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着递过来的匕首一眼,裴笙忽然笑了,似笑非笑的看他挑眉问:“杀了你,我岂不是要赔命?”
    云筹一时无言。
    裴笙抬手接过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没说话。
    云筹静静看她,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这把匕首很好看,是你贴身带着的么?”
    不像那些打造的花里胡哨的精致匕首,这把匕首很简单,看着普普通通,可仔细一看却并非凡品,上面雕刻的花纹暗沉凛冽,自带一股杀伐之气,却有些光滑磨损,一看就是常年触摸使用,他藏在枕下,可见珍视。
    云筹颔首:“是,这是我拜师时,我师父给的。”
    “你师父……鬼谷子?”她之前听过,他的师父是天下有名的高手,不仅深谙奇门遁甲机关战术,还擅长铸造术和医术,不过是隐世之人,起码连傅悦都说,楚王府的人都查不出此人的具体情况。
    “嗯。”
    这把匕首是鬼谷子亲手打造的,但是,它原本的主人,却并非他。
    这是鬼谷子为一个好友打造的,只可惜,匕首还没打造好,那人却死在了战场上。
    而他,不过是传承。
    裴笙点了点头,继续拿着匕首钻研,神色认真。
    匕首上雕刻的花纹倒是瞧不出个究竟,可是手柄头上,却刻了一个字,因为常年触碰磨砺,字迹不甚清晰,可还能看得出些许轮廓。
    裴笙神色微凝:“这个是……勋字?”
    云筹面色绷紧了几分,眸色幽深,眼底还有几分紧张。
    “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刻一个勋字?”
    云筹神色晦暗,低声解释:“这把匕首原本是师父一位好友的,那位好友不在了,师父觉得我像他,就送给了我,并收我为徒。”
    裴笙了然:“原来是这样。”
    云筹没搭话了。
    裴笙拔出匕首,看了看,很锋利,怕是削铁如泥了,她眸光幽幽的看着,面色稍淡,瞧不出是什么情绪,插好匕首,递还给他:“匕首既然是你师父送的,你就好好留着吧,至于你刚才说的话你自己记着就好,日后你若负我,你就自己了结吧,我可不想杀人。”
    她说的有些随意,却很认真。
    他愣了须臾,伸手接回匕首,笑的温柔,却很认真:“好,若我负你,以死谢罪。”
    话至此处,此事便算是到此为止了。
    以后,只要他不再做什么,这些事情,她会永远不再提起。
    可也,不会忘记
    ……
    裴笙上午刚走,楚胤下午就回来了。
    傅悦有点出乎意料,以为他明日才能到,正好是聂家的忌日,可他赶在今日就回来了。
    傅悦正在午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正被一道炙热温柔的目光定定看着,忍不住睁眼,就看到他坐在旁边,一身风尘,面色甚是憔悴,一双眼都布满了血丝,却缱绻的看着她。
    傅悦还以为看错了,眨了眨眼,又揉了几下,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你回来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温柔的可以滴水,声音低沉温柔,有点沙哑:“嗯,回来了。”
    傅悦面色大喜,立刻腾地起身,然后扑到他怀里,喜不自胜。
    笑着,却一脸委屈,眼眶红了,语气也是闷闷的,像是在控诉:“你可算回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是九月初,现在都十一月中旬了,又是两个月。
    楚胤抬手抱着她,低低笑着,语气宠溺:“怎么了?想我了?”
    傅悦一把推开他,委屈又懊恼的瞪他,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肯定想啊,想你都想的睡不着吃不好呢,怎么?难道你不就不想我?”
    他老老实实的点头说:“想,我也想你,想的吃不好睡不着。”
    傅悦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这一身风霜满脸憔悴,目光有些心疼,完了撇撇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姑且信你。”
    楚胤低低笑着。
    傅悦看了屋子四周,没人,再看看外面天色,还早,想来她也没睡多久,不由问:“你到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有一会儿了,不忍心。”
    傅悦心里暖暖的,面上却故意板着脸催促:“那你还不快去沐浴,洗一洗你这一身风霜?你看你这胡渣子,我想亲你都下不去嘴。”
    楚胤:“……”
    他愣了一下,然后愈发笑的愉悦,来了兴致,直接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下,用他那扎人的胡渣子蹭了一下她脸,在傅悦还一脸懵的时候,收放自如一般站起来笑着走出去了。
    笑的那叫一个荡漾,可见心情愉悦至极。
    傅悦:“!”
    她张了张嘴,一脸不可思议,气急:“楚胤,你去南境都跟那些糙老爷们学了什么鬼?”
    竟然学会用胡渣扎她了!
