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地方上分为州县镇,三个等级,而一个县掌管着三到五个镇不止。
    这竹螺镇便在泗水县的管辖内,而眼前这位身穿七品官服,大饼子脸,神情狂傲的家伙,不用说,定是那位被称为阎罗爷的县官无疑了。
    萧瑾萱闻听对方的话,眼睛就不禁微微一眯,她还记得赵老汉说过,这里的县官姓阎,叫阎四宝,虽然已经猜到对方,是个鱼肉百姓的混账官吏,但百闻不如一见,对方的狂妄可真叫她大开眼界了。
    缓缓的站起身,萧瑾萱神情如冰,声音清冷的说道:
    “区区一个七品末流县令,也敢大言不惭,夸下海口说自己就代表着王法,阎四宝你可知这番话,若是传到朝廷内去,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萧瑾萱重生而回后,确实一向秉承着,都是闲事莫管,轻易惹下不必要的麻烦,而这不代表她真的就是冷心冷肺,只是身处权势漩涡中心,一种无奈的自保罢了。
    昨日亲眼得见,这些地方官吏,如何欺男霸女,欺压百姓,尤其是大妮儿,险些当着她的面,被人给夺去清白。
    赵老汉为人这般朴实,家里仅剩的白米,都拿出来给她与周显御吃,萧瑾萱虽然有仇必报,可点滴之恩,她也向来涌泉相还,因此赵家的事情她是管定了。
    而再说那县令阎四宝,闻听竟然有人,敢反驳他的话,在竹螺镇一向横行惯了的他,当即就把眼睛给立起来了。
    就在他又要出言,赶紧催促四下差役们,将屋内之人全部缉拿起来时,这打眼一瞧,他这才看见萧瑾萱的容貌,当即就楞住了,不大的小眼睛里,也瞬间流露出贪恋的神情。
    “这位小姐看着面生的很,这外来的人口啊,那可是要登记入册的,要不小姐随我前去府衙一趟如何。”
    眼见阎四宝说这话,还笑的一脸恶俗,还走到近前来了,萧瑾萱冷眼望着他,下一刻就毫无征兆的举起右手,狠狠的在对方脸上,就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接着她极为轻蔑的哼笑了一声。
    “阎县令,你当我是无知妇孺不成,就算我不是你们泗水县的人,可我一不是商贩,二绝非犯人。这出入境内,根本无需去府衙登记在册,原来只当你欺压百姓,如今竟然还以权谋私,我看灭你全族都不为过。”
    萧瑾萱这一巴掌,和如今这番言语,真是听着在场诸人,包括阎四宝在内,全都齐刷刷的愣住了。
    因为她原本的衣服,已经有些脏旧了,所以如今穿的,是大妮儿干净却缝满补丁的粗布衣服。
    都说这人靠衣装,马靠鞍,锦绣罗裙一脱,如今的萧瑾萱,但从外表看,确实和乡野丫头,没有多大的区别。
    因此众人就想不明白了,这么个破落户家的小姑娘,怎么就这般熟知大周律法,而且还能出口成章,尤其是刚刚那一巴掌挥下来的气势,一众差役,甚至觉得面前这小丫头,简直比他家县老爷还有气势。
    而唯一知道萧瑾萱,真实身份的周显御,这会已经捧腹大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至于一旁的团子,这会正被周显御抱在怀里呢,见对方哈哈大笑,虽然小家伙有些弄不懂缘由,但也跟着小马屁精的呜呜怪笑起来,当即气的阎四宝脸都要绿了。
    萧瑾萱那是什么人,帅府千金,在大周连薛后和周显泰,想对她下手,都不敢明着来,只能背后使阴招,下绊子。
    而如今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来招惹对方,周显御真心觉得,被赏了一个巴掌,那阎四宝就偷着乐吧,毕竟之前惹恼到他家瑾萱的人,基本全是非死即伤,就没一个能落得好下场的。
    可是阎四宝哪里会知道这些,向来没被人,这么当众折辱过的他,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
    “好啊,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本老爷是谁吗,我的老娘那可是相爷府出来的奶妈,就连当今皇后娘娘,都吃过我老娘的奶水,你这小贱人现在竟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本老爷今天就要把你这个小贱……。”
    阎四宝出身不高,但就向他自己说的那般,他的母亲阎婆子,还真就做过薛后的奶娘,哪怕当时伺候薛后的奶娘,足有五人之多,阎婆子也并非有多出挑。
    但凭着这层身份在,到底相府也没亏待了她,不但给阎四宝,这个不学无术的乡野泼皮,安排了个七品县令的官职,还帮他们阎家摆平了不少事情。
    因此在泗水县,和丞相府沾亲带故的阎四宝,虽顶着父母官的头衔,却十足十是一方的恶霸。
    所以这一吃了亏后,阎四宝当即就破口大骂,只是他这满嘴污言,还把萧瑾萱叫成了贱人的话,却把一旁的周显御惹恼了。
    当即就见他,手中筷子一挥,直接打在了阎四宝的嘴上,不但把对方没骂完的话,强行中断了,还直接把对方的大门牙,都给敲下来了两颗。
    一时间,疼的这阎四宝,握着直淌血的嘴,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跟来的众人,赶紧把屋内的几人全给他绑了。
    其实这会阎四宝都郁闷坏了,向来他觉得自己就够横的了,如今可到好,他气势汹汹的赶来,什么恶事还没来得及做呢。
    就先被一大耳光子打在脸上,如今更是门牙都被敲掉了,他这心里也觉得好憋屈,不知道这俩陌生男女,咋就比他还狠还横呢。
    而就在差役,已经拿出武器,要上前动手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劝阻声:
