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晟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而他,为了报复丢下娘跟阿桥……尤其是阿桥,她才几岁?他却自私地将娘丢给他照顾!
    说什么担心她。
    说什么心疼她。
    说什么不希望她辛苦!
    都是虚话!
    如果他这么走了,整个家就压在了她的身上……娘的性子他知道的,就算当年她带着他一路逃亡到这里,这几年将他抚养长大,可是,他知道她心里仍是软弱的,他走了之后,她一定撑不起这个家的,到时候一定需要阿桥来照顾,更甚者,会将他执意从军的责任推到了阿桥身上,如那日一般责骂她,到时候她不但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还要承受娘的责难……
    “阿桥……”
    他比易晟又好的了多少?
    柳桥苦笑,他眼中的愧疚难过自责她如何没有看见?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改变主意吧?“易之云,报复真的这么重要吗?”
    “阿桥……”易之云无法解释,因为再多的解释,再漂亮的话语也无法改变他这般做的自私自利,可是……“阿桥,我放不下……放不下……”
    还是这样的一句话。
    柳桥推开了他,然后坐起,揉着发疼的额头。
    易之云也跟着坐着,低头凄然苦笑,半晌,才抬起头,“阿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还小,酒伤身,还有你是女子,在外面喝醉了……”
    “你还知道我小,我是女子啊?”柳桥看着他,笑了,“你在决定去从军的时候,你可想过我还小,我是女子?”
    易之云面色发白。
    “没错。”柳桥继续道,“我是还有爹娘,他们也很疼我,也会照顾我,而我自己也有本事,绝对饿不死,所以,你可以安心去从你的军。”
    “阿桥……”
    “可是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难道我有父母疼爱,我有本事一个人活下去,便成了你伤害我,将我撇到一边的理由吗?”
    易之云闻言脸色更加的难看,“不是!”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笑的不敢置信,“我从来没有这么喝过酒,从来没有,我很惜命的易之云,我知道喝酒伤身,更知道在外面喝醉酒容易出事,我很怕死的,怎么会将自己交给别人来保护?可是我却喝了,看着那些酒,我却喝了,易之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也没想到我会这般难过,难过到了将自己的安危交给了别人!不,不是,我很早很早以前便做了这样的事了,我交给过了你,易之云,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所以,我将我的安危,我的未来都交给了你,因为我相信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拿他的命来保护我的,可是……现在你却为了所谓的报复而将我置之不顾,易之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在金玉满堂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你所谓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跟喜欢一道菜,喜欢一个本书一样吗?喜欢的时候,便好好地喜欢,便用心的喜欢,可等有其他事情了,你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了,便可以丢到一边去!”
    “不是!”易之云有些慌了,“阿桥,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我没怪你易之云。”柳桥轻笑道,“其实你这样并不能说是错,也没有对不起我,这世间的男子不都是这样吗?连妻子都如衣服了,更别说我这么一个还不能算是妻子的童养媳!比起你心里的恨,自然是报复比较重要。”
    “阿桥……”
    “是我强求了。”柳桥继续道,“更是我太过自信了,我以为这两年的时间我已经将你改变了,已经侵入了你的思想,同化了你的世界观,让你成为了一个我想要的夫君,我所希望的家人,可是你是人啊,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还是这般短的时间,我怎么可能同化的了你?”
    易之云不明白她这些话的意思,可是心里却十分的恐慌,“阿桥……你要是生气可以骂我,或者像娘一样打我,可是……”他颤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可是别这样!阿桥,别这样!”
    “我骂过了,也打过了,可是有用吗?”柳桥好笑道,“你觉得我会是个去做无用功的傻子吗?”说罢,又自嘲道:“不对,我的确是个傻子,不然也不会以为我对你好,用心待你,便能真的得到一个我想要的夫君。”
    “阿桥——”
    “易之云,我是喜欢你,可是想想,也并不是真的离不开你。”
    易之云眼眸睁大。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柳桥好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不是离不开你,并不需要你的时时刻刻照顾,这样你不就是可以走的安心?”
