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盛夫人身边的表妹穆丹丹见盛夏突然神色忧郁,知道他想起了伤心事,忙亲手为他添茶,小声说:“表哥,喝茶。”
    盛夏蜡黄的脸上这才升起一丝笑意:“多谢表妹。”
    穆丹丹妩而一笑,低头不语。
    “夫人,公子,刚才那一家姓麦,麦姓,村子里只有两家,是叔侄两。”
    “刚才那一些是叔叔家和侄孙女家,那个侄子常年在外,两个侄孙女自己单独过,一个腿瘸着一,一个很能干,总去镇上卖豆芽。”
    盛大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麦穗儿家的关系说清楚。
    他对麦穗儿很有好感,那根她说过的寓意旺财的长在坟头的蒿草,他还真的带了回去,就放在大门楼的一个缝隙。
    所以他尽可能地说出麦家只是一般的村民,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盛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凡事要小心谨慎,却不能乱怀疑。
    她面带笑容,拿起一只盛大志专门去镇上买回的点心说:“你们都吃,大志啊,把酒拿来。”
    儿子回来了,她心里高兴,才会答应赏春踏青。为避免遇见别人,专门挑中午人们都在地里忙碌的的时候出门,一出门就坐马车,没想到还是遇见了这么一家也不用农忙的人家。
    盛大志去车厢里搬来一坛子盛老爷专门送来的誉满全国的胭脂醉红米酒。
    自从来到这里,盛老爷送的米酒堆了整整一储存室,盛夫人担心儿子。总是心神不宁,没有心情,这些米酒从来都没喝过。
    “夫人,公子小姐。你们慢用,小的去一看着。免的还有人来打扰。”
    盛大志很卑谦的低头离去,庄嬷嬷,现在叫庄妈。也忙追了过去在后面说:“盛管家,还是你留来陪着公子,我去看着。”
    从小带大的世子成了这个样子,他走的时候可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她点不能面对。
    她夫君早逝,儿子也死在襁褓中,当了世子的奶妈,她便将一腔母爱全都倾注在他身上,二十多年。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奢想。只有尽心尽力的服侍夫人以求得留在公子身边。
    夫人冰雪聪明。有这么个贴心的人,只是为了疼爱儿子,便将她视为心腹带在身边。即使灾难来临也没丢。
    盛夏归来她心里高兴,看见他病怏怏的样子她心里难受。
    麦家一家人离开林子。上了小径,了河堤。盛家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盛夏站在坡头看着远去的一大家子人,嘴角扯起一丝笑意。
    他已经知道了刚才和梅瑰红斗嘴的女子就是八年前见过的很有趣的小女孩。
    他记得那个女孩衣裳褴褛,满脸伤疤,很恶心的是头发上沾满了白花花一片虱子卵。
    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同情那个坐在地上的同样看起来肮脏不堪的女孩儿,便上前抱起她。
    后来他也曾想过这件事儿,他从来没过这样亲民的举动,那天也许是被那个劝说姐姐骑驴的女孩的话感动。
    当回去的时候也遇上这个小女孩,听见她捉弄教训小堂弟,觉得很有趣,所以看见她的鞋底和鞋帮分离,会毫不犹豫的送给她一双自己的鞋子,后来他才想起,那个小女孩瘦小的脚哪里能穿他的大鞋。
    时隔八年,两个小姐妹又出现了。
    还真是有缘。
    这个叫麦穗儿的女子真的很有意思。
    麦收时节,田野里一片壮观的抢收场面。
    盛家姬家很多的地虽然都种着自家产业需要的东西,麦田还是留着的。
    不管家业有多大,需不需要亲自种地解决肚子问题,那些个高门大户人家还是觉得自家种的粮食吃起来好,新鲜又安全。
    而且自己种粮食,够吃再屯起来,就不必担心遇到什么灾年。
    北方人家主粮是麦子,也就是百姓嘴里的白面,一般百姓家也都有或多或少的薄地,大多数都选择种麦子。
    只要麦穗儿麦苗儿这样的人家在无奈的情况,才会选择种点玉米高粱什么的,以求数量。
    麦苗儿又被麦姜氏喊去帮忙。
    麦苗儿有点受宠若惊,似乎被婶娘喊去帮忙是件极其荣耀的事儿,她放手里的活儿就去了。
    不但自己去,还软缠硬磨的拉着麦穗儿一起过去。
    麦穗儿虽然不愿意,碍于姐姐的面子,磨磨蹭蹭的也跟了过去。
    虽说收麦子是农家一年最重视的工作,不管平时谁家对谁家有多大的成见,这个时候都要团结互助,也就是一家帮一家。
    但是收的最大一片麦子就是爹娘留来的那五亩地里的麦子.总是让人闹心。
    “姐姐,瞧你高兴的,比我们家收麦还高兴。这可是给人家收,一粒都进不了我们家。”
    见麦苗而很卖力的做饭,麦穗儿很不满意。
    自己的地人家播种收获,还屁颠屁颠的帮忙,真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前些年只顾着快点分家,以免麦苗儿被折磨的更惨。
    现在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以她们姐妹的能力完全可以有能力种五亩好地。
