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回到帅府,昨晚在连翘院自己的房间内,萧瑾萱真是睡了一个无比安稳解乏的好觉。
    自打坠崖以后,她不但经历了丛林过夜,后来虽然得赵老汉收留,可在竹螺镇上,她也没有一刻是真正放松下来过的。
    所以一向不嗜睡,起的比较早的萧瑾萱,这回却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而她房内才一有动静,守在外面多时的竹心和白术,就立刻敲门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主仆几人一别数日,昨晚在见,彼此都哭红了眼睛,竹心白术还有文昕,是从扬州跟着萧瑾萱过来的,彼此间的情分自然不必多说。
    因此虽然萧瑾萱忙了一天,困顿的不行,可几人昨天还是聊到了午夜时分,然后才各自散去休息。
    而昨晚最让萧瑾萱意外的,还是一别数月从新归来的赤灵,对方竟然没在冷着性子,独来独往,反倒和他们主仆几人聚在一起,也陪着呆到了深夜。
    而如今向来只负责保护她安全,并不会晨起便来服侍在侧的赤灵,这会竟然也规矩的站在房内,偶尔还会给竹心白术二人,打打下手,端端水盆,递下毛巾。
    这些举动虽然微不足道,但萧瑾萱却足可以感觉的出来,赤灵是越来越融入连翘院的氛围了,与她的关系也是又亲近了不少。
    将一身紫菊色月华纹罗裙穿好,萧瑾萱才想走出房间,先去沈氏那里拜见一下,却不想赤灵却一下挡住了房门,并即刻单膝跪在了地上。
    眼见于此,萧瑾萱微微一惊,接着忙不解的询问道:
    “赤灵你这是作甚,还不赶紧起身,为何要拦门跪我。”
    闻听这话,赤灵仍旧跪在门前,不曾让开半下,而且还双手抱握成拳,然后低着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小姐,赤灵不在这段时间,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虽然您并未追究,可我仍难辞其咎,所以思来想去,赤灵决定将自己,离开这么久的原因,讲明给小姐,否则我终究是难以心安。”
    萧瑾萱闻言不禁十分诧异,因为在赤灵离开时,她也曾询问过对方要去哪里,只是当时赤灵推说是私事,言语间也多有回避,因此她也并没追问下去。
    可如今萧瑾萱到没想到,赤灵因为觉得失职,竟然自己反倒要讲明一切,当即她就回绝的说道:
    “既然是你自己的私事,恐怕会有诸多难言之隐,所以你不必在多言了,赶紧起身就是。”
    赤灵的性子外冷内热,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未必拉得回来,因此不理会萧瑾萱的劝阻,她竟然直接开口讲道:
    “小姐,其实赤灵来自江湖,昔日武林中有一火鸦门,此派掌门就是我的父亲,可是因为江湖恩怨,我一派皆被屠尽,只有我和师兄逃了出来,并被睿王殿下偶然相救。”
    萧瑾萱原本只当赤灵,是周显睿培养出的影卫,竟不知对方还有如此一段过往,闻听当年幸免遇难的,是赤灵师兄妹二人,当即她就语带猜测的说道:
    “我听赤影叫过你师妹,原本只当这是你们影卫间的称呼,如今想来,他便是和你一起逃出来的那位同门师兄吧,难怪平日言语间,总见他对你颇为照拂。”
    赤灵跪在地上,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月于前是我火鸦门被屠第六个祭日了,这些年睿王暗中相帮,一直在追查当年是谁给门派暗下毒药,害的我家破人亡的那个凶手,幸得老天垂帘,终于叫我找到了仇人,如今赤灵已按江湖规矩,报仇雪恨,以后这世上再无火鸦门,而我也不在是睿王殿下的影卫,从今以后我只追随小姐一人,做您的影子。”
    当年赤灵和赤影,被周显睿救下时,彼此就有约定,周显睿会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并帮他们寻找仇人。
    但作为等量交换的筹码,他们师兄妹二人,就是从那时起当了周显睿的影卫,并为他效命的。
    而按照当年的约定,只要赤灵大仇得报,到时去留随她心意,周显睿都不会横加干涉。
    如今已经完成了这个约定的赤灵,已然恢复了自由之身,但她却不在想仗剑江湖,却决定留在萧瑾萱的身边。
    不得不说,赤灵的这一决定,和萧瑾萱平日待她如亲人是分不开关系的。
    六年前的满门被屠,给赤灵心里留下的创伤很大,甚至时至今日她都不愿在用自己的本来姓名示人。
    而向赤灵这种性格的人,只要旁人给她付出丁点的暖意,那都会被她铭记在心,倍感珍贵。
    江湖之人本就最重情义,所以赤灵如今是心甘情愿追随萧瑾萱,只因她在连翘院中,已经找到了一种家的归宿感,这种感觉使她深深眷恋,不愿在独自离开,孤苦无依的漂流在江湖之上了。
    眼见赤灵对自己彻底敞开了心扉,当即萧瑾萱脸带同情之色的,亲自扶着对方站起了身。