    “阿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说你很内疚,说你对不起我,还是说你真的放不下?”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愧疚,甚至有负罪感,这些我都相信,我相信你现在心里一定觉得很对不起我,恨不得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我,可是,我最想听到的话你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易之云,我不怪你最终也不为我改变决定,因为你的喜欢不过是喜欢而已。”
    “阿桥……”
    “而且,连生养你,把你当活下去的支柱的母亲你都可以不顾及,我算什么?”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了。
    柳桥抬手去拉下紧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可是却不能成功,只好抬手覆上了左肩上的手背,“易之云,前天你娘那一棍子,我这里还疼着。”
    易之云眸子一颤,猛然松开了手。
    “骗你的。”柳桥却笑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以后我还得靠着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
    她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带着笑,却是字字诛心。
    说完,便掀开了腿上的被子,然后下了炕。
    易之云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柳桥径自穿了鞋,然后套上外裳,转过身看着炕上呆滞的少年,“你的内伤还没好全,回你的屋子静养吧。”
    易之云眼底浮起了一抹喜色。
    可是柳桥下面的一句话却让这抹喜色迅速淹没,“免得你伤势恶化出了什么事,你娘又来要我的命!”
    说罢,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可是却无法扫去心中的郁结,一番诛心之话,是打击了易之云,可是,却无法给她带来多少的舒坦。
    她原以为易之云碰上她算是完了,可如今看来,完了的人是她!
    “嫂子!”
    柳桥抬头循声望去,便见萧瑀从门口处走来,手里还提着几包东西,看样子是从外面回来的。
    “嫂子你醒了?”萧瑀走了过去来,“你醒了就好,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易大哥呢?”
    柳桥笑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好?”
    萧瑀一怔。
    “我是醒了,除了头有些疼之外,没有什么不舒服,至于你的易大哥……”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他在屋里。”
    萧瑀神色并未因此而轻松,反而又添了一抹担忧,“嫂子,你……”
    “我娘呢?”柳桥问道。
    萧瑀一愣。
    “看我?还没睡醒。”柳桥拍了拍自己的头,“你才从外面回来怎么知道我娘在哪里?易之云在里面,你扶着他回自己的屋子去静养吧,我去找找我娘。”
    “嫂子!”易之云叫住了她,提了提手中的东西,“这是给易大哥的药,我刚刚从医馆抓回来的,你能不能……”
    柳桥接了过来。
    “还有,我去铺子看过了,林小燕父女昨晚上没回来,今天铺子还是开门,她让我告诉你,铺子她会好好照看,让你安心在家里休息就好。”萧瑀继续道。
    柳桥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去。
    萧瑀看着她的背影,垂下了眼眸,虽然没有怒意跟冷漠,可是……这平静之中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嫂子,气的比他们所想象的都要重,静站了会儿,转身进了屋子,便见易之云坐在炕上,脸色发白,别提多难看了,直直叫他惊了惊,连忙跑了过去:“易大哥!?”
    易之云抬起了头,眼底却是有着极深的悲伤跟恐慌。
    “易大哥……”萧瑀面色一颤,“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易大哥,嫂子在气头上,难免失控些的,等她气消了,就会没事的。”
    易之云看着他,声音极为难听地开口:“阿瑀,我是不是错了?”
    萧瑀喉咙一哽,“易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办法算不算错,可是……”双手一攥,面色冷凝,“报仇,没有错!”
    易之云眸子微睁。
    “易大哥。”萧瑀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其他的办法,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易大哥,其实嫂子也说的没错,从军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这么做太危险太得不偿失了!”
