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后以及相府的覆灭,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便从朝野震惊,慢慢变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等到几年之后,恐怕这段事情除了会在史书里变成几行文字外,就再也无人提及了。
    死去的人终究要化为累累白骨,而活着的人自然还要一步步的继续走下去。
    后宫四方的天地,随着薛宜的死去,现如今除了身怀有孕的苏秦偶尔会恃宠而骄的闹些是非,剩下的就都极为的宁静平和了。
    至于意针对萧瑾萱的陈后,以及襄平季凌风等人,这两个月以来也是没有什么大的举动。
    但是这份安静,却总叫人隐隐觉得有一种危险更加靠近的错觉感。
    而目前对于这一切,已经被卸了掌宫大权的萧瑾萱,却是浑然不知的。
    她在这断时间里,一直都处在静养身体的状态中,因此对于身世已经被识破大半的事情,根本不得而知。其实换成以前在帅府时的萧瑾萱,因为四周危机四伏,她也要不断的增强自己的实力,因此萧瑾萱会刻意的留意周遭的一切转化。
    但是如今的萧瑾萱她却早以不是当年的那个心态了,因为无意久居后宫,早晚她是必然会离开的。
    因此保证昭阳宫无碍在她看来也就足够了,至于寝宫外面的事情,她现在因为不想在过多耗神,加速自己的病情恶化,所以基本已经是不在过问的了。
    除非是沈文卿真的有什么棘手处理不了的事情前来寻她,否则萧瑾萱便不问不听,完全在昭阳宫内过起了闲散养病的生活。
    而已经足有一个月没出过昭阳宫,不想在惹上是非的萧瑾萱,今日却起的很早,并在文昕的陪同下,直奔御医署而去。
    等到一烛香的功夫过去,萧瑾萱下了轿撵进了御医署后,就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丁老头居住的院落。
    当看见这位师傅,那正忙碌整理瓶瓶罐罐,并不住往竹娄药箱里装的举动后,当即萧瑾萱不禁上前说道:
    “为了瑾萱到叫师傅您费心了,您一应的衣物银两可都带好了。赶赴大梁与我大周边境处的新月城,此去路途遥远,万望师傅定要保重身体。您老若是为了给瑾萱去寻那紫竹米而有个闪失,那徒弟这辈子都要内心难安不可。”
    一看是萧瑾萱来了,丁老头明显颇为高兴,但听得对方那言语间实在过于感伤,丁一针反倒无所谓的坦然笑着说道:
    “瑾萱你不必为我担心,当初启帝广发公函到大周各洲省县衙,让地方一有紫竹开花的消息务必八百里加急传回朝廷。原本为师见几个月过去,也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正想不继续等在大周,出去四下游历帮你寻药,不想新月城的消息就又传来了。而且为师这一生也有个心愿,那就是能亲手炼制出阎罗泪这种旷世奇药。因此这一趟为师是非去不可,但愿上天垂帘,叫新月城开花的紫竹能结下果实。”
    和萧瑾萱说话的功夫,这会也将行李整理好的丁老头,不禁抬起头来,神情颇不放心的又嘱咐道:
    “瑾萱你可一定要记住,药浴熏蒸你现在每十日必须进行一回,来控制住雪凝丹在你体内聚集的毒素。若是一月无法进行三次,那你必然又会毒素侵体导致昏迷。加上你有记忆衰弱的病根,稍有不慎脑部也受到毒素侵蚀,那你轻则健忘失忆,重责很可能直接毒发毙命。如今五毒的饲养方法我也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着为师将紫竹米给你带回来,到时徒儿你就不必要承受药浴之苦了。”
    丁老头这一生算上萧瑾萱总共就收了三个徒弟,前两个完全是因为医药上天赋极高,因此才能拜在他的门下。
    至于萧瑾萱,她天天忙的连休息都顾不得,丁老头会收她做徒弟,完全是一种缘分。
    他就是第一眼看见这个坚韧不肯服输的丫头,心里喜欢的很,这才一味上赶着要做萧瑾萱的师傅,因此三个徒弟里他可谓最珍视的就是对方了。
    因此这个小徒弟身上的病,丁老头总是觉得他若是不能给医治好,鬼医的名号那都算是白叫了,所以在此事上他也是极为的上心。
    而听着丁老头的嘱咐,和对方相处这么久的萧瑾萱,其实心里这会也挺舍不得这位师傅的。
    等到她将丁一针的话都牢牢记住了以后,萧瑾萱不禁就挽扶着对方的胳膊,边往御医署外走去,边继续虚心的请教道:
    “师傅因为你说我们这一脉医术祖师有训不能外传,所以您这一离京,便将启帝医治心肺对方所喝汤药的配方交给了我。但是瑾萱其实根本对医术不慎精通,您曾教导过徒儿,这药材若下错一味就会变成害人的毒药。虽然和您学了许多遍,但启帝是一国之君,徒儿还是担心自己应付不来,难道就真的不能叫其他御医代劳吗?”