    他笑着信步走了出去,没理她。
    傅悦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他胡子蹭过的脸颊,有好气又好笑,掀开身上的毛毯子起身,找来外衣穿上,跟着走出了外间。
    知道他回来,下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的水和膳食,很快就送了来,傅悦索性没什么事做,帮他洗。
    楚胤乐的如此。
    他这次南下想来没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身上没添新伤,依旧是之前的样子,就是瘦了许多,这不,脸小了些,身形也干瘦了点,还好,不影响他什么。
    傅悦只是单纯的想给他洗一洗,然后和他一起用膳,然而,澡是洗好了,膳却顾不上用了,她就被他……
    素了许久的男人,突然有肉吃了,那叫一个不知疲倦……
    傅悦夜半醒来,身边的人睡得很沉,她揉了揉酸软的腰,忍不住愤愤的踢了他一脚,才起身下床,套了衣服遮住身上的痕迹,往外走去。
    伺候的人都守在外面,连同清沅都在,估计是猜到她夜间会醒来。
    她和他这半日又半夜在里面干嘛了,估计这些人都知道了,傅悦想到这一点,耳根子有些红,但是她是谁啊,怎么可能会在人前害羞,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吩咐备水沐浴,再让人传膳。
    他是用不着了,她可饿的紧,本就没吃晚膳,又折腾了那么久,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很快送来了水,她没顾自己先沐浴,而是亲自给他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让人换了被褥,让他睡得舒服,自己猜顾得上沐浴,后用膳。
    填饱了肚子,她命人都去休息后,这才回房躺在他身边,继续睡。
    楚胤这一次回来也是赶时间,途中没怎么休息,原本得睡个一两天才能缓过来,可第二日不同寻常,他似乎是潜意识记得,所以早早就醒了,她一睁眼,就撞进了他幽深如墨的眼眸中。
    见她醒来,他笑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醒了?”
    傅悦怔了一下,才想起他昨日回来了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坐起来,睡眼惺忪:“你怎么醒来那么早?”
    楚胤也坐了起来:“今日不是要去城外祭拜?我陪你们一起去。”
    傅悦想起,确实是这样,燕无筹当年在城外灵山立了聂家众人的衣冠冢,这次打算去祭拜,燕无筹便是打算祭拜了才回燕家的。
    他们昨日下去就去了,现在正在灵山住着了,她原本也要去的,说好了等她午休起来就一起去,可是他昨日下午回来了,拉着她闹腾了一出,他们估计心知肚明的没来找她,直接去了。
    所以,她一会儿得赶过去,虽然赶不上一起祭拜,可也得去。
    想起这里,傅悦没好气等瞪他:“都怪你,一回来就拉着我……肯定会被他们笑话的。”
    楚胤笑着睨视她:“你还怕被笑话?”
    傅悦啐了一声:“废话,你以为我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啊?”
    她虽然脸皮比一半姑娘厚一点,可也是个女的!
    楚胤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放心,他们要笑话也是笑话我,不会笑你。”
    傅悦懒得理他了。
    急忙起身,让人进来一通收拾,又用了膳,因为今日没下雪,又赶着去,俩人带着一波护卫直接骑马出城去了灵山。
    楚胤今日回来是骑马从城门回来的,所以,他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如今朝堂上太子和赵禩争斗不休,太子主政,可裕王也占了半壁江山和他僵持不下,若说在朝堂上的势力,太子不差于裕王,甚至比裕王更稳固,可有一点很明显,太子手中没有兵权,而赵禩的军方支持却很明显,有安国公府和庞家在北境的五十万大军,有城外新编制的十万驻军,有禁卫军,甚至是戍守皇宫内的御林军都是赵禩掌控,朝中不少武将和手握少许兵权的例如瑞王府和康王府也都站在赵禩那一边,而裴家虽然没有表态支持,可鉴于和云家谢家都有姻亲关系,中立是肯定的,穆家也一直都是中立的,这样的情形之下,太子的势力就显得单薄了些,如今楚王归来,他的态度就很重要。
    是继续不理会朝堂的争斗,还是选择一方?
    不过若是选,十有八九是站在太子那边若是如此,太子和裕王也算是持平了。
    现在谁不知道,楚王府的军方势力,可不只是南境四十万大军。
    虽然大致知道了楚王的抉择,可是还有不少人观望猜测。
    在灵山待了一日,第二日就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燕无筹没有一起,他打算直接从灵山离开回燕家,这样连送别都省了。
    一回来,楚胤当日就进了皇宫,去看望楚贵妃,他是听傅悦说起,才知道楚贵妃病重的,自然得去看看。
    到昭阳殿时,楚贵妃是醒着的,楚胤平时不太亲近楚贵妃,可如今看着病重的姑姑,他难得的陪她多说了些话,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不过楚贵妃精神不佳,没能说多少话就昏睡过去了。
    谢蕴和十公主夫妻都在,楚贵妃昏睡后,太子派人来请楚胤和谢蕴去议事,这次,楚胤没有拒绝,和谢蕴一起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应了太子的邀,这是公然表态支持太子了。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楚贵妃休息了,她们几个在这里呆着也没事做,就都去了皇后那里,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楚胤和谢蕴就来了,太子也一起,且神色愉悦,显然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出宫时,冯蕴书也跟着一起回府,前几日进宫侍疾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如今十公主孩子送走了,可以进宫住着陪贵妃了,她也不用也待在那里,索性跟着回府。
    回府后,楚胤也没得空闲,和聂禹槊一起扎进了书房谈事儿,他们倒是没不让傅悦进去,可是傅悦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就没参与。
    楚胤和聂禹槊傍晚时分才从书房出来,回到傅悦住的西院,楚胤看到傅悦抱着聂允颢在说笑逗趣,那温馨的画面,如同一个母亲在逗弄自己的孩子,面色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