    还有,如果有麦地,她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卖豆芽包子玉米棒子,不需要赚来药费还要赚粮食。
    麦苗儿苦笑一声:“穗儿,不帮忙也不行,毕竟我们还是一家人。不管收到谁家,地都是我们家的,以后不管宝儿还是二哥给我们顶门立户,地还是要带回来的。”
    “苗儿穗儿,你看婶娘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杏子。又红又甜的大杏子,还是甜胡的。”
    姐妹两边说话边做饭,麦姜氏从外面回来,干瘦的脸晒得黑红。一进门破天荒的绽开笑脸。带着谄媚,还从衣襟里倒出一堆大大的熟透的杏子放在柳条笸箩里。
    她笑起来比不笑还恐怖。
    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好像有点不太像。不像是奸笑皮笑肉不笑,
    自从她到了本尊的躯体,这个满脸刻薄相的婶娘就没有对她们露过这样谄媚的笑脸。
    唯一一次看见她笑。还是在多年前她对二爷有企图的时候。
    那个笑容很让人吐血。
    麦穗儿很纳闷,自从那次红院盛家宴请之后,这具僵尸对她们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指桑骂槐,横眉冷对。而是嘘寒问暖甚至还会做点好吃的送过来。
    今儿更是以笑容相对,
    还带了东西。
    家里没有什么水果树,唯一的就是院子里的枣树,一半树枝在麦姜氏家,一半在麦穗儿家。
    这么诱人的杏子往年是吃不到的。积云山中杏树倒是不少。只可惜还没常熟就住了虫子。不能吃。
    杏子就是这个季节最美味的东西。
    嘴角不由得渗出了酸酸的口水。
    麦姜氏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拿起一只最红最大的塞到她手里:“穗儿,吃。这是婶娘专门在李红嘴家的大结杏树上摘的,尝尝。”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高人指点。觉得她们两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必这么刻薄了。
    可是前段时间她还可以的破案怀了她的婚事。
    难道是有什么有利可图的事儿。
    实在经不住杏子的诱惑,麦穗儿暂时放猜想,拿起一只杏子咬了一口,甜丝丝水汪汪的,带着些许的酸味。她细嚼慢咽的吃完,还砸吧砸吧嘴,不但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美味无比,后味还无穷,实在是好吃。
    麦姜氏又笑眯眯的递给她一只。样子很是慈爱,可憎的三角眼也不像以前那样闪着幽幽绿光。
    麦穗儿心里更吃紧,这应该不是好兆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小心谨慎的接过杏子咬了一口,提防归提防,这么美味多吃一个是一个。
    麦姜氏看到她防备的神色,又笑了笑,竟然没有刻薄之态。
    “苗儿,你也吃,你李二婶家的这棵杏树可是全村最好吃的,姬老爷盛老爷家每年都会去买上些品尝。”
    麦姜氏笑眯眯的看着麦穗儿麦苗儿吃杏子。
    甜蜜饱满的汁液从嘴角满足的溢了出来。
    心里那个气呀,几乎都压抑不住的要冒出来。
    她好不容易追着李红嘴好说歹说才求了这么几只杏子,都没舍得给自家女儿吃。
    好过了这两个小贱人。
    不过女儿说的也对,麦穗儿渐渐长大,她绝对没有麦苗儿好欺负,好几次过招她都没占多少便宜。
    这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女子,一点没有小时候的木纳。
    她不言不语的养活了一个瘸腿的妹妹,一个瞎眼的奶奶,还让一向姿势甚高的姬老爷姬小童倾力相助,姬小童还放身段亲自来出诊。
    她一直觉得麦穗儿和姬小童的关系不一般,犯贱的麦穗儿说不准勾引了人家赫赫有名的姬家二少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小贱人就比自己的女儿强。
    大女儿麦花儿至今再也不提婚事,都是拜这个小贱人所赐,
    怎么能让她比自己女儿得意呢?
    所以她不顾老脸,低声气的求李红嘴儿为麦穗儿说媒。愿意将自己的侄女许给红院病秧子盛公子,为他冲喜。
    李红嘴很是奇怪,前些天她一口一个的这个小侄女不守妇德,牙尖嘴利,怎么反过来求她。
    不过为这个病的一塌糊涂的盛公子保媒,确实很不容易。
    一般人家的女儿爹娘虽然中意那看起来豪华的宅子,可谁愿意为女儿找个病秧子,据说还是从胎里带来的,谁知道他能活几年。
    殷实点的人家就更不愿了。
    至于姬家盛家那样富足人家,根本不敢奢想。
    心里虽然打着鼓,总算是有了个目标。
    她是八面玲珑之人自然粗略的想到麦姜氏的险恶用意。
    两人商量良久,定了这门亲事。
    对于麦穗儿姐妹来说,不管是否分家,婚姻大事就得麦姜氏做主。
    麦姜氏强压住心里的怒火,等麦穗儿终于满足的擦去嘴角的汁液,才稳了稳情绪,一改往日的尖利,用柔和的语气说:“穗儿啊,婶娘帮你选了个婆家,家境还不错。过两天就送聘礼,年底成亲。你姐姐这样,把你安顿好了,这也算是婶娘对你爹娘有个交代。”