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长青种完自己的五亩地,就带着麦嘉凡赶来。孙黑牛忙完了自己手里的活儿,也赶了过来。
    红院门前热闹起来,虽然只有两边墙角一点的土地,麦穗儿盛管家也在边上端茶送水,也多了许多的人气。
    红院盛家离村中心还有点距离,院里的人和外界少有来往,平时除了早晨来挑水的村民,一般没人打扰。那口供全村吃喝用水的大口井已经用高墙隔了起来,周围又有一片大围起来的荒地,看起有点与世隔绝的荒凉。麦穗儿小时候看见三个美丽的女子后,曾将这座神秘想成了玫瑰围起来的睡美人的宫殿。
    现在围绕着院墙的荒被耕的平平整整,就如满脸胡须的落魄男子被剃去胡须,看起来便豁然开朗焕然一新,彻底改变了模佯。
    “二爷,喝点茶再干,三叔,黑牛叔,来,喝点茶。”
    将近中午,门前的地块要种完了,只是短短的不到一天半的时间,三亩地就剩门前两边的一点点。麦穗儿和盛管家端出了长条凳子,拿出了精致的茶碗,茶叶,盛管家还拿出了专门去镇上为盛夫人买的用做早点的点心。
    麦长青拽出挂在腰间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对还在忙碌的小儿子和爱徒喊了句:“黑牛,嘉凡,休息一会,喝点水。”
    孙黑牛麦嘉凡答应一声,干完最后一道程序,走出地头,跺了跺脚上的泥土,坐在凳子上喝茶。
    茶是上好的茶,茶水碧绿通澈,热气腾腾的冒着清香。
    麦长青轻轻品了口,赞了声:“好茶!”
    盛管家忙说:“麦师傅亲自来干活儿,自然是最好的茶。麦师傅多喝点,吃块点心。两位小师傅也吃。”
    麦穗儿便坐在麦长青身边看着充满憧憬的蓬松苏软的土地,跟麦长青商量:“二爷。我还是想在行间种点豆子,以前我和姐姐年年种豆子,够一年生豆芽菜了,再撒点萝卜瓠子种子。也够秋后包包子,腌咸菜了。”
    麦长青笑呵呵地说:“穗儿说得有道理,二爷还没想到,种完了玉米就点些豆子,也不费事儿,有萝卜瓠子种子的话,也给二爷一点。”
    这些种子自然都有,麦长青是个闲不住的人,常年在外养出的习惯是干活要勤快。他来不惜力气,而且越干心里越高兴。调教出来的儿子徒弟自然也不差。休息了一会儿又进了地里。
    麦穗儿很是得意地看着盛管家:“我二爷不错吧,地交给他是不是很明智。”
    盛管家一个劲的说:“麦师傅干活那是没说的,少夫人,要不要给他们做顿饭吃。”
    麦穗儿还没说做不做,二奶奶已经带着两个儿媳妇挑着饭菜送了过来。是黄米干饭外加咸菜,苜蓿菜汤。
    麦长青家人口众多,又没多少地,这个季节又是青黄不接,冬天也没多少活儿,都在家里,每年都是靠着廉价的黄米熬到外出的男人们赚了钱再点细粮。
    “二奶奶。你等等,磨坊里还有点黑面,要是不嫌弃的话带回去给几个孩子做黑馒头吃。”
    麦穗儿看着粗造的黄米干饭就咸菜,想起了磨坊里那几袋盛家没人吃的黑面。
    盛家对吃的面很有讲究,只吃用最细的面箩箩过两次的 精细面,剩的就丢在磨坊的面柜里。足足有几个半袋子。
    盛管家提议将这些拿去喂牲口,也就是后院的马厩里的那些个良马,但是那些马的饲料是上好的黑豆,他又给提了回来。
    那些个半碎的还没彻底磨细的麦子,完全可以再磨两遍三遍。用粗一点的面箩过一遍,就是民间一般人家吃的黑面了,虽然比不上白面,也是麦子面,。比粗粮好吃多了。而且那些个麸子可以喂鸡喂猪什么的。
    她本来是想带回去给黑子和些鸡子吃的,没好意思张口,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少夫人,那人家不吃的东西给自己家里人吃很没面子。
    现在给二爷家也是一样的。
    盛管家自然是很乐意,进院子里面将那几半麻袋半碎的麦粒提了出来。
    二奶奶便将麻袋扣解开看,边看边啧啧道:“真是富人家,麦子就这么磨一就扔了,太可惜了,穗儿啊,以后都给二奶奶留着啊。别糟蹋了。”
    二奶奶欢天喜地的带着两个儿媳回去,边走边说:“老当家的,我这就回去再磨一遍,午就给你蒸馒头吃。”
    在这个季节还能吃到麦子面,真是有口福。
    今年真是交了好运,有了地种,还不用交租,只用点力气就好,老当家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媳都有的是力气。
    麦长青是个常年在外跑的豪爽汉子,知道这些在老伴眼里视为珍宝的东西,其实是人家不吃的东西,还是很感激抱着拳对盛管家表示感谢。
    “二爷,不用谢他,他都打算扔了呢。简直是浪费,我专门留来准备带过来呢,只是我提不动。”
    麦穗儿小声对麦长青说。
    麦长青疼爱的对麦穗儿笑了笑,这个侄孙女没白疼。