    可一听得这话,一向行为不修边幅的丁老头,这次却极有原则的直接摇了摇头,并赶紧说道:
    “瑾萱若是别的事情都好说,师门一脉单传的药方那是绝不能外传的,否则为师闭眼那天都不知该怎么去面见你太师祖。而且徒弟你无需担心,所需的那几味药材我也教你辨认过了,只要按剂量熬煮,是不存在出错的可能。反正启帝滋养心肺的事情,要就徒弟你来做了,但绝对不可外传出去,这一点你务必要答应为师。”
    见丁老头难得露出这么郑重的神情,萧瑾萱自然点头应允,绝不会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失了分寸的。
    其实按理来说萧瑾萱如今毕竟是后宫中人,她本想将丁老头送出皇城,就返回昭阳宫,省的言行有失又惹来是非。
    可谁知等到她一路将丁一针送到皇城门下时,却发现周显御竟然就等在那里,当对方看见他们后,更是翻身下马迎了上来。
    “丁师叔,萱儿,我可在这等你们好一会了。师叔这次为了瑾萱的病要远行新月城,师侄必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也没什么能为您老做的,思来想去我命人造了一辆板底厚实,不会太颠簸的马车,希望师叔这一路不会过于辛苦。”
    早在半月前就同夜瀛谈判出使回来的周显御,虽然他前朝依旧忙的不可开交,但丁老头今日离宫,他还是特意抽出时间过来相送。
    而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众人也都瞧见了一辆崭新红木马车,赫然停靠在宫门下。
    当即得了这么个称心代步的马车,丁老头不禁满意的连连点头,并一拍周显御的肩膀说道:
    “小子算你还有良心,这次若是新月城紫竹开花真的结下果实,那师叔答应你我定然炼出阎罗泪,帮瑾萱彻底根除掉顽疾。至于你前朝在忙,也别忘了关心我这徒儿。她在后宫的处境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老夫这话你可都要记住了,否则等我回来时瑾萱要是受了丁点的委屈,那老夫一定往御小子你的饭菜里下毒不可。”
    丁老头的性子有点老小孩,所以他这番故意凶巴巴的话,说出来后可没什么震慑力。
    但是在周显御心里,照顾好萧瑾萱本就是他分内的事情,对方之前和陈后间的不愉快,以及与周显睿的争执他也是清楚的。
    因此看着萧瑾萱这会出于忌讳,送行到皇城宫门下就要返回昭阳宫。
    觉得对方现在这性子在宫内都快闷的越发沉静的周显御,当即他不禁将萧瑾萱拦下,并笑眯眯的提议说道:
    “瑾萱,丁师叔这一走弄不好大半年都难以回来,你身为徒弟的怎么也要将对方送出京师。要不你就一并出宫吧,正好现在正值九月,我带你去瞧城内的秋菊如何。后宫那边你无需担心,母后若真有何不满,大可叫她冲着我来便是了。”
    萧瑾萱现在不愿在宫内外走动,除了是因为陈后老是借机针对以外,也是想将好将一直处在疲乏中的身子将养一下。
    所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萧瑾萱原本是不想出宫的。
    但她这话还没说出开口,抬头间迎上周显御那双眼期盼,又满脸小心翼翼的神情时,哪怕她明知对方是故意拿这个表情叫她心软。
    但是萧瑾萱拒绝的话,却还是无奈的变成了点头应允,并坐上了丁老头的马车,和他们一起出了皇宫。
    等到一路将丁老头送到长平城外以后,萧瑾萱也下了马车,微微福身见礼算是给这位师傅最后践行。
    而丁老头自己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就如同不放心晚辈,所以唠叨嘱咐个没完的长辈般,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一会。
    最后临了丁老头从身边的药匣子里,取出了个紫水晶鼻烟壶大小的瓶子,并将它交给萧瑾萱说道:
    “老夫这一走,要回来还需一段时日。但我瞧着瑾萱你现如今在后宫之中,虽然没有了薛后这个劲敌,但那位皇太后可也远不如以前待你那般亲近了。而这小瓶里装着的是验毒水,无论是食物还是器皿你只要觉得不太安全,那滴上一点这个药水,若果真有毒必然就会变色。徒弟这东西你可要收好了,省的在后宫被人暗害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