    易之云默默地看了他半晌,随后,轻轻地笑了一声,却并未回应她的话,而是起身下炕。
    萧瑀也没有再说什么,赶紧上前搀扶。
    易之云拒绝,“我没事。”
    “你的内伤……”
    “已经好多了。”易之云道。
    萧瑀也没有再勉强,沉默了会儿,“易大哥,嫂子其实还是关心你的,否则刚刚也不会帮你去煎药,还有张姨,她虽然怨你,可是不管对你还是对云姨,都还是很照顾。”
    易之云的脸色并未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变好,反而更加的难看,他看了一眼门口,仿佛那透过门外的障碍物看到身在厨房内的柳桥似得,半晌,缓缓低喃:“阿瑀,其实我跟他没有区别……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
    阿桥说的对,他就是吃准了她们会照顾娘,不会丢下娘,所以才这么安心去地为他的报复而努力!
    自私自利……
    果然还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萧瑀面色一变,旋即张了口,却无法发出一个字。
    没有什么区别吗?
    ……
    柳桥到了厨房果真见到张氏在,张氏见了女儿自然又是吃惊又是担心,啰啰嗦嗦问了一大随,最后确定女儿真的没事之后,才安心,而随后,便是教训,“……阿桥啊,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再难过也不能去喝酒啊?还要醉倒在酒楼里!这幸好没出事,还是出事了,你让娘怎么办?”
    “娘,对不起。”柳桥道歉,“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张氏自然也不会舍得真的怪女儿,只是不想让她以后再这样而已,“好了好了,娘相信你,饿了吧?娘给你熬了粥,现在乘给你!”说着,便去忙碌。
    柳桥将手中的药给张氏,说是易之云的。
    张氏看着女儿竟然提着易之云的药来,一时间神情复杂不已,最后,还是收下,“交给娘,娘来煎了!”
    就算她气易之云又怎么样?
    女儿还是在乎紧张他!
    可明明阿桥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就这样狼心狗肺?!
    报仇?
    有什么仇好报的?
    难道报仇比阿桥还重要?!
    更何况,他的那个仇人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爹啊,他想怎么报仇?从军当上将军,然后对付他?可再怎么样,那个人也是他的亲爹!
    再大的怨恨也用不着这样!
    柳桥自然也看到了张氏复杂的神色,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到了谢之后,便径自去洗漱,然后坐下来填肚子。
    “我给他送粥去!”张氏见女儿吃上了,又把药给煎上了,便端着一份去给易之云,“还有你婆婆那里,我已经送了早饭去了,她也吃了,虽然还是不说话,不过脸色也好多了,你别担心。”
    “谢谢娘。”柳桥抬头道,还有,对不起,让她担心,让她操心了。
    张氏笑了笑,“我是你娘,谢什么谢?快些吃,吃饱一点!”
    “嗯。”柳桥点头,“对了,他应该回他自己的屋子去了。”
    张氏应下,端着粥出去,见了易之云,便将粥放下,然后跟他说了药在煎着,煎好了就给他送来,让他在屋子里面好好养着,虽然这些话说的生硬,但是却还是让易之云的脸色缓和了些。
    “阿桥呢?”
    张氏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关心,他是关心,在乎也是在乎,可为什么还要不顾阿桥去送死?“她很好!就算没了你,她也一定会很好!”说着,怒气冲冲地走了。
    易之云低头苦笑。
    ……
    用过了早饭,柳桥便说要进城。
    张氏自然不让,虽然女儿的身体没事,可是昨天她竟然醉酒,她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去?!
    柳桥好说歹说,仍是没有说服张氏。
    而这时候,柳河来了。
    张氏开门见了柳河之后,反应比昨天好了一些,但是,脸色还是很难看。
    “我……我来看阿桥……”柳河语气僵硬地道。
    张氏握着拳头,“你……你来得正好……阿桥……阿桥她说要去铺子……我不让……我不放心……你给劝劝……”说着,转身,便见柳桥也跟了出来,神色顿时一阵狼狈,攥紧了拳头,“阿桥……你爹来了……你跟他说说话……”随后,便快步往厨房走去,“娘去看着药……”
    柳桥没想到柳河会来,不过想着昨天她做下的事情,如果柳河知道了一定不会放心的,来看看也是可能的,“爹。”
    也是为难他们了。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如今却为了她,不得不尴尬地面对对方。
    柳河整了整神色,仔细看了看女儿,“没事了?”