    麦长青和孙黑牛麦嘉凡又进了地里,想起午的黑馒头,干劲十足。麦穗儿便提着铁锨,在田埂边转悠,看看哪里需要修补一,想起过些天这些土埂上就会长出那些个浅紫色的小喇叭花,金黄色的雏菊,以及各种野花,就乐开了怀。
    盛管家在田埂边留出的小径上追着麦长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终于有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说一说话也是很不错的。
    盛管家和麦穗儿都在门外,院门半开着,盛夏负手站在那块神奇的自然奇石后,看着翠绿的松树根闪着寒光的水滴一滴一滴的穿过石峰松叶缝落在脚边的精致的小泉里,泛起一层层耀眼的银色涟漪。
    韩冬羽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听着外面的笑声,很想出去看看麦穗儿可爱的笑脸,却不敢。
    他知道盛夏此刻的心情,外面的喧闹欢快会让他更加的孤独失落。如果不是麦穗儿的欢快感染着他,他何曾不是?
    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能默默得陪着,这个将他当做兄弟当做朋友当做亲人的公子。
    盛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者一滴一滴的寒光从眼前闪过,心里百感交集。
    外面的喧闹就像一个笑话,一个针对他的笑话。
    他的夫人,他的明媒正娶的夫人,提着农具正在外面种地!和几个挽着裤腿,踩着泥巴,短衣短裤的农人一起。
    真是够讽刺的!
    想他堂堂西夏侯世子,皇上亲封的征西大元帅,提着脑袋浴血奋战了八年,却落得个投递叛国 之名。
    落魄到娶一个村姑还要装作心满意足,老鼠般的躲在这座红院之中,每天遭受点封血脉之苦,好好的一个热血青年只能病入膏肓之人般的生存,实在是可怜可悲。
    想想当年马背上的白衣少年是何等的所向披靡气吞山河,转眼就英雄落难到几乎穷途末路。
    好在现在还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一天他会一雪前耻,让那狗贼粉身碎骨。
    想到热血沸腾处,眼前的寒光化作一道道利剑,剑剑刺向贼人的心窝。
    他猛地的蹲身子将双手塞进清澈见底寒气逼人的泉水里。
    不深的泉水被他的手逼了出来,在汉白玉砌成的泉沿荡漾,水光里出现了那个在悬崖救了他的仙女般的女子看不清楚的样子,神仙般的美丽,比表妹还要美。。
    如果不是她将他藏在山洞,给他取出内金丸,他早已魂魄散,头年纸都烧了。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是没有人给他烧纸的,没人知道他死无葬身之地。
    想想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他差点就那样走了,实在是后怕。家仇不报死不瞑目啊。 那个女子的形象在他的心中越来越高大起来。
    “冬羽,不知道救我的那个女子在哪里,是谁。”
    水中女子渐渐散去,没留一点痕迹,他慢慢直起身子,小声说。
    韩冬羽眼神愣了愣,随即问:“大哥你真的一点都没看见吗?”
    盛夏慢慢的摇着头,当时他被摔得奄奄一息,仅靠努力聚起的一点内力存活,眼神模糊的只能看个大概。
    “不过那个女子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说不出什么味道,好像是野花的味道,哦对了,那个女子一只脚心有颗红痣,很耀眼。”
    盛夏忽然想起了模糊的印象。
    韩冬羽心里一惊,麦穗儿身上的淡淡花香,太明显了。还有红痣,得去看看。
    大哥现在看起来是在想他的恩人,但是真的知道了是他的新娘子。
    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外面的热闹渐渐远去,麦长青干完那点活儿,带着孙黑牛麦嘉凡回去了。盛管家和麦穗儿搬着凳子拿着茶壶进了院子。
    盛夏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喜无悲的表情,不冷不热的问了句:“大志叔,娘子,活干完了。辛苦了。”
    转身先走一步。
    韩冬羽接过麦穗儿手里的茶具,鼻子轻轻吸了吸,一股淡淡的花香。
    见盛管家先进了穿堂,侧过脸小声说:“穗儿,以后衣服用香熏一熏,那种檀香很好,大哥喜欢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