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宫一场风波,因此受到牵连而死的人,不过是短短十天过去,前朝后宫就至少涉及到五六百人之多。
    毕竟薛后在明帝时期,在后宫一手遮天,想做到这一步,单单有个强势的母家做支撑还是远远不够的。
    随着刑部对衍庆宫的婢女内侍严刑拷问,无数薛后瞒着相府暗中扶植起来的朝堂大臣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但是如今正端坐在昭阳宫书房内的萧瑾萱,眼见得刑部送来的审讯档案内,竟毫无左雯这个薛后心腹的口供。
    如今全权负责薛后一党这件事情的萧瑾萱,不禁就皱眉询问道:
    “本妃原本给你们刑部的期限是三日撬开左雯的嘴,将有用的东西尽数掌握。可如今十天都已经过去了,黄大人别说本妃是在为难你。可大人终日只将些小鱼小虾的供词呈报给我,依本妃看您这个刑部尚书也是不想在坐下去了。”
    如今正躬身站在萧瑾萱书房内汇报审讯结果的,的的确确是刑部尚书黄启明。
    其实真说起来,前朝官员是不允许单独和后宫嫔妃见面的。
    可是怎奈周显睿正在前朝忙着清缴薛家,查抄相府的事情,因此根本无暇分身亲自来办薛后一事。
    至于周显御他到是不想萧瑾萱操劳,可怎奈夜瀛和相府以及薛后私下结盟多年,如今藤原修在大周境内被他所擒。
    夜瀛那边自然要领兵来讨要自己的国君,因此周显御已经披甲上阵和萧家军兵汇一处,忙着军政出征的事情。
    因此薛后罪行的搜罗,以及如何按章程废了对方的太后之位,以及后期怎么昭告天下书写公文最为稳妥,这些事情就全落到了萧瑾萱的身上。
    所以有周显睿的旨意,哪怕身为刑部尚书的黄启明开始时觉得和一位宫妃配合着审理薛后一案,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捏。
    他更是担心刑部那些个酷刑落在萧瑾萱的眼里,会将这位娘娘惊吓到,那到时他可如何去和周显睿交代。
    可是等到这位黄大人真的和萧瑾萱接触下来之后,他才深切的体会到身为皇帝的周显睿,为何敢把废除太后的事情交到这位萧妃娘娘的手里了。
    对方那列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和果断,简直叫黄启明这位在官场混迹十几年的老臣子都瞠目结舌,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而等到萧瑾萱第一次亲临刑部,就直接下令斩杀了三十余名薛后暗地培养,如今也被缉捕住的死士。
    并砍下他们的人头,去震慑恐吓不肯招供的薛后党余孽,一招奏效的撬开几十个原本打死也不肯招供的刑犯嘴巴的时候。
    黄启明不禁就在心里感叹,觉得萧瑾萱简直比他这个刑部尚书,还适合待在刑部。
    毕竟对方逼供的手段虽然不按常理出牌,可却叫他这位刑部的老资深都看的叹为观止,暗自心惊不已。
    而且随着彼此审讯上的配合,萧瑾萱的严谨和高要求,也叫黄启明收起了原本的轻视之心,并且渐渐信服于对方的支配和统辖。
    如今眼见得萧瑾萱对于刑部审讯的进度明显极为的不满,也深知左雯重要性的黄启明,也的确是绞尽脑汁要撬开对方的嘴。
    可怎奈几乎所有刑具都用了一遍,可这位凤翔宫的掌院姑姑就是死活不肯开口,对于这一点他如今真是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因此就见得黄启明在连连请罪的同时,更是用朝服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下汗,接着就语带尴尬的说道:
    “萧妃娘娘教训的是,微臣的确无能,枉为刑部尚书一职。但娘娘事后要如何惩处下官都可以,但今日微臣之所以亲自前来昭阳宫同您回禀审讯进度,其实也是厚颜想请您亲自移驾前往刑部一趟。毕竟那么多硬骨头娘娘随手几下都能叫对方乖乖就范,这左雯口供至关重要,所以这次恐怕还得劳烦您亲自出手才成了。”
    一个专以刑讯逼供为专精的刑部尚书,这会在审问犯人上,竟然要请萧瑾萱这么一位后宫妃嫔助阵相帮。
    这话黄启明自己说出来,脸上都不禁觉得臊得慌。
    可是为了尽快完成周显睿交代的薛后一案,保住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因此他也只得舍下脸面,向萧瑾萱求助了。
    而初闻对方这个请求,也是被弄得一愣的萧瑾萱,如今她后宫内随着凤翔宫的覆灭,以及怪婴一事的后续风波,她也是要忙着善后的,哪里有时间还要同时兼顾审讯的事情。
    但是萧瑾萱转念一想,左雯的嘴若是撬不开,那给薛后定罪时,必然要疏漏很多罪证。
    同样也十分想将废后一事了结掉的她,当即不禁无奈苦笑的答应了黄启明的请求。
    “黄大人既然你都开了口,而这个左雯作为薛后的心腹之人,对方死不开口的态度其实我也预料到了。你且先回去审讯旁人吧,一会等本妃手头的几件事情处理好后,便会亲自出宫赶赴刑部一趟的。左雯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本妃会自行想办法叫对方开口供罪的。”