    “赤灵今日这番话你讲了,我也已然听过了,那从今往后就让这些不愉快的往事,随风而去吧。你我本就相差不了几岁,竹心白术还有文昕,咱们大家以后便是你的亲人,所以在有什么忧思,你完全可以让我们同你一起承担,你武功是好,但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凡事切不可在独自强撑下去了。”
    紧咬住嘴唇,赤灵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圈泛红的使劲点了点头,反手也将萧瑾萱的手腕,紧紧的扶住了。
    到不是赤灵现在不想开口感谢对方,只是她怕自己这一张嘴,恐怕还没说话,就会先忍不住的哽咽落泪不可。
    赤灵本就是寡言之人,不过她如今却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就是豁出这条性命,她也要为萧瑾萱一人尽忠,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为止。
    又安抚了赤灵几句,见对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当即萧瑾萱就出了房门,准备按原先所想,即刻就去拜访二伯母沈氏。
    因为白术昨晚就告诉了她,沈氏最近因为她坠崖一事,担心的整夜难以入睡,白天里更是独自坐着落泪不止,将养大半年的身子,也又垮下去不少,就连咳疾都再次严重了。
    昨日从泰宁院出来,实在是夜色已深不便再去打扰,因此这一早,萧瑾萱就想赶紧去和沈氏报个平安,省的对方在为她操碎了心。
    但是才一走出院门,萧瑾萱就瞧见金川,竟然迎面奔着连翘院走来了,当即她心里就苦笑了一下,知道恐怕是麻烦临门,想去看望沈氏估计又要往后延迟了。
    因为白术每日都要去为沈氏诊脉,当即萧瑾萱直接吩咐对方,叫她代为传达,就说自己一切无忧,叫沈氏勿要挂念,等她一得空立刻就会去探望对方。
    白术领了这话,即刻不敢不耽误的,就向沈氏所住的畅心院赶去,而这一会的功夫,金川也已然来到了萧瑾萱的近前。
    微微福礼请安后,金川就露出一丝无奈之色,然后语带担忧的说道:
    “瑾萱小姐,奴婢看你这是要出去吧,只是老夫人那边有请,恐怕您又得跟我去泰宁院一趟了。”
    早就预料到,能劳烦金川亲自过来,那必然是老夫人那边,又要起幺蛾子了,当即萧瑾萱到从容的一笑,然后气定神闲的问道:
    “看姑姑这愁眉不展的神情,恐怕瑾萱这一去,必然又要受到刁难了吧,对于这点我心里也算有数,就不知我那位祖母,还有那爱在我帅府,盛气凌人的白家老太君,这次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要存心和我过不去呢,想必姑姑定然比谁都要清楚吧。”
    金川作为周显睿安插在帅府的眼线,对于这一点,除了萧瑾萱以为,恐怕就连周显御都不清楚。
    因此时至今日,还把金川看为心腹的老夫人,向来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瞒着对方的。
    所以想知道老夫人又有什么针对她的打算,那问金川就准没有错,这么好的内应萧瑾萱自然不愿浪费,而先一步知道对方的筹谋后,应付起来也会顺手很多。
    一边在前引着萧瑾萱向泰宁院方向走去,金川一边摇摇头,并紧皱双眉的说道:
    “哎!昨晚瑾萱小姐,实在不该那般争锋相对,白家老太君不过是想为瑾瑜小姐,找找您的晦气,但到底她不会真的把您如何。可现在到好了,这位老太君一早就对外称起病来了,言语间更是指明是被您给气的,因此老夫人叫我来传唤瑾萱小姐,叫你到近前侍疾呢。”
    一听这话,萧瑾萱当即愣了一愣,接着就不禁冷笑了一下,然后凝声说道:
    “我当她们想出来什么新主意了,原来是准备利用装病,把恶名扣到我的头上,并以侍疾为由,把我弄到近前任意指使,想让我向个下人似的,伺候服侍着她们,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也真亏得她们能给想出来。”
    眼见金川不放心,还想在嘱咐规劝自己,当即萧瑾萱一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在多言了,接着她眼底狡黠之色闪过,然后便浅笑着说道:
    “既然她们想演戏装病,那我就姑且去瞧上一瞧,姑姑你不必劝我了,其实就算我多加退让,我那位祖母还有嫡姐,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想必我若真的退让,她们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付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和她们周旋下去,无论她们要耍什么花样,我萧瑾萱都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咱们彼此之间,到底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