    “没事。”柳桥摇头。
    柳河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随后,便板起了脸,教训起女儿来,“姑娘家家的你喝什么酒?还喝醉了?!还有,那小子根本就没听你的话不去从军,你怎么不跟爹提?还被他弄得不高兴喝醉酒?”
    “爹。”柳桥上前,“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还有下次?!”
    “没有了!”柳桥保证道,“爹你别生气。”
    柳河看着女儿一脸认错的样子,“你啊,以后再也不许了!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跟爹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也要告诉爹,爹帮你教训他!”
    柳桥心里发酸,“嗯。”
    “好!”柳河道,“爹现在就去教训教训易之云这个臭小子!”
    “爹……”柳桥拦住了他。
    柳河看着女儿的反应,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是也不意外,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阿桥,昨天爹来看你的时候跟那臭小子说了,他要是去从军,我就带你回家!我不会让你留在易家这里给他当寡妇的!原本昨天我就想带你走的,可是他却说你醉的不省人事,不许我带你走,现在你醒了,你给爹一个准话,爹要带你回家,你跟不跟爹走?”
    柳桥苦笑,“爹,这里就是我的家。”
    “阿桥!”
    柳桥不是认命,也不是真的犯贱,更不是离不得他易之云,而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在这里生活,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足以养活自己,从忐忑不安到自信自立,都是在这里,这所房子,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家,更是一个见证,见证着她经历的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不是梦幻一场,更重要的是,她在这个家里倾注了感情,便是如今失望,难过,却仍不能干净利落地割舍,就算说她犯贱,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她也放不下,便是要走,也不能在现在就走。
    柳河心疼道:“好,你不想走,爹也不强迫你,但是阿桥,你以后都不许瞒着爹事情了!有不高兴就告诉爹,爹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嗯。”柳桥点头,随后便岔开了话题,“爹,我想进城一趟,你陪我去好吗?”
    柳河自然说好。
    柳桥先进去跟张氏说了一声,随后便跟柳河进城。
    半个时辰之后,张氏将煎好的药给易之云送去,易之云仍是问起了柳桥,而张氏道,阿桥跟他爹进城了。
    易之云面色当即大变,随后连药也顾不得便让萧瑀送他进城。
    心急如焚。
    张氏站在门口,看着飞驰而去的马车,既是难过更是不解,既然这么在乎阿桥,为什么不能跟阿桥好好过日子?这个答案,她自己无法给出答案,或许连易之云也不能。
    静站了会儿,关门转身,却见云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出了屋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苍白的面容,面无表情,让人见了瘆的慌。
    “亲……亲家……”
    云氏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张氏心里瘆的厉害,“亲家……你……”
    “云儿去哪里?”云氏问道,许是多时没有开口,声音有些难听。
    张氏握了握拳头,“……他……可能……进城去找……阿桥……”
    “阿桥……”云氏轻轻地低喃着这个名字,随后又沉默了半晌,幽幽道:“你的女儿很有本事。”
    张氏心头一颤,“亲家……你又想对阿桥做什么?!”
    “做什么?”云氏笑了,却更加瘆人,“你认为我会对他做什么?”
    “你……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可以冤枉阿桥啊!阿云去从军,阿桥有什么好处?她怎么可能怂恿阿云去送死?亲家,你不能因为你儿子做错了事情就生我女儿的气,你……”
    云氏没有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张氏的话也说不下去!
    ……
    县城
    美食坊
    林小燕没想到柳桥这么快便来了,“你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休息?我不是跟萧二少爷说了铺子我会照看的吗?阿桥,你怎么还来?!”
    “我没事。”柳桥微笑道。
    林小燕却不信,“怎么会没事?你看你的脸,都白了!”