    一听得萧瑾萱愿意亲自接手左雯这块硬骨头,当即这简直是去了黄启明的一块心病。
    因此就见得这位黄大人,在如获大赦的对着萧瑾萱又是好一通千恩万谢后,这才算是退出书房离开了。
    等到黄启明一走,萧瑾萱便疲乏的闭上双眼靠在了贵妃椅上,并忍不住用手在两旁的太阳穴上揉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等到萧瑾萱扬声应允外面的人进来后,她就瞧见文昕正端着一杯参茶向她走来。
    一见来人竟是文昕,萧瑾萱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担忧,接着就温婉一笑的问道:
    “文昕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允你最近一段时间不用跟着我忙前忙后的嘛。你闲置休息下也好,出宫赏游下也罢。薛后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你也可以忙里偷闲的歇歇了。最近瞧着你明显都消瘦了不少,若是你病倒了,我以后身边可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了。”
    正将参茶摆到萧瑾萱桌案上的文昕,一听得对方这话,当即不禁也笑了笑说道:
    “瑾萱跟着你这么久,从扬州雪患起我就忙前忙后,甚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如今一晃几年过去了,你位居六宫执掌大权,而我萧文昕竟然还成了后宫的大总管,不过这劳碌命却仍旧是卸不掉的。而且我心里清楚,瑾萱你是因为白术的事情怕我缓不过来,因此才开了恩典叫我歇息一段时间。但其实你不知道,只有忙起来顾不得胡思乱想,我这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所以你就叫我在你身边帮衬一二吧,否则我也实在不放心你的身子”
    正缓缓喝着参茶的萧瑾萱,望着文昕那强装沉稳的神情背后,却是掩饰不住的孤寂和伤感,当即她不禁叹了口气,语带关切的询问道:
    “文昕既然你闲不住,那便回来帮着我做事吧。不过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白术,其实我如今想到对方也颇不是滋味。另外白术的身后事你可安排妥当了,不管她身前如何,死后都别委屈了她。一应的银子你别省着,大可从咱们昭阳宫调出使用即可。”
    颇为感激的看了萧瑾萱一眼,文昕不禁眼圈有些发红,却仍旧强忍着难受的说道:
    “瑾萱。白术身后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跟着你这么久帮对方风光大葬的钱我萧文昕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在我心里,她其实一直都是我要迎娶的妻子。因此我以命人将她的棺椁送回扬州,就安葬在我娘的坟旁。并嘱咐灵车随行的人,在对方的墓碑上书刻萧文昕之妻,张白术之墓的字样。虽然她生前我没能如约给她一场大婚,可我萧文昕发妻的身份仍旧只会是白术。”
    有一种感情未必多么的轰轰烈烈,可歌可涕。
    但是像文昕这种将爱装进心里,将自己的一切都赋予对方的一往情深,仍旧叫人听了会深为感动。
    而白术如今既然已死,那关于她的事情也终将成为过眼云烟。
    所以深知文昕所受的情伤,只能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抚平。
    因此萧瑾萱也在安慰对方几句后,便不在过多的去提白术的事情,以免勾起文昕更多的思妻之情。
    而等到萧瑾萱将一杯安神的参茶都饮尽之后,当即她就站起身来,边向寝殿外走去,边扭头对文昕说道:
    “其实你今天回来的正是时候,如今竹心手臂上的伤还没痊愈。宝鸽这丫头她既然和家人重聚,我也有意放她离宫。所以这会我要前往刑部一趟,身边却几乎无人可以随行前往了。另外之前我叫你派人去凤翔宫搜查左雯的住所,你将对方那些奇奇怪怪的各色蛊毒都安置在哪里了,一会记得统统带上,说不定对逼供还能起到奇效呢。”
    刑部审案一向墨守成规,全部按章程办事。
    犯人不招就一通酷刑伺候,但若是这些手段用了一遍对方还是抵死不说,那一般审讯可就要陷入被动之中了。
    但偏偏萧瑾萱就是因为不懂得正规审讯的路数,所以她逼供反倒以攻心为上,将受审之人的心里防线彻底冲击到崩溃状态,从而得到想获取的证词和口供,却是她惯用的方法。
    因此萧瑾萱知道左雯既然能耐得住刑部的所有酷刑,那这个硬骨头她就是在如何责打,恐怕也撬不开对方的嘴。
    所以萧瑾萱干脆就没打算用强硬的手段去对付左雯,反倒是打算在对方最精通的蛊术上下下功夫。
    毕竟萧瑾萱深知左雯精通蛊术,那懂蛊之人必然更加清楚蛊术的可怕和骇人。
    左雯用蛊害了一辈子的人,如今萧瑾萱就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蛊逼供,好好的招待对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