嫁萧易军,不过是为了将萧家的兵权,牢牢的和自己这一派的人绑在一起,在襄平心里根本就没有半点情爱的存在。
    但是和萧易军,襄平是自幼熟识,大家年纪相仿,都在皇城内的书院中习字读书,情份还是有的。
    因此萧易军坦然的态度,直接将事情给点破了,襄平这个性格越发跋扈的公主,反倒生出几分愧疚了。
    “易军难道你都不生气吗,毕竟论身份你是帅府嫡出二爷,我身为你的妻子,却私下与季凌风生出感情,还为他有孕在身。为什么你一句责骂我的话都没有,反倒前来安慰我,黑小子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傻。”
    呵呵一笑的耸耸肩,萧易军笑的苦涩,却故作轻松的说道:
    “你喜欢季凌风,可我就是喜欢襄平你。尤其是听见你又像小时候,因为我长得黑,取笑般的叫我黑小子时,我萧易军真的觉得,为你豁出这条命也没什么不可。我不忍看你难过,更不想将自己的感情强加在你身上。所以作为你的丈夫,我或许该气愤你的不忠背叛。可是即便我在难受,却舍不得伤你的心,因此这份苦和怨,就让我来为你抗吧。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觉得开心,我怎样都可以。”
    萧易军不是个能言善道,嘴甜如蜜的人,所以翻来覆去,他的保证就是那么几句话罢了。
    可就是这种没有任何修饰,但极为实在的话,却叫襄平听后,莫名觉得异常心安。
    仰头间襄平眼角滑落两滴清泪下来,接着她语气很是激动的哽咽说道:
    “若是没有遇见莫大哥,或者没叫我救下季凌风,也许下嫁给黑小子你为妻,本公主这一生会很幸福平静的度过。但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所走的路早就没有回头的余地。除了继续走下去,我已经别无选择。至于易军你的这份情,若真有来世你我还是夫妻,那我答应你,必会守在你的身份,做一对恩爱夫妻。但请你原谅我,今生我什么都给了你,对不起是我误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