    “我真的没事。”柳桥并不认为自己的脸这时候还是白的,但是,宿醉过后气色不好那定会有的,“铺子开张三天,我却没待几个辰,已经很不尽责了。”
    “阿桥!”林小燕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的。
    柳桥笑道:“我真的没事。”
    “你……”林小燕无奈了,“那你坐着吧,什么也不要管,我一个人忙的过来的!”
    “我刚刚看了外面的糕点已经很足够了,你也休息休息吧。”柳桥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点头,“好,那我们去屋子里面说话。”说着,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然后洗干净了手,便拉着柳桥离开厨房。
    “阿桥。”让柳桥坐下了之后,林小燕又张罗茶水,见她喝上了茶之后,这才开口说话,“你怎么能够喝那么多的酒?还喝醉了?!幸好没事,要不然……呸呸!你福大命大的,怎么会有事?!不过阿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听到了这消息的时候都吓坏了,尤其是阿河叔。”
    “嗯。”柳桥点头,“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小燕沉吟会儿,又道:“阿桥,易家大哥还是不肯听你的话?”
    “别提他了。”柳桥却岔开了话题,“说说这几天铺子的事情吧。”
    林小燕看了看她,只好点头,然后从一旁的炕头枕边拿出了一个小包,“阿桥,这是昨天的收入,可能是昨天蛋糕限量销售,少了一些,不过昨天买不到蛋糕的人都说今天给他们留一块,我答应了,阿桥,今天还限量吗?”
    “嗯。”柳桥点头,“继续限量。”
    “可是……”林小燕不明白,“这样我们会少赚很多的!阿桥,原来扬子县的有钱人真的挺多的,也舍得花钱,买这蛋糕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要限量销售?你是不是担心我忙不过来?我可以的!”
    “不是。”柳桥道,“而是越是金贵的东西越是少,如今大家贪新鲜,自然便一哄而来买了,可是东西再好也总有腻的一天,若是让他们花些银子便可以得到了,那便更加的没有价值了,可如果有钱也买不到,那他们只会更加的想要,这样兴趣便会更加持久一些。”
    林小燕似懂非懂,“好,那都听你的!”
    “面粉如今的存量还有多少?”柳桥继续问道。
    林小燕想了想,“还剩下不少,糖也还有,不过鸡蛋没剩多少了。”
    “那你让阿贵叔去进货,记住一定要新鲜的。”柳桥道。
    林小燕道:“我已经跟爹说了,让他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一趟,不过杏仁也差不多用完了,这个东西没得卖。”
    “那就暂停杏仁饼。”柳桥道。
    林小燕有些舍不得,“这杏仁饼也卖的不错的,不过也没办法……对了,阿桥,那花生糖也挺受欢迎,可是……这要太多的糖,赚的并不多……”
    “无妨,也不能每样都大赚的。”柳桥道。
    林小燕继续道,“可是这花生糖跟蛋糕跟蛋挞成本差不多,为什么价格差了这么大?”
    “那是因为花生糖并不难制作,只要有心,摸索摸索便可以做出的。”柳桥道,“如果我们将价格定的太高的话,但必定有人仿效,如此,别说是小赚了,恐怕得亏本,或者直接停止售卖,而这价格不高,便是有人摸索出来如何制作,真如你所说的,赚的又不多,干嘛花这么多的心思跟时间来做这东西?”
    “那阿桥,我们为什么要做?”
    “因为我们这里叫美食坊。”柳桥笑道,“美食坊,单单几样糕点如何能支撑的起这个名字?便是现在,也名不副实,不过,不急,我们慢慢来。”
    林小燕搔了搔头,“阿桥,我真的不太懂,不过我都听你的!”
    “谢谢你小燕。”柳桥微笑道。
    林小燕无奈,“你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你给我开了工钱吗?我干活是应该的!”
    柳桥但笑不语。
    “阿桥。”林小燕看着她,“你放心,易大哥一定会听你的!你也别急,慢慢来,会没事的!”