    “县太爷且慢,郭仪来了,郭仪来喽,这家人不就是没上税钱嘛,您就算抓了他们,那也弄不出一文钱来,还不如叫他们赶紧去挖秋笋,大老爷您才能更快的见到现钱嘛。”
    随着话音落下,就只见从门外,跑进来一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满脸泥垢,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
    就见这叫郭仪的男子一进来后,也不管自己这一身邋遢样,到底惹不惹人嫌,上前就把阎四宝的肩膀给抱住了,就在他还想在替赵老汉爷孙女俩,求求情的时候。
    话还没说出来呢,这郭仪到先瞧见了,阎四宝那脸带五指巴掌印,门牙打掉直流血的狼狈模样了。
    当即就见这郭仪,一指阎四宝,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而且他还不嫌地脏,倒在地上捧腹大笑不止,还不停的打滚蹬腿,活脱脱就像个疯子似的。
    而阎四宝这会,前门牙被周显御,飞来的一根筷子,给硬生生的敲掉了,缓了这好一会,可算没那么疼了,当即他就嘴里漏风,磕磕绊绊的说道:
    “郭疯子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啊,赶紧给我滚,晚了当心本老爷连你一起给逮了。”
    一听这话,那地上的郭仪,立刻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然后他笑吟吟的说道:
    “县老爷,您可不能抓在下的,您别忘了,我可是咱们县的举人,没有按上罪名前,就算去了府衙在下也是免跪的,您虽然是七品县令,可照样没权押我进牢呦。”
    话一说完,郭仪还气死人不偿命似的,对着阎四宝笑嘻嘻的,晃了晃脑袋。
    而他这一晃头不要紧,那不知多久没洗,沾满了枯枝灰土的头发,都抖落下一层层的灰尘来了。
    也难怪阎四宝要叫他疯子了,估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这么邋遢,一点都不懂的打理自己。
    而眼见阎四宝,被自己气的不行,一副张口要骂人的架势,当即郭仪猛地凑近了对方,并伸出手指,抵在自己的嘴上,死劲的往外吹了一口气。
    而他这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就是在示意阎四宝,悄悄的,先别说话。
    不过郭仪这一口气吹下来,那真是吐沫星子横飞,当即就啐了阎四宝一脸,这给对方恶心的啊,险些没当场就吐了。
    “郭疯子,你赶紧离我远着点,早晚本老爷,要把你这举人的身份撤了不可,到时我非得赏你一顿板子,把你打的皮开肉绽不可。”
    这阎四宝虽然横行一方,但他最多也就欺负欺负,平头老百姓,郭仪这种考上举人,身背功名之人,他是不敢轻易乱动的,因此别看他这会喊得欢,但还真不敢把郭仪如何。
    而这会郭仪,已经紧挨在阎四宝的身上,不理会对方嫌弃的眼神,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县老爷,你千万莫要声张,如今我郭仪是在救你一命那。”
    一听这话,阎四宝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如今满屋子都是他带来的人,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哪里需要个疯子来救他。
    看出了阎四宝的不以为意,郭仪却毫不在意,而是更加小声的说道:
    “阎爷,你还别不信在下的话,难道你就没瞧出来,这屋内那对男女有古怪吗,虽然我来的晚,但您这一身的伤,指定不是赵老汉弄的吧。所以不用猜我也知道,必然是这俩外镇人干的,而您现在可穿着官服呢,他们说打就给你打了,这么肆无忌惮,您就没觉得奇怪吗?”
    阎四宝那是什么出身,没当七品县令前,那就是个斗大字不识的市井泼皮,所以他除了逞强斗狠,心眼根本就没有多少。
    而如今被郭仪一提醒,他才算醒悟过来,连忙叫差役们先别乱动,而他在看向萧瑾萱二人的时候,也多出了几分狐疑。
    眼见阎四宝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当即笑的有些赖皮赖脸的郭仪,双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并悠哉悠哉的哼笑了一下。
    “我说县老爷,您要知道,人家之所以敢知道你是朝廷命官,还照打无误,这只能说明两点,要么是对方后台比您硬,要么这二人便是江湖中人,本身就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更不惧怕府衙之人。”
    望着阎四宝,这会已经冒了冷汗,并不住的点头,显然是信了自己的话,当即郭仪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笑意,接着却更加殷勤的分析道:
    “这两人,你瞧他们穿的并不华贵,显然不是望族显贵,那就必然是江湖中人了,这些人向来劫富济贫,杀人不眨眼啊,阎爷您觉得自己身边,这些个差役在江湖人面前,能有稳赢的胜算吗,到时恐怕人没逮住,您自己都得搭里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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