    “嗯。”柳桥颔首。
    林小燕又劝了几句,随后便去厨房继续忙了。
    而柳桥则留在屋子里面将这三天的账记录了下来,然而还没记好,易之云便来了,虽然张氏说了柳桥跟柳河进城是来美食坊的,可是他还是害怕她一去便不回来。
    “有事?”柳桥抬起头,对于他的到来似乎并不在乎,淡淡问道。
    易之云心中一痛,“没事……”
    “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养伤吗?你来做什么?”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我……我来看大夫……”
    “是啊。”柳桥笑了笑,有些嘲讽的味道,“我还以为你等不及了,要来跟我告别,然后直接去从你的军了。”
    “阿桥……”
    “既然是来看大夫的,那看完了吗?”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抿了抿唇,“还没有。”
    “那还不快些去?”柳桥道,“免得伤势好不了,到时候想从军也没有人要。”
    “阿桥!”易之云声音加重了,“别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我怎么跟你说话了?”柳桥反问道。
    易之云抿着唇,“我知道你生气……”
    “你说的没错,我是生气,所以,你不必抱着在我这里听到让你舒坦的话。”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我的话也似乎没错。”
    “阿桥……”
    “去看你的大夫吧。”柳桥低下了头,“我还要做账,没空听你的对不起。”
    易之云面色一颤,看着她许久,挤出了一句话,“你还会回家吗?”
    柳桥倏然抬起头。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此时脸上的神色,顿时一阵心慌。
    柳桥却笑了,“你是来看我会不会真的丢下你们一走了之不管你惹出来的烂摊子?”
    “不是……”
    “易之云,虽然我不满你执意从军一事,但是有一点我却不能不承认,那便是你成长了,虽然或许有些歪了,但是也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只会胡搅蛮缠的大少爷。”柳桥笑着继续道,笑容透着凉意,“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就像两年前你说要休了我,我告诉你一般,易家不仅仅是你的家,更是我的家,而你娘……你说对了,我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所以,虽然你们母子一次又一次地伤我,可是,我也很犯贱地无法像你一般决绝地将你们扔到犄角旮旯去!”
    “阿桥……”易之云上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担心岳父带你走……不让你回来……”
    “爹是说要带我走,他说不会让我给你们易家当一辈子的寡妇。”柳桥接了他的话,“你现在的意思便是不想让我跟爹走,要我留在易家,给你们母子当一辈子的牛马?”
    “不是……”
    “那是什么?!”柳桥倏然厉声喝道,原本平静的容貌忽然扭曲。
    易之云震住了。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脸上的扭曲,低下了头,不看他,“易之云,我来这里,一是不想为了你而毁了我好不容易得来属于我的事业,二是想静静,想在没有你的道歉,没有你的愧疚,更没有你的决绝跟自私的地方好好静静!”抬起了头,脸是平缓下来了,可眼睛却红了,“你连这样也不肯给我?”
    “阿桥……”
    “易之云,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说,我给你!只要你肯饶了我!”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脚步踉跄了一下,“我走,我现在就走……你不想见到我……我走……”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我再问你一次,你就不能留下吗?”
    易之云身子有些不稳,“阿桥……”开了口,可是,后面该有的答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柳桥笑道,眼中晶莹闪烁,“我明白了。”低下了头,继续道,“你可以走了。”
    “阿桥……”
    “易之云,别逼我真的一脚把你给踹了!”柳桥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身子又踉跄了几步,“好,我走……”
    “记得去看你的大夫。”柳桥继续道,却没有抬头,“要不然落下了病根,你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易之云凝注了她半晌,沙哑地溢出了一声好,脚步不稳地转身离开。
    柳桥低着头,会儿之后,一滴晶莹滑落了脸庞,滴落在了面前的账册上,染湿了纸张,易之云,我错了,不是你完了,而是我完了,没想到千年穿越一场,竟然载到了你的手里了!
    ……
    柳河跟林贵在前面的铺面接待来买糕点的客人,自然也看到了易之云的到来,而易之云便是见到了柳河在铺子,可是,仍是担心他会真的跟昨天所说一般带柳桥走,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冲向了后面的院子,便是连跟柳河确认也不曾。
    或许,不确认,也是不想面对。
    而柳河,在见到易之云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火,可是他眼中的焦急跟不安却让他摁住了怒火没有发作,任由着他进去找柳桥,而如今,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出来,心里顿时一阵解恨。
    伤心?
    活该!
    “易之云,你如果执意要去从军的话,我一定会带阿桥走!别说你十有*回不来,就算回来了,我也不会让阿桥再回你们易家!就算你当了大将军也一样!”
    易之云看了看柳河,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让一旁旁观的萧瑀不知道如何是好。
    上了马车之后,易之云便道:“去医馆。”
    “易大哥不舒服?”萧瑀忧心,“还是嫂子她说了什么……”
    “阿瑀,我想静静。”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
    萧瑀只好点头,不再多言,去医馆看看也好。
    两人在萧忠的帮忙之下去了医馆,随后,让张大夫给易之云诊脉,而得出的结果,内伤没好全,而且郁结在心,需要好好静养,然后,又开了好几包的药给易之云。
    从医馆出来,萧瑀便道:“易大哥,我们回去吧。”
    易之云却摇头,“去美食坊……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停下,我等她。”
    萧瑀惊愕,可还是点头,让萧忠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但是却可以看得见美食坊大门的地方停下了马车,然后,陪着易之云等着,原本他以为易之云只是等一会儿,最夸张的,也不过是等到中午便走,可是没想到中午到了,他却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萧瑀这下子是相信他不等到柳桥是不会走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些事情,“易大哥,我去买些吃食做午饭,你先等等。”
    易之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萧瑀见他没有回话,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车窗,可见前方,柳桥从美食坊中走出,而方向正是他们这边,萧瑀见了,松了口气,“易大哥,嫂子还是关心你的。”
    易之云没有回话,目光紧锁着柳桥小小的身影。
    萧瑀叹了口气,“我先出去了。”随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下了马车。
    萧忠看向他,眉宇微蹙。
    萧瑀见状眸色顿时一沉,“你去买些东西回来做午饭吧,易大哥不能吃油腻的,你买一些清淡的吃食。”
    “是。”萧忠心里或许有想法,但是最终也还是听命。
    萧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边溢出了一丝冷笑,不过很快,便消散了,转身面向柳桥,待她走近之后,也迎了上去,“嫂子。”
    柳桥看向马车。
    “易大哥坚持说要在这里等你。”萧瑀道,“嫂子,昨天阿河叔骂了一顿易大哥,说会带你走,易大哥才会……”
    “易之云!”柳桥没给萧瑀说完的机会,盯着车帘子,目光仿佛穿过了帘子看清了里面的人,“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会儿,易之云掀开了帘子,看着她。
    “怎么?什么时候大少爷也学会如此偷偷摸摸了?”柳桥嗤笑道。
    易之云没有回话,眼底却一片凄凉的苦涩。
    “看完了大夫了?”柳桥忽然岔开了话题。
    “看完了!”萧瑀插话道,“嫂子,张大夫说易大哥的内伤还没还,而且……郁结在心,需要好好静养……”
    “郁结在心?”柳桥嗤笑,“怎么?他还有心?”
    萧瑀着急,“嫂子……”
    “回去!”柳桥没理会萧瑀,直接对易之云道,“我既然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不过,如果我想要走,你就算像上一次将我锁起来,我也一样会走!易之云,别要拿你的错误来惩罚我!我没有对不起你!”
    “阿桥……”易之云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却没有机会说完,因为前方传来了一道着急的叫喊声。
    “阿桥,出事了!”
    相似的话,一样的人。
    正是林海,还是带来了坏消息,而这一次他带来的坏消息是——云氏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